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醒的很早。

    或许是因为昨晚下过一场大雨，空气里带着一股寒气，推开窗子能看见树上凝着冰霜，像是镶嵌其间的冰晶，早的凉意让我的大脑更加清醒。我用过早饭就有人通知陛下要开举办朝臣议事，于是我和哥哥道别，来到了门口登上了马车，准备前往皇宫。

    车夫却没有行动，我疑惑地准备开窗户询问，左边的玻璃窗就传来轻轻的敲击声，白皙的指腹轻轻地抹开了窗上的白雾，露出熟悉的脸来，黑色的眼睫掩映下，他绿色的眼睛带着笑意，淡色的嘴唇微微扬着。或许是擦拭了玻璃窗，布莱恩的指尖变得有些红润，沾着细的水珠。

    “劳驾，开一下窗好吗？”他着，口中呼出的热气又让窗子再次蒙上了白雾。我笑了一声，准备给他开窗。

    布莱恩的食指开始在窗子上画起画来，我开窗的动作停了下来，不一会儿，一朵舒展着的玫瑰花就出现在我的窗上，一个倒过来的词语跟在这朵花身后，我仔细地分辨了一下，看明白是他写的是“早安”。

    我开窗，布莱恩收回了写字的食指，带着水迹的食指再次在我的手背上点了点。

    “早安。”他微笑着，“喜欢我给你的画吗？”

    这样额外的惊喜和心意确实让我很高兴，我并不躲避这个问题，直接点头承认。

    布莱恩抬眼看着我，平静地开口道：“那么，可以来个早安吻吗？”

    “不行。”我挑了挑眉，将手从他手下收回来，“除非你下次可以把早安倒着写出来。”

    “真的不行？”他问。

    我再次摇了摇头，看着他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心情很好，主动凑过去亲吻了他的额头。

    “一个早安吻。”我，“早上好。”

    分开之后，布莱恩伸手触摸了一下额头，又将手收了回去，他慢条斯理道：“看在我很喜欢你的份上，我就不要求你倒着把早安写出来了，安斯。”

    我笑了一声：“需要我感谢你吗？”

    布莱恩：“不需要，我可以原谅你，但我想，作为可以勇敢改正错误的安斯艾尔，你可以每天都这样主动给我一个早安吻。”

    看着他面不改色地出这些话，我沉默了片刻，诚挚道：“……布莱恩，你让罪犯赎罪的方式是让他每天再去犯一次罪吗？”

    布莱恩捏了捏我的指尖，垂下眼帘微微笑着：“你不知道你是特例吗，安斯？”

    我的脸红了一下，和布莱恩了些无意义的话后，我清了清嗓子，将事情引回到正题上，问起他出现在这里还有没有别的事情。

    布莱恩告知我他也被通知要进宫去参加这次议事，我有些惊讶，不明白陛下这么做的原因。布莱恩并没有继承爵位，也没有职位，为什么要叫他过来呢？

    “或许是发现了我聪明的头脑。”他轻描淡写道，“走吧，到了就知道了。”

    -

    我和布莱恩进了议事殿，我走到位置上站定，看向高坐在宝座上的皇帝，曾经站在他身边的玛琳皇妃还被关在高塔里没能出现，他身旁空无一人，曾经红润的面孔是肉眼可见的苍白，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颧骨高高的凸起，整个人都写着憔悴。

    “三皇子呢？”皇帝环视一周，询问站在下面首位的皇太子。

    皇太子回答道：“作为涉嫌刺杀您的人，被我关进了高塔。”

    皇帝咳嗽了一声，声音有些虚弱，他摆了摆手：“刺杀我的不是他，去把他放出来吧，接下来我要重要的事，不能少了他。”

    听到这句话，我并不意外，毕竟昨天已经从记忆水晶里知道了，但大部分人却因为这句话开始交谈起来，我环视了一圈大殿，对上了布莱恩的脸。

    他低垂着眼，长长的眼睫遮住了眼睛，他伸手摆弄着空无一物的食指指根，似乎上面有一个戒指似的。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他抬起头来准确的看向我的方向，对我笑了一下。

    皇太子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他冷静道：“奥斯顿也回到了皇宫，是不是该把他一起叫过来？”

    我略有些惊讶，惊讶于他这时候提出这件事，处理方式太聪明了，理由非常正当，只是奥斯顿回来而不明他和三皇子一样被关在高塔监狱里，如果陛下不同意，就显得他太刻薄了。

    果然，皇帝沉默了一下，询问道：“他也回来了？那就让他和三皇子一起过来吧顺便让伯利去换身衣服。”

    “是。”皇太子利落的转身离去，白金色的头发在烛光下笼罩着淡淡的光，我看着他颀长优雅的背影，心里只剩下感叹。

    虽然皇太子偶尔非常讨厌，但我不得不承认他的优秀，他作为帝国的储君，是唯一且合理的，奥斯顿太冷淡，看得出他对权力没有欲望，而三皇子又太忧郁懦弱，并不适合承担一个帝国。

    乘着皇太子离开的空隙，议会派的一位伯爵出了声。

    “陛下，您是否看见了行刺的凶手？会是玛琳皇妃吗，您为什么这么肯定不是三皇子呢？”

    高坐在王座上的皇帝浅浅叹息了一下，他摇了摇头，声音很笃定：“不会是伯利，他太懦弱了。”

    “我的皇后，出身于加西亚家族，从我还是太子时就是我的太子妃，她是名温柔又端庄的女士，也拥有出众的相貌，我曾一度将她看做我生命中独一无二的玫瑰。”皇帝话讲得好听，但对于知道后来故事的人来，就有些虚伪了。一些人脸上露出了虚伪的悲伤，我看到布莱恩嘲讽地挑起了唇角，我注意到他身边站着的就是加西亚伯爵，皇后的亲弟弟，长得和奥斯顿有些相似，长长的黑发扎成了高马尾，一双冰蓝色的眼睛平静无波，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面无表情的听着，像是听一个无趣的故事。

    果然，他停顿后语气一变，开始用一种遗憾又怀恋的讲述他的第二个女人。

    “但我却在一次宴会上，遇见了一枝艳丽又放纵的玫瑰。虽然她的身份并不高贵，但是却让我体验到自由的感觉。于是我将她娶进宫来，让她拥有了皇妃的尊荣。可是没想到，她内心的嫉妒是那么的强，竟然害死了我的皇后，帝国的月亮就这么坠落了，留下了年幼的奥德里奇和奥斯顿。”

    之后的事众人皆知，被发现这件事后，希拉瑞莉皇妃被处死，她所在的家族也受到了严厉的惩罚。这件事一度成为贵族夫人间的笑料，我幼时拜访菲尔德家时，就曾经听见艾维斯的继母和前来探望她的姐姐谈起这件事，这是妄图攀附权贵应有的下场。

    “那是我年轻时草率的决定，最对不起的就是奥德里奇和奥斯顿。为此，我将希拉瑞莉生下的伯利放到了最偏僻的西宫居住，从不让他们相遇。也不怎么去看他，更是严格把控着接近伯利的侍从，避免将他养成同他母亲一样的狠毒性子。”

    听着这话，我的眉头渐渐皱紧，觉得这样非但不能养好三皇子，反而会起到反作用，但是皇帝却很得意一般，“我很确信他性格纯良，不敢忤逆我，刺杀这件事更不可能是他做的。”

    他完，菲尔德侯爵急忙赞同他：“陛下英明，三皇子确实不可能是凶手。”

    面无表情的加西亚伯爵冷笑了一声，瞬间变得生动起来，他的眼尾挑起：“那依这位菲尔德侯爵的意思，凶手就是那位来历不明的玛琳皇妃，陛下，怎么能让这么危险的人留在您的身边，今天就处死她吧。”

    布莱恩平静地站在那里，金色的镜链微微晃动，眼睛被镜片的反光挡住的那一刻，他和站在他边上的加西亚伯爵倒像是一家人，光从外表上看。

    我垂下眼笑了笑，为这奇怪的想法。如果真要，同样是黑发蓝眼的哥哥倒是可以去冒充一下，但只要奥斯顿过来，谁都看得出他才真正传承了加西亚家族的血统。

    菲尔德侯爵尴尬地闭上了嘴，讪讪道：“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适时破了这样尴尬的局面。众人看向殿门，三位皇子走了进来，皇太子侧着脸和换了身白色衣服的奥斯顿着什么，奥斯顿的侧脸比起皇太子要更加冷冽一些，棱角分明，黑色的碎发遮住了剑眉，冰蓝色眼睛冰晶一般，似乎是完了话，他看向殿内，在我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就走了过去。

    我这才看见跟在他们身后的三皇子，他垂着头，表情阴郁，整个人萎靡非常，第一次见到他时他那还能称得上一句英俊的面容此刻已经阴沉的不像话，像是完全失去了活力，想到他来之前皇帝过的方式，我叹了口气，只觉得三皇子完全是被皇帝给毁掉的，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同伊莉莎姐站在一起时发自真心的快乐与欢愉，也在被皇帝一手促成的懦弱下毁掉了。

    作者有话：

    不勇敢一点是得不到爱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