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时玖赖在医院与室友们正视频。

    “白伊然居然退圈了！”

    何丹丹的尖叫声贯穿整个VIP病房。

    白伊然工作室今天凌两点，代替白伊然发布了退圈声明。早上起来，微博炸了。

    倒不是白伊然多有名。

    只是明星当众宣布退圈这件事本身，就很震撼。

    尤其白伊然这种。

    “她一个资源咖！”何丹丹在视频画面中翘着二郎腿，“钱途一片光明，舍得退圈？”

    何丹丹无法服自己。

    “姐妹们你们！退圈声明是不是真的，会不会只是炒作？”

    “有拿这种事情炒作的吗？”吕霞表示她见识少。

    常年吃瓜第一线的何丹丹见识多，但确实没见过拿退圈炒作。

    “该不会，”何丹丹猜，“拍完一部戏后发现，拍戏太苦了老娘不干了？”

    “可惜了季烽的第一部古装剧，剧刚拍完，女主角没了。”

    时玖嗑瓜子，听到季烽的名字立刻想到了另一个。最近系统爷不知道忙什么，上线次数越来越少，偏偏她的感应能力弱，对他的动向一无所知。

    呵，男人。

    果然得重新考虑他们之间的关系。

    “时玖，想啥呢？”

    “啊没什么。”时玖急忙掩饰，岔开话题问道，“郝婵呢，她对于他偶像的女主角跑路了这件事，难道没有感想吗。”

    “哈哈哈！”何丹丹提起这个就想笑。

    吕霞也极力憋笑。

    “她在赶作业呢！”何丹丹。

    “赶作业？”有什么作业，时玖不知道啊。

    “就是那门该死的水课，期末考核要求搞一个账号什么达到几千粉丝量。”

    时玖恍然大悟。

    何丹丹：“这不马上要截止了吗，婵妹的账号才两百粉丝，于是她这一周都在忙着开直播。”

    时玖：“直播？”

    吕霞冷不丁插进一句：“直播嗦粉。”

    时玖：。

    郝婵在最后关头想到时玖当时在课上的提议，第一场螺蛳粉直播，足足涨了一百个粉丝。第二场，又涨两百。第三场，获得了直播推荐位，怒涨粉丝五百。

    “对了，时玖，你搞定了吗？”

    他们三个是一起上的这门课。何丹丹做了一个追剧账号，粉丝量已经突破五千，超额完成作业。

    时玖嘛，她想起好久没营业的账号。

    “应该，差不多达标吧。”只要别因为她太久没更新，掉太多粉就行。

    边着，时玖放下一把瓜子，切到微博页面。

    账号昵称：@白伊然今天红了吗

    用户粉丝数：200000+

    ！

    时玖的手一抖。她试图眯起眼，确定自己没老花眼。不是两万，更不是两千，是20万！！

    就在时玖怀疑是不是有人给她灌了垃圾粉。

    她才发现，私信界面满是红点。

    ——“我当时谁呢，白伊然的舔狗，呕，去求求你的主子放过季烽好吗”

    ——“妹妹你几年级，粉一个资源咖好没眼光”

    ——“博主博主，能不能再多点，学你的话夸我女朋友，我已经一周没挨苍蝇拍了！”

    ……

    ——“博主你还在吗，你好久没更新了？”

    ——“粉不下去了？”

    ——“你不会脱粉了吧，伊伊真惨，有你这种粉丝招黑，自己爽完了就跑路，不负责任。”

    ——“到底是脑残粉还是披皮黑？”

    ……

    直到翻到今天最新的私信，时玖的手指快麻了。

    ——“哈哈哈哈！博主你快回来，白伊然红不了了，但你红了。”

    ——“我宣布，你是年度最大一条黑锦鲤哈哈”

    ——“白伊然今天红了吗，不，她今天退圈了。”

    ……

    时玖点进一个发给她的链接，看见，热搜榜上赫然挂着#白伊然今天红了吗#——她的账号上热搜了！

    白伊然红不了了，她的账号红了。

    时玖久久没有话，与她视频的何丹丹和吕霞发现不对劲，问她怎么了。

    也没什么。

    只是她现在拥有了一个20多万粉丝的账号。

    比那门课老师吹嘘自己创建十年的自媒体账号粉丝，还要多。

    “没事。”时玖笑了笑，：“明年取代他上这门课的人，可能就是我了吧。”

    视频画面中，同时升起两个大拇指。

    -

    第二天，时玖要出院了。

    周司琦亲自帮她把行李拎下去，走之前，嘱咐她记得好好梳洗后，再下去。

    时玖来到洗手间看着镜子里自己，貌美依旧啊。

    只是三天没洗头而已。

    头发的确有点油，但时玖想着反正今天出院，回家洗就是了。于是她就随意抓了两下头发，当作无事发生。

    [你会后悔的。]

    季爷突然冒出来。

    时玖问他什么意思，他却高高挂起，笑着，你猜。

    欠揍！

    时玖懒得理他。

    电梯下楼。

    啪！

    一节礼花在她头顶炸开。五彩缤纷的条带状碎纸从天而降，一会儿勾在头发丝，一会儿贴在脸颊上。

    “对所有的病痛拜拜~~~”

    “对永远的健康嗨嗨！！！”

    音响里的歌喉在耳边炸开。

    时玖抬眼看见电梯外乌压压的人群，周司琦得意地站在正中心C位，指挥着他的‘弟们’，卖力跟着音乐节奏拍手。

    她承认，此刻她很想让电梯出事故。

    熬到一曲完毕，周司琦接过弟一号递来的鲜花，他塞到时玖手里，“拿着。”

    献花的一点也不客气。

    “周时玖，警告你以后这破地方别再来了。”

    “琦哥，太凶了。”弟二号兼室友肥猫，在他背后声提醒。来之前好的，今天走的是温柔哥哥的路线。

    “咳咳，”周司琦算重，“恭喜康复，以后，别再让我们担心。”

    “我、、”时玖咬住嘴唇。

    “看啊琦哥，我的吧，妹妹都喜欢温柔系哥哥，看你妹子现在感动得不出话了。”

    “滚蛋。”周司琦嘴硬道，心里得意得不行。

    时玖紧咬牙关，深呼吸。

    冷静，一定要冷静。熬过去就好了，没什么能比现在更尴尬了！

    时玖咧开僵硬的笑，“走、吧。”

    [噗——]

    时玖终于得意离开电梯，一行人拥簇着她，朝住院部大厅走去。走就算了，能不能把那该死的音响关了啊！！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哇~~~”

    “往前走呀~莫回头呀~~~”

    早正是大厅来来往往的人最多的时间，医生护士、病人和家属，路过的人没一个逃过这段音乐，百来双视线聚焦。

    时玖已经能感应到季澄在工作间笑翻了！

    她能怎么办，她只能加快步子。

    “干什么，”周司琦发现她快跑起来了，“心伤口。”

    时玖的步子突然刹住。

    “大厅站着的是梁慕苏吗？”时玖问他。

    周司琦睁大双眼，还真是。“我靠，哪都有他凑热闹，要不要脸。”

    周司琦5.0的视力看见大厅边上的梁慕苏穿着洁白的白大褂，站在那儿，他本身就是一道风景。门口进进出出那么多人，很难不将注意力经过他身上。

    梁慕苏手上也有花。

    与周司琦眼光挑选的花里胡哨的花束，比起来，他的更雅致。

    这能忍？

    温柔路线瞬间瓦解，周司琦撩起袖子快步上前。

    “呔！妖怪！哪里跑！”

    “刚擒住了几个妖，又降住了几个魔~”

    “魑魅魍魉怎么就这么多！”

    配乐大师肥猫快速切换曲目。

    时玖目瞪口呆。

    不过也松了口气，想着让周司琦出面帮她清除一个障碍也好。她站在原地，眼睛四处瞟，突然看见门外——

    停了一辆色彩靓丽的中巴车。

    画面鲜艳得极其诡异。

    中巴车外观张灯结彩，时玖看到车门开，前后门陆陆续续下来一个两个三个……一共七个人。

    七个人一字排开，展开一条鲜红的横幅。

    足足拉出十几米长的横幅，展开后上面写着：伤痛只是短暂，雨后仍然灿烂，龙虎永远陪伴！臣等迎接老板出院~

    七个人正在排练。

    浑然不知惊喜已经提前泄露。肥猫顺着时玖呆滞的目光看过去，啧啧称奇，“真没品位。”

    “老土、没创意。”肥猫对比了一下他们的，骄傲地扬起双下巴。

    “哪个冤大头老板摊上这群员工。”

    是她。

    时玖哽咽。

    “我，我想起有东西忘拿了。我回去一下。”时玖二话不把花扔给肥猫。兔子似的逃走。

    路过电梯，时玖犹豫一秒，果断选择旁边的应急楼梯。

    “怎么不早！”时玖埋怨季爷。难怪出门前他一副等待看戏的状态，【零食饮料】都提早兑唤好了吧。

    [系统手册规定：不能剧透。]

    “咔嚓。”传来咬薯片的声音。

    “……”

    出院应该看黄历的！

    ……

    大约过了十分钟，时玖戴上帽子，戴上墨镜，围上最厚的围巾，直到整张脸只剩眼睛外全部包住之后，她才从侧门出来。

    正想着编什么理由，告诉周司琦她有事先走的时候，一辆车停在她面前。

    车窗落下。

    后座坐着周裕。

    “上车吧。”周裕替她开车门。他也是来接她出院的？

    于是时玖有了顺理成章的理由。

    她赶紧钻上车，与周裕并排坐在后座，司机将车稳稳开离院区。

    江北人医出来，开上跨江大桥。

    时玖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明智的。在车里，周裕全程闭目养神，她，不上话，只能当个哑巴发呆，如坐针毡。

    司机还时不时通过后视镜观察。

    时玖将视线转向窗外，静静望着。

    正值早高峰，跨江大桥两侧的车流排成长龙，谨慎有序地通行。

    白天的跨江大桥毫无特色，只是平平无奇的交通枢纽。远不如夜景，绚烂夺目。

    “人都女大十八变，看来很有道理。”

    周裕不知什么时候醒了。

    时玖转过头，对上他貌似“慈父”般的眼神，正微微笑得看着她。

    时玖不由错愕。

    “比以前安静很多，”周裕调侃，“以前我还担心过，我女儿的性格脾气该找怎样的人家嫁出去。”

    时玖内心无奈，现在不用担心了，因为你已经没有女儿了。

    “时玖。”周裕叫她。

    “怎么了，爸。”时玖端庄一笑，很配合。

    “你还怪爸爸吗，怪爸爸这些年对你不闻不问，视若无睹。”

    呃。时玖该夸赞他的自知之明吗。

    “其实你很的时候，我恨不得一天二十四时跟我的宝贝女儿待在一起，爸爸还带你去过公司，你在办公桌上爬，这些都是你上幼儿园以前的事，你记不得很正常。”

    周裕开始谈过往。

    时玖不明所以，觉得这是属于他表达后悔的方式吧。就跟周司琦、梁慕苏一样。只不过年纪大的喜欢讲情怀、感情牌，套路更深罢了。

    可那又怎样，他们的这些歉疚都不是对周时玖的。

    “可是人真的很矛盾。”周裕忽然讲起大道理。

    “我想让我的女儿永远无忧无虑，想把最好的都给她，因此养成了她无理取闹的性格，变得任性、娇蛮，无法沟通，令人讨厌……”

    时玖听得很膈应。

    她不是周时玖，但代入一下，此时一个父亲当面讲述他从疼爱自己女儿到讨厌自己女儿的心路历程，跳车的心都有了。

    车此刻驶离跨江大桥。

    司机为了避开拥堵，绕开主路，沿江堤的方向开。

    “你长成了我希望中女儿的样子。”周裕。

    “王雄光这件事你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为你讨回公道，让他牢底坐穿，付出最大的代价。”

    “谢谢爸。”最好不过。

    有人出面帮她解决，时玖就不用费心思了。“爸，与伊然姐父亲比起来，您可真是个好爸爸。”为他点赞。

    只不过，与王雄光这种父亲相提并论，本身就已经输了。时玖深知，周裕也不是合格的父亲。

    随后，“父女”无言，彼此都安静坐着。

    车子改变路线后一路畅行无阻，很快抵达江南区的中式别墅区。

    周裕还有工作，他把时玖送回来就走。

    司机开后座车门，时玖准备下车，忽而听见坐在原位一动未动的周裕低声了句——“我的女儿是被我宠坏的。”

    他声音越来越低，声线低到发哑。

    “假如还有机会，请告诉她，爸爸对不起她。”

    ……

    时玖在寒风中诧异地回过头，可惜，车门已经被司机关上。然后，车又走了。

    初雪刚过，十二月的冷风肆意，吹来时夹杂着呼—呼——的长鸣音。

    下车时的风声尤其大，时玖不能确保是否出现了幻听。

    车走远了。

    时玖还站在原地。

    “他？”时玖停顿。

    “周裕他难道也觉醒了？”

    [不会。]只有次次次要角色才有觉醒的配置。

    “那他？”他的话，什么意思。

    除非时玖理解错了。

    但周裕，请告诉他的女儿，他对不起她。让时玖转告周时玖！？

    [别多想，快进去吧。外面冷，请宿主珍惜这具身体。]

    时玖木讷地往大门里走。

    “是啊，这是周时玖的身体。”

    [……]他错话了？

    [喂，马屁精。你不至于完成那么多任务一路走到现在，反倒愧疚起来吧。]

    [你占了周时玖的身体和身份没错，但命运是你自己一点点改变的。]

    [哦，当然，还有本爷的功劳。]

    “……”

    “我不愧疚。”

    “该愧疚的人不是我。”

    “我只是同情，她太苦了。”

    仅仅因为周时玖没有生存手段，没有主角光环。众叛亲离，沦做替身。最后，只能用死来解脱这配角的一生。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应该对周时玖的悲剧背负歉疚，除了她时玖。

    季澄沉默了。

    讲得很好，但他希望这傻子心里能真那么想。

    -

    出院当天，孟凌在秋姨的帮助下给时玖准备了丰盛的三餐。

    早早地吃完晚饭，时玖就回房躺下了。

    冬夜的天黑得很早，六点不到外边就已经漆黑。时玖躺在床上，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公主风的床是周时玖的，天花板也是。

    “喵！”窗外传来暴躁的猫叫。

    哪个富豪家的猫跑出来了？还是不懂事的野猫误入别墅区，等着被保安捉走。

    “喵喵喵！”

    这回，不止一只猫在叫，像一群猫围着吵架。吵得时玖没法闭眼。

    忽然，她听到房间的窗台有异动。

    猫跑到二楼来了？

    ——“嘘。”

    ——“一群蠢猫，别叫了！没见过世面。”

    ！！

    人声。

    时玖赶紧坐起来。刚一坐起，窗户外的影子倒映进眼瞳。人影被困在窗外，正研究这破窗户怎么弄开。

    该死，锁住了。

    突然间，一双明亮的鹿眼映在窗玻璃上。吓得差点没站稳，要掉下去。

    季澄连忙扶住旁边的水管。

    隔着一扇厚实的玻璃，时玖笑靥明媚，她看着季爷一米八五的身材缩成一团，蹲在窗台研究开锁。

    季澄被发现了。

    他傲娇地指了指窗锁，示意赶紧给他爷开。

    爬人窗户那么理直气壮的吗！

    时玖微微一笑，找来床头的手机，当着她的面为他开积分商城，指向【周司琦的铁拳】。好心问他，需要吗？

    “……”

    她是不是当他脑残。

    一阵冷风袭来，衣着单薄的季澄不由得一哆嗦。狗委屈的眼珠在暗夜里如沧海孤月，惹人心怜。

    时玖立马给他开窗。

    季澄往闺房灵活一跃，平稳落地。

    “好心当驴肝肺。”季爷气得甩甩脑袋，甩掉室外沾染来的寒气。

    “我以为，系统神通广大，有胆爬窗户总有本事自己进来吧。”没想到一道锁就难住了。

    “哼。”掩盖身为劳役编制系统太过于无用的事实。

    时玖忍俊不禁。除了高兴，她有些奇怪，“来做什么？”

    他刚才，好心当驴肝肺？

    “献爱心。”

    季澄站直腰杆，洋洋得意地道。他大爱无疆并且脑子有病，着急忙慌兑换了出门从大老远影视城赶过来，专程为了爬床献爱心行了吧。

    白天见她情绪不佳。

    季澄感应到时玖再一次受到原身情绪异动的影响，明知这很正常，但——

    他张开双臂，浅笑道：“抱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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