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电话挂断了。
傅蛇看了看即将熄灭的手机屏幕,蹙着眉转头看向卫道。
卫道看了看:“你对外面的警员几句,他们的速度比你快些,也许赶得上?”
傅蛇立刻起身出去了。
伍疏慵艰难地喘气,他梦魇了,抓得比醒着的时候还紧,好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卫道抽出一把刀,往伍疏慵的胸膛和脖子比划了一下,一刀扎在伍疏慵的胸膛里。
伍疏慵挣扎了一阵,好不容易才醒过来,惊讶地看着自己胸口的血泉眼似的一股一股往外冒,蓝色的衣服都被血水湿成了微妙的紫色。
见他醒了,卫道把刀□□,伍疏慵比之前更清醒了些,抬手还是很困难。
卫道对卫娇娇问:“布丁呢?”
卫娇娇对美食店内汪汪汪招呼两声。
红皮兔子顶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摇摇晃晃一个顺滑的焦黄色布丁,棕红色的红糖浆水浇在布丁的头上,慢慢滑下来,盘子放在茶几边上,红皮兔子伸出爪子往里推了推。
卫道拿起盘子看向伍疏慵,伍疏慵有点震惊。
卫道把盘子里一整个布丁都给伍疏慵灌下去了,差点把伍疏慵呛背过气去。
“咳咳咳——”
傅蛇面带喜色走回来,一眼看见伍疏慵在咳嗽,卫道坐在边上给红皮兔子递盘子,红皮兔子看了看卫道又看了看他,开始清理盘子,卫娇娇过来催促了两声,红皮兔子不太情愿地蹦蹦跳跳往店里回去放了。
傅蛇的脸上又浮出担忧,先拿起手机看了看,穆媚没有再电话来。
他坐在边上,之前就坐在这里,卫道还没给他把板凳放在别的地方,叹了一口气。
伍疏慵已经喘过气来了,整个人也比之前精神多了,脸色开始发白,抓着卫道:“水。”
卫道看向伍疏慵,傅蛇看看自己手里的杯子,试探性递过去,伍疏慵给了他一个充满杀气的笑容,傅蛇换了一个,提壶倒水,递过去,伍疏慵隔得有点远,看向卫道,卫道接过来,递到他手里,可惜伍疏慵的手在发抖,完全不能稳住,只能再次看向卫道。
好家伙,搁这儿搞接力呢。
卫道看向傅蛇,伍疏慵收回目光,一饮而尽,唇边有些发干起皮,抿了抿,出血了。
傅蛇问:“饿了?”
伍疏慵侧过头去不理会他,杯子放在茶几上,整个人都很没力气。
卫道又探了探伍疏慵的额头,比之前凉多了,但是这个人看起来就不像是降了温的样子,更像是太久没有就医,自己烧坏了,所以不红了,开始白,有点像泡多了水那样的颜色。
傅蛇在边上坐着,一只手还握着手机,低声:“不知道……”
卫道叹气:“不如你现在准备准备去跟他们明情况,明天就走。”
傅蛇的眼睛亮了一下又很快沉下去,沮丧道:“那边的进度可能快不起来,一晚上根本不够,总不能让他们不睡觉起来工作还只是为了我们几句话。即使我能让他们同意和相信,也不是这么短时间的。”
着这样的话,傅蛇叹着气起身外出去了。
卫道对他的背影扬声:“等会吃饭啊。”
傅蛇点了点头。
红皮兔子在来来回回当传菜员。
卫娇娇在边上走来走去几次,坐在一边看着。
卫道试图上前帮忙,伍疏慵看起来很没力气,可是抓着卫道的手根本不松开,就好像已经僵住了,因为太长时间没有活动,整只手都没办法换成别的状态,伍疏慵看着自己的手蹙了蹙眉。
卫道问:“你不能松开了?”
伍疏慵看向卫道,轻轻点了点头。
卫道又问:“我能掰开吗?”
伍疏慵眨了眨眼,这就是同意了。
卫道毫不怜惜地伸手,听得咔吧咔吧一阵脆骨似的响声之后,伍疏慵的那只手松开了,只是一时不能活动,只能那么平平放在边上。
卫道那只被伍疏慵一直抓住的手腕已经红了,他的身体状态也很奇怪,就是有时候很脆弱,好像一不心就会又红又紫发青发黑又显得特别死白的感觉,有时候又是另外一种,通常是战斗使用,刀枪剑戟不能破防,敌方攻击不能破皮,只刮痧,刮痧颜色都毫无成就感的那种。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还真有点不适,大概因为伍疏慵不是普通人,而他又不怎么记得对对方设防,没有确保自己随时处在一种可以立刻战斗的状态,身体就不怎么硬朗,虽然时间不算长,伍疏慵的力气也并不是为了处理敌人,就这颜色来看,也不是毫无损伤。
伍疏慵的手也试图活动,就是不太动得了,感觉就像压得太久稍微一动就会感到每条肌肉与血管组织都在发麻触电颤抖的即将报废的机器肢体,面色发白中带着一丝外强中干的浓红渐渐要涂满半张脸颊。
卫道看过去,将手给他放在膝盖上,看着他的表情按了按,不出意外看见伍疏慵的眼睛飞快眨了几次,迅速盈泪,脸面的红色躲到耳上,白色卷土重来,压到唇色都在隐约发青似的白,微微颤抖。
那种感觉肯定不太妙。
卫道收了手,起身道:“你试试能不能动?”
伍疏慵眨了眨眼,眼睫尖上都沾着晶莹剔透的泪珠,身体似乎也僵住了,只是眼珠动了动,望向卫道,他没话,但是不想动。
卫道转身:“那你先适应适应,我回店里找点吃的。”
伍疏慵啊了一声,似乎想什么,没出来,红着眼睛冲卫道伸了伸手。
卫道转身回头,他又收了手,坐在沙发里,一副我很乖的样子,看着卫道。
不知道他现在是完全不想话,还是一点完整的话都不出来。
卫道问:“你要去店里坐坐吗?”
伍疏慵很轻地点头。
看得出,即使是点头也会很不舒服,再怎么放轻,那种头脑中一锅烧沸的辣椒石灰水翻来覆去冒泡的感觉一点没有被时间所削弱,大概也并不想进食,闻到味道的时候,勉强有点精神,光看着别人吃一点意思都没有,明明自己就坐在桌边,不吃是不可能的。
但是,没吃的时候肯定在难过,吃了之后,肯定还会更难过。
反复循环糟糕的开头和结果。
卫道站在伍疏慵面前,伍疏慵有点紧张,卫道肯定是不会准备背或者抱他的。
那么——
卫道选择了提。
毕竟,伍疏慵现在还是有意识的状态,卫道不好直接让他面朝下拖走。
所以,卫道从侧面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提进了美食店,并且速度难得迅速。
要知道,卫道平时都是瞌睡的样子,就比现在伍疏慵的状态好不了多少,来之前虽然期待这边的新奇玩意儿和可能与众不同的吃喝玩乐,稍微多清醒了一段时间,看起来好些,也就是看起来,卫道和伍疏慵受到的污染完全不是同一个量级。
伍疏慵不过是听了卫道随意截取的一段为他当睡前童话故事改编讲出来的呓语,还只是一次,不到半个时,就已经是这样的状态,卫道天天都听,基本没有断过,平时也就瞌睡,清醒的时候搭理他们话,遇上海怪要动刀,遇上任务要搞事,在没事的时候,基本不动。
简直是瞬移。
卫道把伍疏慵放在椅子里,伍疏慵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对卫道眨着眼睛表示抗议。
眼睛还是红的,眼泪不知是掉了还是没有了。
卫道对伍疏慵笑了笑:“吃饭。”
话间,傅蛇从外面走回来,刚挂断一个电话,走进来在客厅没看见人,问:“要不关了电视?”
伍疏慵看向卫道。
卫道:“开着。”
傅蛇就走进来,拉开椅子,坐在桌边。
桌子上一个大锅,锅子里是浓稠的乳白色汤汁,勺子扣在边上,搅一搅,汤汁里有白色豆腐块,不嫩不老,长条条的豆芽菜,淡绿色的尖,微黄色的茎,奶油黄的可可爱爱两片搓手似的分开来的豆瓣,大片片像蒲扇似的平菇,头上开花刀的香菇,一分为二或三的口蘑,大家叽里咕噜在汤锅里旋转拥抱,在勺子的指挥下跳跃舞蹈,汤汁试图鼓掌。
圆溜溜的丸子,粉白色,轻褐色,暖黄色,既有牛肉馅也有鱼肉馅,边上是长方形式的灰色鱼排,弹牙软糯,带着点微妙的属于糯米的温柔甜蜜,滚烫的肉汁从外衣里渗出来,馅儿心发出咕叽叽的笑声,一下子亲到舌头,又一起不好意思了,一头埋在口腔里,一时还舍不得离开。
欢欢喜喜开花的肉肠莫名像一只又一只红色的香蕉,脱了在夏季有些厚重的黄色外套,穿上透明轻薄的紧身衣,展现出流畅的外形和优美的线条,顶着似乎刚从义乌回来的花头饰,露出红彤彤的脸颊,边害羞边躲藏,好像要在大锅和汤汁的怀抱里完成嬉戏。
或蓝或橙的火焰在锅底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快乐合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