伊莎贝妮抿着嘴角不话, 故意不搭理祂。

    目光飘啊飘的，一脸期待地等着训练有素、端庄客套的服务员姐送餐上来。

    ——一定会很好吃哒！

    饥肠辘辘的魔女的心中此刻满是欢喜。

    真的有在好好期待的噢。

    事实证明，这家餐厅确实不错。

    菜品样式好看, 精美巧, 很受贵族的欢迎。

    伊莎贝妮自然也很是喜欢的。

    粉嫩的舌尖一卷，覆盖着奶油、糖霜的蛋糕送入口中, 绵密、顺滑的质地让她魇足地眯起眼睛。

    恍若一只慵懒的猫咪。

    希瑞尔不需要进食，但看着她吃的这样香甜, 到底还是陪着伊莎贝妮吃了几口，此刻正单手支着下巴，欣赏着祂动人的美丽魔女。

    注意到了黑暗神的视线, 沉浸在美味食物之中的伊莎贝妮终于分出了几分心神。

    她规矩地摆好手中的刀叉，心地将唇角的奶油抹去——还不忘抽出桌面上折叠成精美玫瑰的纸巾擦了擦嘴巴。

    做好这一系列动作之后，伊莎贝妮掀起眼皮, 学着希瑞尔的模样，单手支撑着下颌，澄碧的碧绿眼眸里眸光流转。

    那双透亮的绿色眼睛里, 只倒影着祂的身影。

    那样的深情, 好像祂就是她的唯一似的。

    希瑞尔眸光闪了闪, 淡粉的眸色逐渐加深，最后居然都变成了赤色。

    伊莎贝妮了解祂——

    一般情况下, 只要情绪不激动，祂的眼睛就是粉红色的, 开心的时候甚至会变成那种很透彻的、如同粉水晶一般迷人纯洁的色彩；

    一旦有了起伏，尤其是……那种方面的起伏，这样的好看眼眸才会变得绯红。

    但是她其实并不紧张——在这样富丽堂皇的境地，哪怕祂是黑暗神, 又能对她做些什么呢？

    坏心眼儿的魔女这般想着，愈发嚣张起来，清澈的桃花眼里莹润着大胆的笑意。

    狡黠、天真又可爱。

    希瑞尔觉得自己的呼吸声都重了好几分。

    ——祂总觉得有事会发生。

    而且是出乎祂意料的事情。

    也许是个惊喜。

    也许不是。

    但是，谁知道呢？

    对于伊莎贝妮，希瑞尔一直都有着源源不绝的耐心。

    沉默的神明静静地等待着。

    祂与魔女的视线在半空之中交汇，浓情蜜意地几乎要出现热烈的火花与粉色的桃心。

    ——是祂头晕眼花了么。

    为什么祂发现亲亲贝妮的瞳孔忽然成了好看的桃心？

    的，但是特别的明显。

    希瑞尔从来没有怀疑过伊莎贝妮的种族——任何身世在祂的面前都无处遁形——祂可以很确定地认定，伊莎贝妮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魔女。

    唯一一点不平凡的就是她的父母分别是来自虚无海域的人鱼公主与血族曾经的矜贵王子。

    可是为什么——祂的魔女居然会魅术？

    无师自通么。

    没见过这么有天分的。

    希瑞尔垂下眼皮，再度抬眼时，魔女的爱心瞳孔早已消失不见。

    祂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刚刚只是自己在那一瞬的错觉罢了。

    ——祂居然，恍惚了那么一下下。

    嘶……

    黑暗神略微有些懊恼地轻阖上眼，又快速睁开。

    这确实是祂的一厢情愿啊——不然也不会被她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所蛊惑。

    祂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也不愿自拔。

    就这样沉溺于此，也好像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忽然，柔软的触感在大腿处蔓延。

    关心则切的魔女意识到黑暗神的状态不对，居然就这样——一手撑在圆桌之上，一手撑在希瑞尔的大腿上——堂而皇之地凑了过来，好像全然忘记了，他们现在身处何地似的。

    双方都凑得很近，在魔女的主动之下。

    伊莎贝妮挺翘的鼻尖几乎就要触碰上希瑞尔的嘴唇。

    只要一垂眸，希瑞尔就能够看清她白嫩肌肤上细的绒毛；

    只要一低头，希瑞尔就能够在她饱满红润的嘴唇上偷得片刻欢愉。

    甚至——

    都不需要祂做出些什么动作来，红袖玫瑰的芬芳沁入祂、包裹祂、席卷祂。

    已经有人往他们这边看了。

    “紫水晶”一直都是高雅的餐厅，营销的也是高端社会的那一套。

    伊莎贝妮的行为，在这个场合，确实突兀，且冒失。

    但这也恰好证明了——她在乎祂。

    不然一贯看重形象的魔女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样逾矩的事情来。

    希瑞尔扬了扬眉。

    笑意在眼里勾勒出来的同时，一个虚假的幻境展现了出来。

    在外界的人眼里，他们又是一对中规中矩、普普通通——除了颜值和气质——的情侣。

    刚刚发生的事情，那群人类已经悄然忘却，再也想不起来。

    “……怎么了？”伊莎贝妮蹭了蹭希瑞尔瘦削的面颊，轻声问道，“怎么忽然发起了呆？”

    祂很少会有这样的放飞时刻。

    不正常，肯定是出什么事了。

    黑暗神望着自己心爱的魔女，凸起的喉结克制地滚了滚。

    纯黑色的无机质黑暗触手凭空出现，在水晶铺就的地板之上有规律、有节奏地摇摆着。

    骨节分明的手掌覆盖上了亲亲贝妮的面颊，温柔而又眷恋地摩挲着。

    一下、两下、又一下。

    恍若被黑暗神眼里的炽热给烫了一下似的，羞怯的魔女白皙的面庞上开始蔓延开纯粹的绯红。

    柔软的、敏感的黑色触手终于忍不住了一般，克制又隐秘地自桌底下攀援而上，圆桌的桌角、魔女的腿被它侵略，伊莎贝妮纤细的腰肢被它控制住了。

    沉默的、不发一语的神明让魔女愈发心急。

    她往前倾着身子，上.半.身几乎要与希瑞尔的紧紧贴.合在一起。

    细嫩白皙的双手捧起了黑暗神瘦削而又俊美的面庞，因为关心而着急的魔女蹙起了细细的眉毛，粉嫩的嘴唇一张一合，语速有些快，很是焦急的模样，“你到底怎么了嘛——身体不舒服？没有钱买单？”

    着着，忽然之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魔女面上的焦急忽然变得严肃起来，甚至有一些生气，就连声音都冷了下来，“还是——你不喜欢和我在一块儿？”

    真是一个大胆的想法。

    但这真的很让人难过。

    两根皱在一起的眉毛快速地塌了下去，捧着希瑞尔脸庞的手也都松了开来。

    她挣扎着想要远离祂，却碍于自己腰间束缚着自己的无机质触手而不能从椅子上站起来。

    希瑞尔抓住时机，巧妙地握住伊莎贝妮的手腕，轻轻地叹了口气。

    那张俊美无俦的面上挂着的，是无可奈何又宠溺的笑容。

    祂用了点儿巧劲，拉了一下，伊莎贝妮重心不稳，直接就栽进了希瑞尔的怀里。

    “……要我怎么回答你呢？妮妮。”希瑞尔勾起嘴角，嗓音低沉带笑，骨节分明的大掌在魔女的面庞上摩挲着，眸光眷恋情深，“直接和你了？”

    “……啊？”伊莎贝妮忽然之间优美没反应过来，因为紧张、生气而抿起的嘴唇微微张开了些许，显出了几分茫然的天真。

    像是一个不懂事的、纯真的孩。

    澄澈的目光投射到了希瑞尔的身上，可是伊莎贝妮觉得自己根本就不能从那张带着笑容的、俊美无俦的面孔上看出什么别的情绪。

    ——好不公平噢。

    伊莎贝妮不满地撅起了嘴巴。

    为什么祂可以轻而易举地就能够猜到她在想些什么；而她却……

    气急的魔女眦起牙齿，一排白白的整齐牙齿暴露在了黑暗神的眼皮底下。

    她故作凶狠，双手抵在了希瑞尔的肩膀上面，故意粗声粗气道，“不直接和我是想要我猜吗！我才不猜呢！”

    罢，她气势汹汹地将手收回来，在胸前交叠，别过脸去。

    一系列动作做完了之后，伊莎贝妮还嫌不够似的，轻轻地哼了一声，补充道，“谁乐意猜谁去猜，反正我不猜。”

    希瑞尔笑，宽阔的胸膛都在细细密密地抖动着。

    祂忍了一下，伸手圈住祂的亲亲贝妮，调整了一下姿势，以便她能够坐的更舒服一些。

    温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了魔女的脖颈，黑暗神轻轻地咬了一下魔女此刻正泛着粉的巧耳垂。

    恍若一个不轻不重的惩罚。

    不是很疼，但来的这样忽然，伊莎贝妮忍不住颤了一下。

    希瑞尔安抚似的拍了怕她的肩膀，温暖的手掌慢慢地转移到了伊莎贝妮的脑袋上。

    柔软的发丝溢了祂满手。

    “……妮妮。”希瑞尔呢喃地唤了一声，将刚刚受到了“惩罚”的耳垂细细的安抚着。

    祂有一搭没一搭地亲吻着她的耳垂、下颌与脸颊。

    痒痒的……

    还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讲不清楚、看不真切。

    整个人像是浸泡在一眼温暖的温泉水中，又好像是身处在大雾弥漫的森林里。

    伊莎贝妮难耐地扬起脑袋，修长的脖颈没有任何遮拦地在希瑞尔的眼前绽放开来。

    天鹅颈。

    白皙、细腻、修长。

    好似一张纯洁的白布——如果染上了色彩会怎么样？

    这肯定是一番别样的风光。

    唯一不变的，是依旧很美。

    与以往不同的美感。

    忽然之间，好像给她染上五颜六色的斑斓。

    一定会，很好看的。

    希瑞尔眼底沉沉的，酝酿着的晦涩涌现——祂却在努力克制着不让伊莎贝妮发现。

    祂到现在还记得，伊莎贝妮还在生气呢。

    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希瑞尔面对伊莎贝妮的时候，总是会这样无奈又眷恋情深——黑暗神捻了捻魔女巧的下颌，祂淡声道，声音典雅、克制，如同来自时光深处的回溯一般。

    “你觉得我会不喜欢和你待在一块儿吗。”

    伊莎贝妮眨眨眼睛。

    纤细紧密的长睫毛上下忽闪着，恍若两只振翅欲飞的蝶。

    一种隐秘的紧张感快要将她给吞没。

    潮湿、闷热，恍若置身于密不透风的热带雨林。

    周围只有高大的、茂密的、绿油油的林木，就连风都透不进来。

    讲不清为什么，澄澈的绿色眼眸里开始积蓄泪水。

    晶莹的泪珠蓄满了魔女的眼眶。

    到达阈值的时候，泪滴慢慢滑落，洁白的面庞上形成了几条浅淡的泪痕。

    伊莎贝妮委屈地瘪起嘴巴。

    她发现自己现在很难开口讲话，低落的情绪来就来。

    而且来势汹汹。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认识到希瑞尔的身份——高高在上的神明。

    而她呢？

    只是一个岌岌无名的魔女罢了。

    伊莎贝妮：(；′⌒`)

    原来的娇纵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眼下是半点面子都顾及不上了。

    “……那、那你，喜欢吗。”伊莎贝妮赌气地伸手，恶狠狠地将自己面上的泪珠擦去。

    到底还是有一些脾气在的，语气硬邦邦的，倔强的不肯看祂。

    “我难道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希瑞尔温柔地阻止了伊莎贝妮的动作，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张丝绸手帕，眼睫悉数垂下，一点一点地替她拭泪，十分耐性的样子。

    因为哭过，伊莎贝妮现在的鼻头都红彤彤的。

    再加上她刚刚的“大力”抹眼泪，面颊都红了一片。

    希瑞尔心疼得不得了。

    祂一边替她擦拭着，一边撅起嘴巴，轻轻地给她吹气，就像当初第一次见面时，伊莎贝妮不心了祂一巴掌的时候那样哄祂一般柔声道，“不疼了喔——呼呼就不疼了。呼呼呼~”

    噗。

    伊莎贝妮破涕而笑。

    ——祂怎么这么幼稚啊。

    她想要接过希瑞尔手上的丝帕，却不想祂根本就不愿意让给祂。

    “我把你惹哭的，当然是要我来处理。”黑暗神一本正经地道。

    严肃得不得了。

    好像刚刚在给她不是祂一样。

    伊莎贝妮：QAQ

    “你好幼稚。”伊莎贝妮瘪了瘪嘴巴，评价道。

    希瑞尔笑，算是应承了她这一声“幼稚”。

    祂将她抱在怀里，动作轻柔得近乎心翼翼，像是在怀抱着一个精致的、易碎的洋娃娃。

    水晶做的，极其容易破碎。

    “现在明白了吗。”黑暗神淡声道，语气之间，居然有一些严肃。

    不明所以的魔女一脸的懵懂，“……嗯？”

    “真坏啊。”希瑞尔发出一声无奈的叹谓。

    故意在祂面前流泪，故意让祂心软得近乎疼痛，自己却仍然是这样的懵懂，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些什么。

    这回听懂了，是在她坏。

    伊莎贝妮瞬间进入了戒备状态，如同一只炸毛的奶猫。

    没有什么攻击力，但是在努力摆出一副凶狠的模样来，想要在战术上吓跑敌人。

    希瑞尔屈起手指，抵在伊莎贝妮光洁饱满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地弹了她一下。

    其实祂原本是想用点儿力道，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的。

    可是事到临头，祂又不受控制地卸了力。

    ——到底还是舍不得。

    “爱你、珍惜你、呵护你，是我毕生的守则。”黑暗神吻了一下夸张的魔女龇起来的唇角，嗓音温柔眷恋。

    “现在可以理解了吗。”

    温热的手掌抚摸着魔女的面庞，祂忽然咬了她一下。

    希瑞尔满意地撤开一点儿身子，望着伊莎贝妮吃瘪的眼睛，低低地笑出了声来。

    “如果你愿意的话——其实是可以把我当作你的狗的。”

    祂顿了顿，回想了一下犬类的特征，再次开口时，语气笃定了很多，“永远忠诚、永远热烈、永远——喜欢主人。”

    “你不会一直彷徨，我的女孩。”希瑞尔吻了她一下，柔声道，“你要相信——坚信——我会永远爱你。妮妮，知道吗。”

    永远、永远。

    神明从不轻易动心。

    一旦动心，便是一去不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