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109
京大, 白山办公室外。
“多姆议员,还请回吧,我们中将不见外虫。”亚雌语气疏离又不失礼貌。
多姆扬着手里的文件袋, 恳切道:“先生, 你再通容一下, 就让我见中将一面, 我真的是到处找求过了,哪儿都找不到盛老了,这事关军务部内部, 非同可……”
听到盛老二字, 亚雌的笑意冷了下来,道:“既然是军务部, 那中将就更不方便见了, 而且,将领不得干预军部事务,这道理我想您比我更明白。”
听出了亚雌拒绝的意思, 多姆急了, 他昨天已经浪费了一天时间,如果今天再不能见盛老,等检查院亲自下到军部来,那军务部对外的形象可全毁了。
多姆不顾一切地冲进去, 边冲边急切道:“白中将, 这事您必须听一下, 事关议员受贿, 连我也是其中之一——”
他声音太大, 亚雌气急败坏,指着军雌厉声道:“还愣着干嘛!赶紧抓住他!”
军雌们刚准备动手, 只听到中将的声音自紧闭的门里传来。
“让他进来。”
多姆精神一震,只觉心如擂鼓,咚咚直跳,等进入了办公室里,见到了书桌后正襟危坐的白山,多姆还不忘跟亚雌了声谢谢。
亚雌对他没好气,连瞪都懒得瞪,出去时咣当一声,把门重重地带上了。
“受贿的事,你再一遍?”冷淡的声音传来,多姆猛地回过神来。
白山已经年届五十,常年身居高位使他周身气势凛然,不怒自威,只是那淡淡扫了一眼,多姆就觉得仿佛落进了冰窟。
多姆攥了下拳,深深吸了口气,把早已准备好的内容娓娓道来。
……
夜色已深,白山办公室的灯依然在亮着。
白山看着桌上并列摆放的两样东西,一张黑卡,一张手写神情信。
想到议员的话,白山现在还觉得有点荒谬。
“你是,你收受贿赂,要请盛老罢你职务?”白山话语里略有诧异,道:“难道你不知,盛老罢免有什么后果?”
多姆躬了躬身,镇定道:“我当然是知道的,不过是全国通报,再终生不得参选。”
“那你还罢免?”白山挑眉。
“是的,”多姆拱了拱手,平静道:“此事都怪我自律不严,动了贪念,如果再放任发展下去,势必会损害军务处清誉,不如趁现在,还未造成更大损失,提前断绝。”
多姆抬起头,眼神清亮,一望到底。
白山也不知道自己“着了什么魔,莫名其妙地,就把他的贿赂与请罢免书留下,答应为他转交盛老。
“呵,转交?”白山嗤笑一声,他与盛老都数年未见,自然更不可能转交。
他随手把两样东西扔进抽屉,却看到角落里一张泛黄照片。
照片上,重伤卧床却依然笑着的白川,和旁边浑身完好,却满脸惊惶的白山形成鲜明对比。
白山指尖抚上笑容满面的白川,他还记得,三十五年前的天府山上,发觉白川恋情的盛老在院子内,将咬死了不分手的大哥亲手个半死。
那阵阵挥鞭声,造就了少年白山数千个夜晚的噩梦,以及他一定要参军远离的决心。
可是那又怎样,数年之后,他不还是让一纸调令,强行捆了回来?
白山嘲讽一笑,随手将照片压到文件底下,起身正要走,却带落了一张纸,飘飘扬扬就落到桌下。
白山捡起来随手放在桌上,然而,他的动作却停住了。
纸张是军雌申请前往星际的家属同意书,上面赫然几个大字。
本人同意雌君萨丁前往黑域执行任务,签字:宋白。
这是上次宋白来他这探消息时,问他要来签的。
当时,白山还有些许诧异,问道:“你就不怕萨丁离了你身边,心就野了,不再听你的话?”
宋白签完字合上笔帽,笑道:“谁不怕伴侣离开身边,不过啊。”
他仰起脸,明亮的日光照亮他英俊的五官,带着一种难以抵挡的魅力。
“老师,你是没见过,他下命令指挥军雌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宋白一笑,道:“比起那点私心,我还是更希望他快乐。”
白山摩挲着纸上那行手写字,突然笑了。
连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都明白什么是爱,怎么他还对早已经抛却父子情意、一意孤行的盛老抱有幻想?
回想起肖容的话,他五十岁了,早该认清事实了。
盛老把他困在这里,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却从来不是为他着想。
他不是没能力离开这里,只是还对那个独断专行的盛家主抱有一丝父子亲情的幻想。
白山垂眸,无声地叹了口气。
转眼看到申请书,复又笑笑,点开终端,挑出一个文件夹,把里面这六年来收集证据发送出去。
本来是想给自己留作一条退路,不过,既然决定离开,那就再送那个这个弟子一点礼物吧。
……
宋家,清,助理还没上班,宋白书房里却传来了嗡嗡的机器工作声。
萨丁把从印机里传出的资料弄整齐,着呵欠,道:“就这些了?还有吗?”
“还剩下五六张,对面把身份资料和相片分开传的,”宋白从周围一堆摆满的资料里抬起头来,望见萨丁青黑的眼底,关心道:“你要不先回去睡一会儿吧,都熬了一夜了。”
想起那张温暖的大床,萨丁忍不住动摇了几分,很快又摇头,坚定道:“我现在必须要把这个颠倒的作息改回来,不然,看雄主的时间又平白少了好几个时。”
昨天萨丁一醒来就看见雄主,还很高兴,以为雄主很快就回来了。
结果,顺着雄主一指的窗外看去,天色早已经黑了下来。
他不仅睡过了中午,连晚饭时间都睡过了。
现在雄主事务繁忙,他们相处的时间本来就少,再又错过几个时,那不是太损失了!
于是,萨丁痛定思痛,能通宵绝不睡觉,今天什么他都要把这个该死的作息调整回来!
清的室内,阳光如水,漫越在雄虫身上,光影分割出他立体的轮廓,愈发显现出他的眉宇间的耐心与温和。
这样好的雄主,他真的对得起吗?
发现自己的目光太过明显,萨丁连忙把视线转回资料上。
可是头脑中的思考,却止不住地外散。
雄主一向给予他最大的自由,他感激,但同时也惶恐。
如此宠爱,惶恐不知如何报答,只好辞去琐事,专心侍奉。
但他还是低估了自己的贪念。
拍卖场的事故,率领军雌使他感觉如鱼得水,宛若重生,但他发现雄主出事时,那种愧疚与自责又扼住了他的咽喉。
晚上他不会睡觉,他还是喜欢缩在雄主怀里,听着他的心跳,自责于不该动了恢复原职的贪念。
寻常军雌,或雄主宠爱,或事业得意,二者只占其一,已是不易。
他的辞职只不过是顺应了传统,且刚刚好,雄主对他又这样宠爱,他应该满足了。
可是,怎么会萌生出那种出格的念头呢?
可是,军舰,战场,指挥,征战。
他仿佛能看到星际军舰整齐划一的队列,听到下属们在胜战后的欢呼与喜悦。
萨丁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睁开了眼,目光里满是清明。
仿佛与过去彻底划清了界限。
萨丁闭了闭眼,回想着刚才宋白与他过的话。
由于警署对待雄虫的特殊制度,腾辉如果一直咬死了不松口,那么案情就只能僵在那里。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主动出真相,然而,腾辉态度又一直死僵着,唯一的防线只能从他雌父那边下手。
腾辉出生后不久一直体弱多病,没过几年,他雌父就与人私奔,后来他的保姆也就是亚雌嫁给了腾父,腾辉格外依恋他的亚雌继父。因而,能服腾辉自首的人,一定只有他的继父。
可以,腾辉对于继父的所有依恋,都是源自于他雌父的缺席。
如果从他雌父这边着手调查,不定能找到让腾辉张嘴的关键证据。
经过这一整晚上的搜寻,他们发现当年能证明腾辉雌父私奔的所有资料,全部都出自于腾正海口述,加上事后腾正海那种奇怪的主动央求不肯报案的态度,宋白浮现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腾辉的亲生雌父,恐怕并不是与别人私奔,而是被腾家夫夫软禁了起来,而软禁的地点就是那个全封闭的拍卖场。
萨丁只要一想到腾正海那张笑脸,不由有些齿冷。
印机继续工作,一张张相片资料传送过来,右下角一张脸吸引了他的注意。
“雄主,你看是不是这个?和你的肖像画特别像。”萨丁快步走到宋白身边,指着相片道。
宋白接过来,在相片与肖像之间来回反复对比。
椭圆脸,细长眼,高颧骨,总的来,是一张很好看的雌虫脸。
“如果再胖一点,就和我在拍卖场见过的那个雌虫一样了,”宋白崩了一整晚上的情绪骤然松开了,他起身,轻快道:“其实这么看起来,眉眼和腾辉很像了,这张照片对应的资料是第八页344号,你帮我递过来一下。”
萨丁手上翻腾着,找出一张纸来,下意识瞥了眼344号,咦了一声。
宋白抬起头,望向萨丁,道:“怎么了?”
“这人,我居然也有印象,”萨丁把资料递给宋白,道:“光听你,我还没发现,但看这个资料我就想起来了,四岁时我不是去过拍卖嘛,中途我出来找不到回去的路,还是他带我找的雄父,他什么我记不太清楚了,反正性格挺好的,都是他雄主儿子的事。哦,当时他还和我雄父唠了一会儿,问长生坊什么的。”
“祈福?”宋白神色微动,突然道:“长生坊的锦袋都有什么用途?样式都一样吗?”
不太明白雄主怎么突然问这个,萨丁想了一会儿,道:“什么用途都有,问前途的,求家庭和睦,感情和谐,子嗣安康……除了颜色,样式都差不多。”
顿了一下,飞快瞥了眼宋白的神情,敛着没,不经意间补充道:“其中感情锦袋最少。”
“那行,我得先去警署一趟。”宋白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穿好衣服,最后吻了下萨丁的脸,直接出门去了。
萨丁摸了刚才被亲的地方,在空无一人的书房里,无声地扬起唇角。
另一边,警署里,警员热情地给宋白递上一杯冰水,抱怨道:“唉,您走之后,我们都认真地问过,询问的警员都换了好几轮,可他就什么也不。”
“也了两句,不过,就是翻来覆去是他做的,让我们快点把他抓起来,”另一旁的警员接茬,气愤:“还不如直接把他抓了结案呢!”
年长警员用胳膊肘捅了下警员,指了指宋白。
宋白没什么表情,放下冰水,径直走到审讯室里了。
警员鼓着嘴,道:“你让他进去也没用,那个雄虫根本就是铁板一块。”
年长警员隔着玻璃看着腾辉震撼的神情,道:“那可不一定啊。”
警员拿着杯,喝了一大口冰水,道:“什么不一定,我看根本就是白费功夫,雄虫这“既不能也不能骂,每次进去还得心问一句‘您现在有心情和我吗?’‘如果您有什么需求,一定请出来,我们都会尽量满足’,你看,这哪里是嫌犯?分明是祖宗!能问出来就怪事——哎!宋少怎么出来了?”
宋白推开审讯室的门,上头炽亮的光将他彻底笼罩,瞬间宛若神明降临世间的使者。
“你们去问吧。”
淡淡的声音听得警员浑身一颤,苏得他差点没握住杯。
年长警员这边反应迅速,立即推着警员进了审讯室,在门关上以前,警员看见宋白背着手看向窗外的身影。
不知怎的,他觉得宋少似乎有点悲伤。
……
与此同时,宋家,萨丁努力地睁着眼睛,强精神,要求自己不要睡。
可是电视里的动物世界怎么越来越花,眼皮怎么越来越沉……不!不能睡!
萨丁猛地一个激灵,从温暖柔软的沙发上跳起来,他要找点事干,坚决不能让自己困倦。
萨丁一边做扩胸运动,一边用浆糊似的脑子想要找点什么事儿干,眼睛下意识瞥到墙上的挂钟。
九点半,雄父最近似乎很闲。
想到什么就做什么,萨丁很熟练地播通号码,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是他九月之后和雄父得第一通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景山惊喜道,“你还知道电话?”
顺带问了一堆罗里吧嗦的东西,萨丁嗯嗯点头敷衍,插空问出自己的疑惑。
“雄父,你还记不记得我四岁拍卖场走丢的那次?是一个雌虫把我送回来的,当时他问你什么事?我记得谈到长生坊什么的。”
“这你还记得啊!”因为喜爱的儿子主动来电,景山十分快慰地忆起当年,“这都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那雌虫他知道咱们是世家的,问我去怎么去长生坊,他他儿子总是体弱多病,他又忙于理拍卖场事业,儿子只能交给亚雌保姆照顾,想给他求个子嗣安康的锦袋。”
“子嗣安康?”萨丁还是头一次听到全名。
“对,父亲圈子里又叫换命符,因为是以父亲余生寿命换幼子平安健康,还得一直戴在身上才有效果,”景山笑了一声,“不过就是个念想,有些家长信得跟什么似的,居然还认真上了。”
景山自顾自道:“我后来见过他,不过他没认出我。那个锦袋他还真求来了,一直挂在身上,和你给你雄主的还挺像……”
那边突然没了声音,景山以为萨丁是挂了他电话,笑骂了句什么,最后叹了口气,可怜天下老父心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