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古代皇子公主赏赐封地乃是常有之事,便是一些受宠的皇族一出生就封王封地也是有的,若是逢年过节,或是大喜大功同时封赏也是有的,可令她奇怪的是,天子竟是要他这些儿子们过了年就出发,
连走的时间都下了限令,这实在令人费解,还有那边境镇压部震慑周边的皇令,再有听太子才不过十岁多些都登了朝堂听政,
这些消息竟是差不多同时传出,而若是将此联合起来,
南榕蓦地睁大眼,
虽她所知也只是片面,可政治课,权谋剧,或是历史她也都没差过,遂站在旁观者,乃至上帝视角来看,
先让太子听政是要让他熟悉政事,也是要朝臣适应太子立足朝堂,日后若真以少龄登基也不会因他年幼而有异议,或怠慢欺瞒。
边境出兵便是杀鸡儆猴,意在扬国威震八方,更是展示实力,若果真幼主登基,那些边外之人顾忌军将威猛也轻易不敢生乱。
让成年的皇子王爷齐齐去往封地,这不就是要他们远离权利中心,同样若太子登基,他们便是有了异心,也鞭长莫及影响不了大局。
南榕缓缓摩挲了杯壁,凝眉思忖,一切安排算不上仓促,倒像是蓄谋已久,若果真如此,那么就证明,天子,应时日无多了,
那么再接下来,就该要挑选忠臣肱骨,以备日后辅佐少帝。
过完年宴,也就是众皇子王爷离都,还有不到两个月时间,
想到这里南榕忽地心中一动,天子有令无敢不从,待到出城那日,前去围观的百姓定人满为患,
而到那一日,不论是谁,皇族车马,都定然无人,也没有理由敢上前拦车查阅。
若要离开,怕是再没有比那日更为合适的时机。可若真能幸运离了上都,想要尝试一年之期的可能就要放弃。
而若能离开,最好的结果便是她改头换面隐姓埋名,一辈子过着提心吊胆防着被发现的日子。反之,只怕若再被找到,那时她会面对的绝对不会如现在这般可拥有相对自由的境况。
而留下来,若能成功离开,那所有一切的忧虑都将不复存在,若是不成功,她的处境依旧如现在一般没有改变,
只是会在不久后,要面对他不知真假的婚事,或与他成为人尽皆知的夫妻,她的名字与人生,也都将缚上他的姓名与阴影。
包厢外人声鼎沸喧嚣依旧,南榕手中的茶杯早已余温不在,她侧过头抬手掀开些许窗内厚帘,冷肃的空气立时趁隙而入,令她纷乱的心神蓦然清明,
现下她为自己摆出的两个选择,不论是离开,还是留下,成功的几率都只占了五成,但两厢比较,若试都不试便离开,日后她定会无法释怀,
既如此,便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若果真天不遂人意,她再有作为也还来得及,而有了前车之鉴,她的安排与计划,定会比上次更成熟,也更周全稳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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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因天子几道圣旨暗流涌动,天子近臣与内阁大臣更是风起云涌。然温景州仍然忙而不乱有条不紊,甚而他连下值的时辰都一如往常,除天子召见,不曾晚归一时。
便是已将她出门之行提前部署出不了差错,以她的行事也定然不会在此时急于求成,但温景州仍是心有不宁,隐有归心似箭,
思及从前回府她还未归,叫他面对一座空府,便头一遭生了反复之心,想撤了她可出门之令。
不觉沉凝的眉宇在得知她已回来,正在暖阁看书时,倏尔便舒展开来,薄裘翻动凉风乍起,修长挺拔衣袍猎猎的背影已穿过回廊转瞬不见。
“南儿在看什么?”
南榕早在暖阁内忽入一股凉气时便觉察有人进来,突听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也不觉得意外,只敏锐察觉到腰侧有阴影覆来时,先一步起身翩然避开。
明眸抬起,语音轻漫:“杂论而已。”
温景州淡淡勾唇,于她方才坐着的地方施然落座,广袖舒敛刚欲抬手碰杯,一只白皙美丽的手便忽然而至,一触即离,再看时,手边已赫然空无一物。
清冷的眸中顿染笑意,他抬眸看去,果见她正如猫儿护食般将那白玉杯捏在手中。
温暖如春清香浮动的暖阁内,蓦地响起一声低醇轻笑,
南榕听得出他因何发笑,也不羞赧着恼,将杯子放于一旁,也不看他,只径自微侧了身,继续垂眸翻书看去。
看来适时走动果然有益身心,虽她仍不展笑颜,但周身萦绕的气息却明显轻朗了些,
温景州静静看着她,温婉恬静,淡如幽菊,只是这般望着她,便觉岁月静好,疲惫尽消。
若她能重对他不设防的嫣然莞尔,或是真如此刻,表里如一般安之若素...
“今日出门可有何收获,”
清雅的嗓音只是漫不经心的一问,却令南榕倏地心弦提紧,她稳着心神,控制着双手不握紧书页,垂下的眼眸也不惊慌乱动,
轻轻眨了下眼,随意答道:“本就是漫无目的,又何来收获,倒是尽听了天子御旨,皇权富贵。”
温景州似只是随口一问,须臾后,眸色莫名的看着她,忽地道,“既没甚新奇的,日后再出门便可去你名下的宅铺田地看一看,这些都是你的陪嫁,若有不喜欢,或觉不够的,也只需吩咐下人即是。”
陪嫁,
自回到温府后他极少提及婚事,但南榕并未侥幸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言,遂现下他话虽突然,她却并不慌张。
明如秋水的双眸回视过去,温婉的嗓音里带着难以忽视的抑怒:“温大人果真要与我成亲吗?”
温景州若有所觉,却不动声色的为她续了茶,才看着她微微颌首:“自然,怎么?”
“我虽只是平民百姓,却也知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温大人身居高位可自掌婚事,然我却不能私自出嫁,且先不论父母是否同意,便是这嫁妆,自古以来都均是女方所备,”
“于自己的婚事愿意与否由不得我,人身自由由不得我,现下便连嫁妆也要腆受馈赠,既一切我都只能接受,温大人又何必故作虚伪来征求我喜不喜欢,觉不觉得?”
南榕似真因此怒意勃发,话至最后竟将手中书籍啪地声拍在桌上,又似隐忍般蓦地转头不再看他。
这些时日她心中纵是郁郁寡欢,但还是从容处之,可以除了回府时那一夜,她再没有如此刻般将愤懑的情绪外露之时,
面前这个女子,有着一副温婉柔美,极易让人心生好感的容貌与气度,与之同时,她还有一颗聪慧的头脑与一副玲珑心肠,
然与之相反的,是她还有一颗不屈不挠坚韧勇敢的心灵。
便她话中似隐有即便不甘却不得不认清现实后,不觉已将自己当做一个不得重视的未婚妻子遇此事时的不满,而发自内心的嘲讽宣泄,
温景州不怀疑她此番有假,但却也不会尽以为真。
在她翩然起身欲离开时,他亦长身而起轻易便握住了她的手腕,稍一用力,她便如一只被缚住了翅膀的蝴蝶栽入他的怀中。
他垂眸看着她,背着光的眼眸深不见底,语气却清雅认真:“南儿所言极是,我的婚事确是全由我来做主,若你芥蒂无父母之命,不妨便将高堂所在告知于我,我定亲自携重礼前往,定请伯父伯母,将掌珠下嫁,”
南榕眼含嘲讽的看着他,那日书房藏画已确明了他无比清晰的知道她的来历,便连她曾经数次在那画中之地反复流连,其中意义何为,他亦心知肚明,
可笑现下他竟还伪善做作的言要去见她的父母提亲--
她的眼眸干净莹润,心中所想自在其中显露,
温景州本就是要予她安抚,他自不可能可跨越异世之壁去到她的世界,他自也知道她更在意的是什么。
他明白她不喜被束缚,也欣赏她能在自己不喜甚至是反感的被迫中保持从容镇静,而非是做些不智的哭闹反抗,
然他更心悦的,则要属她在他怀中安然契合的模样,
“南儿冰雪聪明,不会不知争取二字何意,你于我来,便是要争取之事,我既知神女无意,若还装作风度,那便不是君子,而是愚蠢。”
骨节分明的手指掌在细如凝脂的脸侧,温景州忽地俯低头欺近她,感受着她虽极力压制,却仍免不了泄露出来的清软气息轻轻佛来,
他放柔了眸光凝望着她,温声低语:“以南儿的聪颖见识,应懂得,也必要懂得,天意难违,及,既来之,则安之。”
“你也更明白,身处在陌生未知的环境之中,安稳二字,亲熟之人,才是最佳选择。”
随着他掌在她腰间的手愈渐收紧,二人间本就咫尺相隔之距更近至相贴,温雅的嗓音已低至喃语,却又能让彼此清晰入耳,又更如妖语蛊惑人心,
“我知南儿心结何在,只过去之事无可挽回,而你我之间又已再无彼此可需隐瞒之处,故,何不如敞开心扉,重新来过......”
直至最后,轻如呢喃的话语已逐渐含糊,而后再不可闻,
温暖宜人的暖阁之内,不知何时已无旁人,仅剩下一身材修俊的男子,微俯着头双手呈拥抱之势背对帘门,偶尔从那挺拔的背影衣摆处,忽地闪现一抹纤柔的女子裙摆,却不过瞬息又被男子高大的背影尽数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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