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血液
自从阿奇伯德来到这个神殿,他的所有举动都隐隐带着古怪的味道。
如果他真的信仰面前这个神灵,又怎么会在我祭拜神灵的时候挡在神的面前?更何况,他接下来的话,更像是他自己就是那个神灵一样。
我退后一步,站在一旁的西瑞尔再次进入了我的视线。
他紧紧注视着阿奇伯德的身后,脸色苍白,好像那里有什么值得恐惧的东西似的。
然而当我不动声色地看过去后,那里却并没有什么改变。站在一旁的神父向着阿奇伯德迈进了一步,低下头虔诚地着什么。我躲开了阿奇伯德注视着我的视线,借着透气的借口离开了昏暗的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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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瑞尔能感觉到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即使看不见,他也能想象到自己惨白的脸色。
他本以为在走廊上所看见的那些东西就是今天所见到的最可怖的事物,那熟悉的各类珠宝,全是父亲母亲兄弟姐妹身上死亡时佩戴的,还有那罪恶的源头,象征着家族和皇太子婚约的金色戒指。
如果不是那荒谬的婚约,他的家族也不至于收到皇帝的报复,而全部凄惨的死去。
他勉强平静了下来,以为自己不会再感到恐惧。
然而刚刚建立起的城墙在他亲眼看见阿奇伯德接下来的动作之后就轰然倒塌了。
这位掌握着帝国最高权势的恶魔,上一秒还平静温和地对待着自己所宠爱的妻子,下一秒在安斯艾尔闭上眼后,他却伸手拿起了还燃烧着蜡烛的烛台,神色惋惜地将东西高举到了对方垂下的头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对方砸死。
他几乎要失声尖叫,但极度的恐惧让他失了声,几乎可以预见惨剧的发生。他的双腿不断颤抖着,疯狂跳动的心快要破体而出——
然而下一秒,皇帝好像又恢复了神志,他将烛台再度放了回去,滴着蜡油的双手被他背在了身后,他弯下腰,黑色的长发荡到他的身前,与安斯艾尔的柔顺的银色长发形成鲜明的对比。阿奇伯德再度亲吻了他的皇后,动作温柔,神态怜惜,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存在。
侥幸逃走的安斯艾尔就这样离开了,他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阿奇伯德也不会让他知道。
然而‘西瑞尔’是不能随意离开的,他必须听从皇帝的命令,而眼下,皇帝显然没有命令他的意思。于是他只能尽可能让自己成为一个幽灵,成为这幽暗教堂里的一个影子,寄希望于现在的皇帝能够彻底的忽略他,他能够安稳的结束这一天,回到那阴暗的监牢里,然后再紧紧地抱住生病的萝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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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伯德垂下头,将手背上凝固的蜡油拭去,留下一块块淡红的印子。
像是溅到手背上的血,他漫不经心地想,只是稍微淡了一些,如果刚才就那样把安斯艾尔杀死,这里的颜色就会变得鲜艳了。
身边伪装成神父的男子继续向他报告着,些无意义的话。
“传教天使已经将圣水分散到帝国的边缘处了,根据传回来的消息,不少人都信了您的教派,开始自发的和周围人宣传,甚至还主动请求喝下圣水净化自身……但那毕竟是最低等的圣水,所以没过几天,那些喝了圣水的人就全部死亡了。”
“不过那些人都相信他们是被天使接引到了天父的身边,并没有造成大混乱——”
阿奇伯德抬起了头,他的视线转向教堂门口的方向,突然道:“前几天皇后出巡的时候,是不是有人死了?”
神父滔滔不绝的话语一下子止住了,他微微睁大了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然而皇帝只是回过头来轻轻地瞥了他一眼:“嗯?”
神父连忙低下了头,艰难道:“……是的,是有一个人死了,不过应该是寻常的杀人案,身上很明显有着刀伤,并不是我们做的……”
俊美的皇帝微笑了一下,浓密的黑色眼睫掩映着深紫色的眼眸,淡淡的流光在他的眼里划过,整个人看起来既奇诡又靡丽,既像是即将择人而嗜的毒蛇,又像是即将扑抓猎物的鹰,虽然是笑着,却看不出什么笑意:“我有过是你们做的吗?”
“有人拿这件事指责我的皇后是不详的征兆,但那是我的皇后,轮不到他们在幕后指导我该怎么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您的意思是……?”神父试探道,“将那人秘密处死吗?”
阿奇伯德伸手抚摸了一下被他放下的烛台,顺着烛台,他看向神像的脚面,那蜿蜒而上的荆棘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感受着掌心的温度,恍惚间像是看见了另一个存在:“我要所有看见尸体的人都清楚,这是神的惩罚。”
神父点头应了,然而过了不久,他又抬起头来,声道:“可是提出建议的人已经信了我们的教,为我们提供了不少新鲜的人体,真的要为了这种事将他杀死吗?”
“这种事?”皇帝平静道,他转过了头,深深地凝视着神父。
神父响起皇帝之前拿起烛台的举动,心中忐忑不定:“那位,陛下不是要让他献祭吗?”
既然迟早要献祭,那么早晚也没有差别吧。
为了保险起见,后面这句话,他并没有出口。皇帝一直不见回音,他也就一直虔诚地低着头,等待对方的回应。
然而就是这样臣服的动作,也让他失去了第一时间发现危险的机会。
西瑞尔惊恐地看着站在阴影中的皇帝转头拿起了身边的烛台,他的表情冷酷中带着些许惋惜,但拿起烛台的动作却丝毫不见停顿,燃烧着的烛火点燃了他长长的发尾,黑色的发丝马上就变得蜷曲焦黑,但即使是这样,也没见阿奇伯德有停下来查看自己的动作。
对方只是高高举起了烛台,被点燃的蜡烛滴下蜡油来,那东西流到了行凶者的手臂上,也滴到了即将被死亡所笼罩的神父身上。
西瑞尔看着神父疑惑地抬起了头,却连即将发生了什么事都没看见,下一秒,那用铜做的华贵烛台就狠狠地砸到了神父的头上,‘砰——’
一声沉重的响声过后,神父晃了晃身子,他像是还没感觉到头痛一样,这回终于抬起了头,西瑞尔看不到他此时的神情,他只能看见对方正不断流出鲜血的头颅,皇帝这一下毫无保留,对方的脑袋直接被砸陷下去,鲜红的血液混合着凝固的蜡油,看上去既凄惨又恐怖,完全是坠入地狱才能看见的景象。
……没错,阿奇伯德就是一个,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他早该知道的在父亲他们死亡的时候就再清楚不过了……不行,不行,不行——不能再待下去了!他也会被这恐怖的恶魔用残酷的手法折磨死的——
他颤抖着,恐惧最终还是战胜了理智,在阿奇伯德砸第二下时,他本就不强大的心还是崩溃了,他尖叫着,胡乱地喊着那些已经死去的亲人,他慌不择路地想要逃跑。即使因为看不清路而狠狠地撞伤了自己,他也完全体会不到了,在推开又一个神情麻木的信众之后,他双腿发软,颤抖地跑出了教堂的门。
阿奇伯德再次将烛台砸了下去,死人头上所溅起的温热的血液喷射在他的脸上,此时他的半边脸都沾染了血迹,冷酷的样子任谁看了都要颤栗。
“……”他低下了头,看着倒在地上面目全非的尸体,与想象中截然不同的场景让他失望地丢下了手里的烛台,面前人凄惨的模样又让他冷冷地扯起了唇角。
像是看够了面前人的模样,他抬起了头,注视着一边神情悲悯的神像,伸手抹了一把满是鲜血的侧脸。
“……把这里收拾干净。”他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他怀着杀死安斯艾尔的愿望杀死了质疑他的人,在看见尸体的惨象时却只觉得空虚,没有他想象中的样子,他无法将那毫无半分美感可言的尸体想象着安斯艾尔。
果然,还是去见真人好一些吧。他会为他想一个最适合的死法的。
阿奇伯德微笑起来,将烧焦的头发捻灭,走到了长廊中,拿起了那柄已经锈蚀的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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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是一个主动的人。”
望着平静的周围,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这句话。
它没头没尾,同周遭的景象也看不出任何联系,然而就是这样一句话,却让我原本沉重迷茫的心情一下子好转了不少,我仰起头,注视着淡蓝色的天空,微笑着再次重复了一句。
一声恐惧的尖叫从我身后传来,我转过头去,看见了惊惧慌张,正从教堂内出逃的西瑞尔,在太阳的照射下,他那浅淡的银发顶变得有些深蓝,然而他跑得太快,好像后面有人在追杀,完全听不见我的呼喊,他就像一阵风一样,径直吹向了前方。
我皱起了眉,看向教堂的门口。
在他身后,半边身上都沾上了血迹的阿奇伯德提着剑走了出来。
那把锈蚀的长剑正是之前所见过的收藏品,剑身上没有血迹,但阿奇伯德却像是刚杀了一个人一样,白色的衣袖被血染红,血迹斑驳,那张俊美的脸上半边都是血液,一抹红顺着他的额头流向他的唇角,像是一道流动着的伤痕。
“你在这?”微笑着的阿奇伯德向我走来,我警惕地看着他,不明白短短的时间里,那座教堂里发生了什么。
“安斯艾尔,让我仔细地看看你。”他向我张开了手臂,手里的剑掉在了地上。
我注视着他眼里嗜血的光芒,站着不动。
他低下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模样,伸出满是鲜血的掌心抹开了脸上的血迹,这回,他再次伸出了手,微笑道:“你不想看见西瑞尔和那只猫出事的,是吗?”
我冷冷地看着他,却不得不他确实明白我在意什么,拿这些东西威胁我,确实是简单有效的方法。
我垂下眼帘,深吸了一口气,朝他走了过去,伸手搭上了他的掌心。
“能用这种事威胁我,阿奇伯德,我们真的是恋人吗?”他伸手攥住了我的手,那浴血的样子让人不寒而栗,看着他的脸,我平静道。
阿奇伯德抬起了眼:“你是我的皇后。”
不是恋人。
不知道为什么,即使心中早就有了猜想,在真正得到验证的时候,我的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
阿奇伯德精神就是很不稳定的,艾维斯不稳定,奥德里奇也不稳定。
要在安斯艾尔面前装的艾维斯稍微好一些,现在也不行了。
奥德里奇顾忌着弟弟,大仇得报的喜悦让他的精神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