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泉族的山中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亚天氏人经过肆意的掳掠之后终于带着财物和奴隶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夜幕四合，山中一片死寂。

    再也看不到往日的炊烟和篝火，也看不到儿童的嬉戏和族人的欢歌笑语。

    在距离村子不远的树林里，隐隐约约地簇拥着一群黑影。

    那是一群劫后余生的临泉族人，他们侥幸从亚天氏人的里逃了出来，此时还不知道村子里究竟怎么样了。

    “完了，咱们临泉族全完了。”

    “洛东老师死了。”

    黑暗中四周传来悲愤的抽泣之声。

    梁天呆呆地站在人群中，他的心里和众人一样充满了无助和失落。

    “你们都站在这里干什么？”突然，人群后面传来一个略带责备的声音。

    众人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全都诧异地扭过头去。

    “虽龙？！”有人惊讶地打量着那个高大的身影，失声惊叫道。“怎么会是你？”

    “为什么不可以是我？”虽龙站在黑暗中耸了耸肩，无声地笑笑。谁都没有看到此时虽龙脸上的表情，但是大家和虽龙太熟悉了，所以不用看到虽龙的脸，但凭他身上的一些微的动作就能猜到虽龙此时的心情。

    “你——，你不是死了吗？”有人怯生生地问道：“你怎么突然会在这里冒出来？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如果我是鬼，你们会害怕吗？”虽龙笑着问道。

    “不会。”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好兄弟。”

    “好兄弟！”黑暗中，虽龙似乎很感动，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你真的是鬼？”

    “当然不是！我没事，我好好地活着。”虽龙着话，他走上一步，紧紧地的抓住一个族人的臂膀。

    那个族人感受到虽龙那强有力的掌以及从他的掌上传来的温暖，他再无疑惑，高兴地惊叫起来。“虽龙，你真的没死？你还活着？”

    “我还活着。”虽龙用力地点了点头。

    “怎么会呢？我们明明看见你——，看见你——”有人疑惑地道。

    “看到我被沉塘了。”虽龙笑笑。“但是你们看到我的尸体了吗？”

    “没有。但是我们看到潭中出现一条巨龙。我们以为你被巨龙吃掉了。”

    “巨龙？”听到这里，虽龙也感到疑惑了。对于自己沉塘之后发生的一些事，他自己也知道得不很清楚。

    “别这么多了，虽龙，你活着就好。”梁天在一旁看着，连忙插嘴道。

    这些天他一直在到处寻找虽龙的下落，可是始终没有任何消息。此时看到虽龙生龙活虎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梁天的心里不出的欣慰。

    “天，你也在这里。”虽龙这时才发现梁天和绿蛾也在这里，高兴地道。

    梁天和绿蛾和众人一样是乘乱从村中跑出来的。

    “虽龙，原来这些天你一直躲在山里，为什么不早点露面，害得我们大家都替你担心。”梁天埋怨地道。

    “我不是露面了嘛。”虽龙淡淡地道。

    “你知不知道族里出了大事？”

    “出了什么事？”

    “原来你躲在山里什么都不知道。”梁天道：“那群亚天氏人太欺负人了，他们在村中掳掠人口，抢劫财物，什么都没给我们留下，简直不想给我们族人留下活路。”

    “是这样。”虽龙听了，淡淡地点了点头，仿佛毫不在意。

    “你好像一点也不吃惊？”看到虽龙这个反应，梁天不禁有些不满。

    “亚天氏人这次确实做得过份了一点，其实我早就料到他们会这么做的。自从那一战之后，咱们临泉族与亚天氏己经结下了深仇，不是轻易能够化解的。”

    “虽龙，既然你早就知道，那你快想想办法吧。”一个族人两眼企盼地看着虽龙，眼眸映着月光在黑暗中闪闪发光。“现在族长不管事了，洛东老师也死了。村子里只留下一些老幼妇孺，大部分青壮男子全部被亚天氏给抓去做了奴隶，我们都是好不容易逃出来的。那些亚天氏人绝不会放过我们的，他们一定会到山里来抓咱们的。”

    虽龙一向性格剽悍，为人有主见，深得同伴们的信服，此时临泉族族人们身处危难之际，看到虽龙突然现身，心里不禁重新涌起了希望，全都眼巴巴地看着虽龙，指望着虽龙替他们拿个主意。

    “什么？洛东老师死了？”听到这个消息，虽龙显得很是吃惊。

    “是的。”一个族人伤感地道。“今天他为了救我们，只身挡住了追来的亚天氏人，被亚天氏人给杀死了。”着话，这个族人声抽泣起来，他的身后随即响起一大片哭声。

    虽龙陷入一阵沉默。

    “那么族长呢？”隔了半晌，虽龙再次开口，这一次听得出他的语气里己经充满了怒火。“他都干了些什么？”

    “这个老混蛋。他现在就是在等死。他己经不配做咱们的族长，自从那一战之后他就被吓破了胆，处处帮着亚天氏，卑躬屈膝，这个软骨头把我们临泉族的脸都丢尽了！”有人忿忿地道。

    “老混蛋！”

    “他为什么不去死。”

    一提到族长，人群中不约而同地发出一阵咒骂声。

    “族长现在在哪里？”虽龙的眼中突然闪出忿恨的目光。

    “还好好地呆在他那间屋子里。”

    “走！咱们找他去，问问他到底想干什么。”虽龙忿忿地道，大步朝前走去。

    一群人跟着虽龙，朝着族长所在的村落走去，他们很快到了村口，看到村子里空空荡荡，寂静无声。族长居住的那间屋子里正亮着灯火。

    一群人来到门口，虽龙心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吩咐自己的族人留在外面，他独自一人撩起门口的门帘走了进去。

    族人们站在门外，一个个心里忐忑不安，他们察觉到在虽龙刚跨进屋子的一刹那，屋子里似乎发生了一阵骚动。

    虽龙走进屋子，闻到屋子里到处弥漫着一股老朽的气息。

    他环视一眼，看到几个族中长老和族长全都坐在屋子里，他们一个个愁眉不展，一声不吭。这些人全都己到风烛残年的年纪，身体衰朽，面对眼前发生的灾难，显得束无策。

    意识到门外有人走了进来，屋子里的人抬头朝门口看了一眼，当他们看到走进来的是虽龙的时候，这些人中除了族长之外全都惊呆了。

    “你——”一个族中长老用指颤颤巍巍地指着虽龙，惊讶地不出话来。

    虽龙两眼喷身着仇恨的怒火，他傲然地挺立在族长和长老们的面前，面露冷笑。

    “你——，你想干什么？”一个长老被虽龙的气势震慑住了，他无法掩饰心中的慌张，色厉内荏地道。长老们们衰朽的身体和虽龙强壮健硕的身体形成鲜明的对比，就好像是一群羊面对着一头猛虎。

    “没想到吧，我还活着。”虽龙得意地冲着他们狞笑道。

    长老们意识到了什么，他们还想再什么，但是立即被族长阻止。

    族长冲着身边的那些长老们挥了挥，示意他们全都退出屋子。“我要和虽龙单独话，你们全都出去。”

    “族长。”一名长老感到有些担心，但是没来得及把自己的担心出来就迎面受到了族长的斥责。“出去！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长老们像一群受惊的鸡，鱼贯地钻出了门。

    “你来了。”族长环顾四周，看到屋子里己经空无一人，他这才开始重新打量着虽龙，淡淡道。他一脸的平静，似乎早就知道虽龙会来。

    “你知道我要来？”看到族长的神色，虽龙反而感到有些诧异。

    “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心存不满。”族长道。

    “你把族人带到了绝路上。”

    “你认为是我错了吗？”

    “你难道不会把脑袋伸出大门看看，难道真的没有看到族人们正在忍受的灾难？”

    听到虽龙激烈的指责，族长痛苦地闭上了双眼，脸上露出羞愧的神色，他的身体因为内心的煎熬而微微颤抖，“我错了吗？我真的错了吗？”族长喃喃自语。“这么多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想让临泉族变得强大。我搜集众神的秘密，练习祖先传承下来的禀赋，想要重新恢复祖先曾经拥有的荣耀。为了实现这个目的，我一直在努力。但是我失败了。我曾经以为自己肩负天命，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是那么自大，那么狂妄。但是——，但是我做了我该做的一切，做了我自认为正确的。我问心无愧。”

    “你问心无愧？你把族人们害惨了。”

    “你是不会明白的。”

    “你这种话！你是老糊涂了。”

    “那你我该怎么做？”

    “你忘了身为族长的责任了吗？你现在就像是一个缩头乌龟！你己经不配再当族长！”

    “你是不是认为我们临泉族应当与亚天氏重新一战？”

    “是！我们现在己经别无退路。”

    “虽龙，不要意气用事。我知道你年轻，有想法。我也曾经年轻过，我也和你一样充满了对未来的理想，梦想着带领族人创造辉煌，走向荣耀。但是现实是很残酷的，总有一天会让你碰得头破血流。你要面对现实，现在临泉族确实面临困境，但是没有过不去的坎，只要我们忍过了眼前这个关口，事情会有转的。”

    “转？你是在等着那些亚天氏人施舍怜悯吗？亚天氏人把族人全都抓去做了奴隶，你还对他们心存幻想。”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需要忍耐。你要明白，我们现在没有实力与亚天氏一战。如果继续反抗，惹怒了亚天氏人，恐怕会引来亚天氏更回猛烈的报复，这才是我们临泉族真正的灭顶之灾。”

    “老混蛋，我和你己经无话可了。你己经被吓破胆了，你除了像狗一样向亚天氏人摇尾乞怜之外还能干些什么。”

    屋子外面的人听着屋里的争吵越来越激烈，不由得一个个面面相觑。

    突然，一声惨叫从屋子里传了出来，赫然是族长发出的。

    屋外所有人声到惨叫，全都吓了一跳。他们再也顾不得什么，一窝蜂地拥进了大门。

    进到屋子里，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情形给吓呆了。

    只见虽龙两眼血红，如同凶神恶煞般地站着，中握着一把刀子，刀口正在淌血。

    再看族长，只见他胸口一个大大的伤口，血正从伤口像喷泉一样汩汩地流出。

    “虽龙，你好大的胆子。”看到眼前这副情形，一名长老又惊又怒，他悲忿地怒斥一声，想要上前和虽龙拼命。

    “都给我住。”族长一声大喝阻止了眼前的骚乱。

    所有人全都呆住了，看到族长的脸庞因为痛苦而扭曲，随着话语，血从他的嘴里呛了出来。

    “虽龙。”族长掉头看着虽龙，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不恨你，更不会怪你。我理解你，包括你们大家所有的心情。也许——，也许我真的是老了。咱们临泉族的未来还是要由你们年轻人来掌握。临泉族走到目前的困境我确实也有责任。你们听着——”族长着话，他挣扎着提高嗓音，鲜血随着他声音的提高不断地从他的嘴里喷溅出来。“从现在开始，临泉族族长之位就传给虽龙！”

    听到族长突然宣布这个决定，所有人都惊呆了。

    “族长——”一个长老不知所措地想要提醒族长，怀疑族长伤得太重脑子糊涂了。“虽龙以下犯上，他把你——”

    “我没有犯糊涂。”族长断然打断长老的话语。“其实我早就想好了。”族长着话，他的喉头发出沉重的喘息声，胸口剧烈地起伏，脸色发白，额头沁出一层厚厚的汗珠。“虽龙，一直以来，你和梁天同样都是我属意的未来继承人，我一直在暗暗地观察着你们。天十分聪明，很有天赋，但是可惜，他太文弱了，没有作为领袖的那种气势。而你虽龙则不同，你性格剽悍，为人有主见，天生就拥有一种领袖的气势，身边总有一群追随你的人。要不是因为发生了你杀死飞翼军的事我不得不把你沉塘，我早就想把族长之位传给你了，我老了，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了，早就想从族长的位置上退下来了。自从你失踪之后我心里充满了失落，我不知道自己该把族长之位传给谁，族中没有人再能担此大任。好在你终于又活着回来了，现在，我终于可以没有任何遗憾了。”

    听到族长这阵发自肺腑的话语，虽龙也被惊呆了。他脸色动容，里一松，铮地一声，握着的刀不由自主地掉落在地。

    “天。”族长转动眼珠，目光落在站在虽龙身后的梁天身上。“你和虽龙都是我十分看重的人。虽龙为人有主见，能够压服众人，是个天生的领袖。但是他有个明显的缺陷，那就是性格太过刚烈，我担心他遇事不会转寰。你聪明灵巧，你们两个正好性格互补，又是从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这真是再好也不过了。往后族中有事，我希望你们俩个人一起商量，凡事你要多给虽龙出出主意，多提醒提醒他。临泉族的未来就托付给你们俩人了。”

    梁天眼中噙泪，用力地点头。所有的族人中他最明白族长对虽龙的用意。

    看到梁天点头，族长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脑袋一歪，气绝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