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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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上刑的。

    一般人故意都没那么痛。

    伍疏慵僵直在座位上,卫道居然不是而已,拿着一罐绿油油的清凉药膏和白乎乎的棉签就开始给他上药,力度很轻,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准备很足,伍疏慵感受药膏在眼睛里化开的时候,心想:啊,好像也不是那么痛?

    卫道收回手,丢了用过的棉签,收起药膏,又是两袖清风的模样,直起身看着伍疏慵问:“痛么?”

    本来没什么的,听到卫道这么一问,伍疏慵在心里嗷了一声,顿时觉得沾到药膏的皮肤痛得好像烧起来了。

    不过,他不流泪了。

    痛了一会之后,伍疏慵红着鼻尖:“好了。”

    傅蛇从美食店外匆匆走进来,脚步一顿,转向面对他们:“外面又死人了。”

    这次,那对在植物园吵架的夫妻的亲戚也死了,就是过要找他们的一个学生。

    还有两个女孩,前后脚失踪。

    家长以为她们还在学校,学校以为她们回家去了,这么过了个周末。

    星期一学生没到课堂上,老师电话回家,家长不知道,互相起来,才知道事情不对。

    找了大半天,两边都没有找到。

    警察是后来知道的,又连着找了一段时间,找到一具尸体。

    还差一个。

    又继续找,在另外的地方,找出第二具尸体,往回一问,又是卫道几人见过的。

    不过,按照这个情况,那边也不是没有人觉得可能是他们见过谁,谁就要死。

    本来准备让他们出去,但是也没什么好的,笔录还是需要,正好对面就有人,该有的都有,那边就正在犹豫让他们出来还是那边的人进来。

    现在还没结果。

    傅蛇的消息比大多数人早。

    他有点隐约的急躁,控制得很好,又或者,连这种给人的感觉都只是伪装而已。

    傅蛇坐在桌边,看了伍疏慵一眼,对卫道问:“仙长?”

    卫道回到柜台后,很无所谓:“人不是我杀的,现在也没个头绪,之前你不是点关系要出去救穆媚吗?穆媚虽然死了,你的关系总不能也跟着她一起死了吧?

    反正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我们还没伤没病的,可以看得出,即使有潜在危险,那危险也不是冲着我们来。

    或者,想,也没有办法对我们下手,只能对人类动手,或许还想通过人类来处理我们。

    可我们不是什么问题都没沾上吗?即使人类要关我们,也无外乎就在房间里住几天。

    不是什么大事。

    以我们现在的状态,还是少出去为妙。不出去,也就只能在这屋子里等等消息结果了。

    你且安心,着急无用。”

    傅蛇低垂着眉眼,隐隐有些即将抑郁似的征兆,低声道:“我不是着急。”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形容词:“我只是觉得,微妙。”

    杀人的东西,未免太放肆了些。好像有意拿他们作筏子登岸,又好像故意要从他们身边出去吸引目光。或者是他们带来的,那些人遭了无妄之灾。

    或者是看他们不顺眼的某些东西,好不容易卫道来一次,就遇上这些事情,白白坏了心情。

    卫道满不在乎:“你要是那么在乎他们,自己出去也没什么不可以,也许,你一个人出去,他们见了你也不会死,我们要是一起出去,他们就一定要死了。你可以试试,反正活着的都活着,死了的也活不过来。”

    傅蛇摇了摇头:“我没办法救他们,还是眼不见为净。

    更何况,我出去了,他们要是再死人,那就是我的错了,一时抓不到罪魁祸首,我就一时是他们的罪魁祸首,早晚要伏诛,我可不想去看别人指指点点,也不想听窃窃私语。”

    伍疏慵的眼睛好了大半,药膏很快就不见痕迹了,他还是直直坐着,莫名有点居高临下的气势,看着傅蛇:“你这么对他们上心,有什么用处呢?人类寿命不过数十年,百年以上屈指可数。

    他们在乎你也没有用,该死还是要死,谁知道心里怎么算?

    我们没干什么,现在要在这里足不出户,我们要是干了什么,他们非得把我们都关起来,拿刀切片研究,昭告天下数出我们的罪责,难道之前不是这样?”

    卫道缓缓眨了眨眼,有点兴趣问:“之前?”

    你们之前还看见人类什么样?

    伍疏慵还想再,听卫道一问,顿了顿,目光转过来,看看卫道,又去看傅蛇。

    卫道等他们话。

    傅蛇没有想的意思。

    伍疏慵解释道:“来话长,我长话短。

    之前,大概是几百年,那个时候人类还不像现在这样,到处都是科技。

    行动靠车马,交流靠嘶吼。

    傅蛇比我先来,不知他干了什么,权色钱宝都有了。

    我闲了来一次,听到他的名声,我去看了一眼,没找他做什么。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好像掉进水里了,也不知道怎么能掉进去的。

    人类开始传话,他是个鲛人,从水里来,进了水里就现原形。

    上头的人知道了,又传他去见面。也不知道了什么。

    我是没什么兴趣的,没听,没问,他也不。

    他的东西就一件一件少了,名声渐渐坏了,事情也越来越少。

    终于有一天,上头开始抄家。他是一个人,所以没有株连九族。

    什么都没有了。

    到了那种时候,他也不回去,也没有流落街头,也不当乞丐。

    上头的人又秘密把他带回去,藏在了宫里,就是那种迷宫似的地方。

    我寻思万一真有事也不能见死不救,我就去了一次,见着他了。

    好不容易才把人找着,他,让我走。

    那我去见他是为了什么?!

    事情就是那么巧,我没多一句话,大笼子就盖过来了。

    一群人从两边路上围拢,那叫一个插翅难飞。

    我就跟他一起被关起来了。他还什么,你不该来,又,连累你了。

    我是为了听他这种没营养的话才去吗?他根本就是一心只看得见那些人。

    关了几天,又来了人,看了看他,了几句话,他没回,又看我,我比他好看。

    简直就是为了故意恶心来的,他是心平气和,我是气炸了。

    他还拦着我不许动手。

    他也就配这么被人类对着了。

    又过了几天,还是被关着,反正,来都来了,我总不能空手进去,空手回去。

    那不是白来一趟?

    两拨人来看货物似的看了,一边拉走他,一边拉走我,我当时真想对着他踹两脚。

    我从那些人嘴里听见大概。

    他早年间,不知道是不是脑子不好,救过一个位高权重的人一命。

    按理,救命之恩,不以身相许,那也是结草衔环亦当图报。

    咱们都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

    他们不。

    刚开始,那人大大方方,他俩关系甜甜蜜蜜,你爱我,我爱你。

    后来,他还真对人掏心掏肺了,那人可不这样。

    今天病了,明天瘦了,后天又伤着了。

    一时要天山雪莲,一时要千年老参,一时又要故事里海外仙山的丹药。

    他简直没脑子一样,人要什么给什么。

    周围的人劝都劝不听,他还要给,什么都给出去了。

    几年之后,这么上上下下,哪里有危险就去哪里,他要是个人,早落了不少病根,对外也是这么表示的。眼看着寿命不长了,那人就卸磨杀驴了。

    嘿,我就没瞧见过这么……”

    伍疏慵舌尖抵在上颚,眼看着要当着卫道的面出些不好听的话来,几次三番想吐出去,最后还是把不好听的话自己咽回去了,不太高兴,看了看卫道的脸色,似乎不介意他顿在这里,极轻哼了一声才继续。

    伍疏慵笑了笑,颇有些嘲讽:“对一个人来,身体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而那个欠了傅蛇救命之恩的人,恰好就不怎么健康,还有点残疾。

    我倒不是因为那个人身体怎么样就看不起,但这些就是那人的特点之一。

    而且,那人从傅蛇这里,要这要那,东西都要完了,傅蛇的健康没了,那人好了。

    虽给了那些身外之物,可是,人类的读书人一向什么视金钱如粪土的话。

    得了好东西又怎么样?还不是要给出去。

    得了好位置?还是便宜了别人。

    得了美人?傅蛇根本不碰。

    再,那人位高权重,我不信没吃过苦头,又不是万万人之上,再怎么高,还有更高。

    尤其是傅蛇这样,不肯受约束,有本事,有名头,有莫须有被他们编出来的来历的人。

    无妻无子,无父无母,想抓他的把柄都不好办,要处理他,一般人还根本抓不住,不过。

    那些人不就气急败坏了吗?

    费了老大劲,先从外面给他削弱。

    当初东西怎么给他的,后来就怎么收回去。

    莫须有的鲛人就是这么来的。

    他交出去那些东西反正是不会还给他了。

    他也就这么认下了,一忍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