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一只碗大的老鼠拖着电线那么长的尾巴,灰扑扑黑乎乎一团,就那么嗖一下,从我面前的脚边窜过去了,你们知道的,我家那个厨房,它没有窗户,阳台也没有防护栏之类的东西,那只老鼠就是从厨房那边过来,去了阳台的。”
“哎呀,那你可就要心了,这不是好事,老鼠不定有鼠疫,什么黑死病,什么霍乱,咱们这里可没什么疫苗给你,你要是遭了,咱们哥几个平时跟你坐一个桌儿,一起话吃饭喝酒,万一不知道被你传染了,我们可就亏大发了!”
“哈哈哈!的是,我一定注意,大家都要心。”
“可不是么?”
“就是这个理儿。”
“咳咳咳——”
“你感冒了?也没有发烧,奇怪。”
“不知道,应该是昨晚吹风落水着了凉,咳咳咳。”
“这可不行,咱们没有钱,活不下去,你这样咳嗽,别人都怕传染,我们讨不到钱的。”
“没办法,你们去,我不去,我等着死,你们记得到时候给我收尸。”
“得了病,肯定要死,我们也没地方,尸体存久了,烂了要发臭的,我们更要遭。”
“你们被我连累了。”
“少这些没用的话,肯定给你收尸,只不过,到时候收拾了也只能丢在垃圾桶里。”
“我不介意,咳咳咳——”
卫道在这里待了几天。
他没事的时候就出门,在街上逛一逛,街上虽然人很多,但没几个能注意到他。
存在感低的好处就在这里,卫道就是当街伸手拿走一个摊子的东西,别人也不会知道。
人就站在他们面前,可他们就是看不见似的,睁着眼睛,好像没有用处。
卫道走在路上,听见好多人都在咳嗽了。
也有一部分人,神神叨叨坐在一起,吃喝玩乐的时候不提,稍微安静些,一就是老鼠。
不是我今天墙里多了一只,就是我昨天听见邻居家有一群。
“大家心,大家心啊!”
众人都这么着。
卫道没待多久。
他坐在了去五十一区的车里。
五十一区,分两半,有钱人在一边,没钱人在一边,中间就是买卖。
有一个别墅区,听从前两个老人在住,他们的儿女是一对夫妻,夫妻都孝顺争气,在前区域吃得开,挣了大钱,还有儿子女儿,只可惜,后来都死了。
一提起来,两个老人还会生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后来?”
“两个老人都死了。”
卫道得到答案,转去了广场,那里有广播播放。
“咳咳咳——”
这里也有人咳嗽。
空气是流动的。
环境还好,很多绿色植物,树木长得高大且茂盛,就是颜色古怪些。
卫道坐在广场的长椅上,听着广播。
甜美的女声字正腔圆地:“奇闻异事为您播报,现在时间为——拾伍点,四十分整。”
“我是记者,经过最近一段时间的追踪报道,相信大家还记得上次的事情,没错,我们今天要揭露这些天关于牧场三人死亡案件的最后结果。那么,现在话筒将递给牧场主,请牧场主为我们讲话。”
“大家好,我是牧场主,不是事件里的牧场主,但牧场是事件内的牧场。我……”
“啊——他们死了,他们都死了,是我的错,我错了,我错了!事情不是那样!”
“我……”
“我是受害人的母亲,我是死者之一的母亲!我有话要,我有话要!”
“你个疯子!闭嘴!这里是什么地方?现在是什么时候?你知道吗?你就要?”
“等等,既然这位女士要话,我们就一起听一听她想什么好了,话筒!”
嗡嗡嗡——
“我!听得见吗?听得见吗?大家都知道我是谁,我是死者的母亲,死了的人有一个是我的儿子,我儿子,呜——
我儿子本来要回家的,他根本就不会到牧场来,这都是我的错。
我不应该等着他回来,我要早点在家里等着他,我要去找他,我应该去学校,去车站,我得去接他!
不不,我的意思是,我的错。
我、我、我不是,不是我。
这里有危险,就是羊,是牧场,在羊圈里,在羊圈里,它们要出来了,到时候,大家都会死,大家都要死,我能见到我的儿子,我会去见他,我能看见他,我要等着他回来!啊!
你把儿子还给我!你可是他舅舅啊!那是我的儿子,你可是他舅舅,为什么见死不救?为什么?”
“好吧,现在话筒转交给我们的牧场主。请他为我们解答问题。”
“大家好,我是牧场主,就像那个疯女人的,死了的一个人,我是那个死人的舅舅,但之前,上一次话的那个是死人的叔叔,那不是我。
我想,如果大家有意向,可以拨电话,直接来找我,想知道什么都可以,带上足够的钱,交给我,我会告诉你们想要的。
这里已经准备开办农家乐和牧场游,大家如果有兴趣来看看,也可以拨电话预约,我们有很多时间和话,客人需要,我们都可以提供,牧场有牛羊……”
“啊啊啊——死人了死人了!疯女人也死了。”
“安静,有什么大不了。”
……
“那好,今天的采访就到这里,我们下期再见!拜拜~”
卫道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慢悠悠散步似的回到了酒店内住宿房间。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他又听见了那些奇怪的声音,从墙的内部传出来,好像内腔里有一个将死的人还在流血。
血腥气诡异地飘在卫道的鼻尖。
卫道蹙了蹙眉,进入酒店浴室,将自己清洗干净,走出来再嗅了嗅,没什么感觉,也有可能是血的味道就在卫道身上,所以时间稍微一长,他就闻不出来了。
糟糕。
卫道看了看天色,外面已经黑了。
还是睡一觉,明天再。
反正也不会有事。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卫道睡了一觉起来,毫发无损,但是他睡觉的这间房间,房门开,内外来往一群人。
不知什么时候,门外就拉了一条黄色警戒线,卫道对此一无所知。
警戒线外面站着门卫和警卫员,穿着深蓝色的制服,带着白色手套和蓝色帽子,伸出手拦住了白光闪烁的众人,那大概是一群拿着摄像机疯狂拍摄留念意图抢新闻还开闪光灯的人,什么事情发生了,永远有他们冲在最前方见证。
有图有真相。
黑色的话筒在一片白色的闪光灯灯光的海洋里,起起伏伏,密密麻麻,像一群随水的鱼。
卫道转移目光,在他休息的床侧面,那里原本有一面墙。
现在,那里的墙面没有了。
外层的墙面被技术人员拆开,内里就露出来,好大一块都是空洞的。
血迹沾在四处,没有一滴血流落在外,血气散发出来。
白色的轮廓虚线,画了一圈,人形,就是单从边缘看,不像个人。
卫道之所以可以确认是个人,只因为一具人类男性尸体还摆在一边,大概就是从墙里取出来的,蜷缩在一起,好像躲避什么,周身有被啃食的痕迹,看牙印什么的,应该是老鼠。
窸窸窣窣——那种声音还在,即使这房间内外都有人,这样大的动静,也还在。
那么喜欢那具尸体吗?
卫道感到奇怪。
他还坐在床上,盖着被子,枕头在床头,软绵绵贴着木头缝隙,免得住宿的客人一头落在地上。
这里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
主要是便宜,卫道就喜欢便宜的。
别的喜欢什么,他就一概无知无闻。
尸体的头几乎被自己抱在怀里,弯着腰,弓着背,一副极力抵抗什么的模样。
其实也没什么伤口,衣服红了一片,但红衣服的位置都没有明显伤口的痕迹。
卫道蹙了蹙眉,他要是还睡着,外面怎么样都可以不管,现在他醒了,要再倒头睡过去,实在不合适,反正也没有睁不开眼那么困倦,他想了想,起床离开了现场。
他昨晚休息之前,给自己的存在感调到了最低。
即使那些人面对面走过来,也不会发现卫道就在这里。
所以,早上卫道没有被惊醒的时候,那些人完全像没有看见卫道。
那种给人的感觉大概就是“这里有一个人”和“这里一个人也没有”的叠加状态,前一种令人避开这里,后一种让人忽略卫道。
同理可得,在别人的眼里,卫道的状态大概是存在与不存在的叠加状态,人人都能看见卫道,从镜子里,从痕迹里,从别人看见卫道的眼睛里,因为卫道存在,人人都忽略,因为卫道的存在感极低。
想注意到卫道,必须敏感度高。
卫道的存在感即使低得和头发丝一样,敏感度足够高的人还是能发现他,这是一种唯心的感觉,不依赖于五官,不在于视觉、听觉、触觉、嗅觉任何一种。
个比方,卫道如果是头发丝,看不见摸不到,还似有似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