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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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听到管家的话一瞬间, 宋白有一瞬间的恍神,但他很快镇定下来。

    “他们是怎么进来的?”以盛家的防御,日常都有私军抽条的部队守着, 就算私军临时有事, 也会从最近的军部立即调来新兵, 对于盛家这位老人, 无论军部还是议员,都会尽最大努力去保护。

    “私军因为老爷生气,被他全给赶走了, 连盛家守着的他都不让, ”管家面色苍白,道:“而齐江, 他们就是从军部抽调过来的, 但他们没有在制定地方守护,而是一进来就开始持着枪,砸院子, 侍者们根本毫无准备。”

    “你先通知私军去保护萨丁。”宋白。

    “少爷, 他们已经进院,怕是来不及了……”管家颤抖,他在盛家做了二十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居然有人胆敢带军雌闯进盛家院子里来。

    “不论发生什么, 都要先把萨丁保护到位!”宋白语气凝重。

    管家仿佛被他所感染, 他闭了闭眼睛, 深吸一口气, 脸色依然苍白, 但已经恢复了盛家总管该有的镇静。

    他越过宋白,在资料室后面的书架墙上, 啪啪地按了两下,露出一个漆黑的洞口,“少爷,你先快走,剩下我来应付。”

    机关的响声很大,宋白原本是算随管家一起走的,但他下意识回首,看了一眼窗户,看到了在众军雌带领下走到院落中央的齐江,他停下来脚步,道:“你先走,我留下来等齐江。”

    “少爷!”管家惊怒。

    “快走。”宋白催促道,他没有受外面的慌乱所影响,也不被管家所触动,道:“盛老在医院,身边又没有私军照顾,齐江现在带人冲进了盛家,他摆明是对我来的。他应该已经猜到我的身份了,要是我不在,他不好会伤及无辜。”

    “走吧,去照顾盛老。”宋白语气软下来,“还有,这事别告诉萨丁,不要使他分心。”

    管家拳头握得紧紧的,额头上几乎爆出青筋,他充满压抑地凝望了外面黑压压的军雌一眼,转而向宋白深深鞠了一躬,行了一个古老而标准的、骑士对主人的臣服礼。

    二十年前,他也在此处,向盛老弯下了腰。

    走之前,管家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着宋白:“老爷让我告诉你……”

    随着书架机关闭合,宋白简单理了理下桌案,又坐回座位上。

    吱呀一声闷响,硬木大门破裂,一堆持枪军雌,蜂拥般挤了进来。

    ……

    房门外,在持枪军雌的用力一踹,古典风格的木门轰然碎成两半。

    飞溅的木屑逐渐落地,木头碎裂的干香味飘浮在空中,让身处在全副武装的军雌里窒息已久的齐江感到一阵些许轻松。

    盛家历史没有齐家悠久,但就富裕程度来,盛家以前受虫皇器重,又时刻处于权利中心地位,这造就了盛老极佳的品味,就连这一间资料室,桌椅用的都是只有皇家才有资格使用的木料,花纹繁复精美,一看就并非凡品,却只是被主人当成一把普通的椅子,随意放在资料室里。

    现在,这把极具美感与收藏价值的椅子,就这样被宋白坐在底下,他像是早有预料一般,丝毫没有被刚才的轰天巨响惊动,他依然伏在案上,奋笔疾书。单看他那充满掌控感的姿态,没有人会怀疑,他就是这个房子的主人,是这个地盘的拥有者。

    “宋白,我命令你,把你的手举在头顶,否则,我会开枪!”

    声音自戴着头盔下方的军雌口中出,厚重的头盔虽然保护了他的安全,却也使他的声音变了型,听起来有种滞闷感。

    宋白不为所动,他依旧在书写着,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所有持枪的军雌们,心提到了嗓子眼。

    “宋白!举手投降,我还可以保证你的安全!”那个军雌又一次了话,但是,明显颤抖了许多。

    军雌们只是奉命行事,据这次任务,是要缉拿要挟了盛老的胆大包天雄虫,但是,他们只是军部麾下的最不起眼也最普通的军雌,这一路上并没有看见被挟持的盛老,反倒见了不少被他们吓破胆的普通人,这些军雌心中不由得起鼓来。但出于对少将的信任,他们并没有质疑,现在眼前这个人,是他们每天都能看见的同事,虽不是同一个部门,但好歹过照面,这让军雌的心里怎能不慌?

    笔尖在纸面停顿,刺啦一声,突然划裂纸面,发出刺耳一声响。

    “齐少将,无缘无故地私闯民宅,这可不太好吧?”宋白站起身来,他闲适地整理着面前的纸张,把它们整整齐齐地罗好,抬起了头,望向了在全副武装军雌后的齐江。

    齐江站在军雌之后,他穿过军雌们的阻拦,走了上来,道:“宋白,盛老的事,不需要我多了,世家的事情,互相架都知道,要不要和我走,就看你自己了。”

    他这句话在军雌听来,像是在警告宋白不要轻举妄动,但宋白知道,齐江就是在拿盛老来威胁自己。

    宋白当着齐江的面,把手一松,所有的纸张纷纷落下。

    面对宋白挑衅一般的行为,齐江只是平静地等着他,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不下,直到周围的军雌听到自己心脏停跳的声音,听到了宋白的声音,道:“好。”

    军雌们齐齐松了一口气,他们紧张地甚至没有听清楚他们的对话。但是,宋白已然明白,齐江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

    刚才,管家劝宋白走时,宋白并不知道齐江是否真的知道了他的身份,他也只是随口一。

    但是,眼下另外一些会更值得他注意。

    这些军雌们估计不是齐江自己养的私军,否则不会这么意志不坚定。

    宋白一定会跟齐江走,但不代表他会坐以待毙,让齐江过得舒服。

    他突然把桌上所有的纸张全都推到地上,把所有的军雌都吓了一跳。

    宋白向齐江的方向走来,一步,两步,他突然停了下来。

    “齐少将,”宋白的目光在周围持枪的军雌的脸上扫过,“他们知道,你没接到命令,就闯进盛家来了吗?”

    军雌们纷纷骚动起来,他们都以为齐少将是接到密令才赶来盛家救援,可是路上发生的一切,已经让他们产生怀疑,现在宋白这样,不禁印证了他们刚进院子里时的所见,不由得害怕起来。

    “别听他乱语,你们是信我,还是信他这个普通雄虫?”齐江目光向后一扫,后面的军雌们立刻安静下来。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放下的枪又端了起来,相比起宋白这个同事,他们还是更信赖领兵了十年的少将。

    齐江这次不再给宋白机会了,他立刻叫人反剪了宋白双手,宋白也没挣扎,只是一直用一种嘲讽地眼光看向齐江。

    这种感觉,让齐江有些烦躁。

    “少将,我们把他押哪儿去?”旁边一个军雌怯怯地问。

    在以严苛为名的二军少将面前,任何一个军雌,气势都会矮上一截。

    “先押到我家,盛老在哪儿,我再慢慢审问。” 齐江摩挲着手里的湿巾,缓缓地。

    没有人注意到,宋白刚刚用力划破的那张纸,叠成了一个的方形,在满地白花花的纸张上方,对着那扇机关墙壁,静静躺着。

    ……

    另一边,中转站。

    萨丁收了终端,他的脸上还残余着一点红晕,刚刚戏弄宋白,使他难得感到一丝兴奋。

    他现在正在前去领回军舰的路上。

    这种军舰,仅供军方使用,速度奇快,但同时也会高度耗费一种特殊的燃料,这次在中转站上做的所谓保养,本质上,就是给军舰添加燃料的。

    只是,尚未前行两步,前方蓦地出现了一排身着军装的雌虫,他们是中转站上军方守卫,除非发生很严重的事情,否则不会出来。

    萨丁狐疑着,身为少将,他早就习惯了直接享受优先权,这样长的队伍,只会让他心中升起烦躁。

    当他摸了摸军舰的启动钥匙,还是把气压了下去,这里毕竟是中转站,不是京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一边前进,一边量着那些军雌,他们身着蓝色制服,手持警棍,挨着在通往前方的路口处搜身。

    这里是中转站上最大的舰船服务处,也是各方舰船离开中转站前的必经之地,无论是添加燃料,还是维修设备,大家都会选择在这里进行休整,换句话,任何离开中转站的人,都必须经过这里。

    这些军雌不像虫星上的军雌,天高皇帝远,他们对待中转站经过的人们毫不客气,有的一身横肉,怒目呵斥。

    在萨丁前面就有一个排着队的富商,他体型富态,憨态可掬,现在却被蓝衣军雌毫不客气的话气得一手叉着腰,指着他们鼻子,嘴唇哆嗦着,不出话来。

    之前,萨丁因为乘坐的是军舰,速度太快,他又没有吃东西,刚下来时头晕到站不住,还是这个商人看见,扶住他,问过之后给了他块巧克力,是个脾气很好的雌虫。

    蓝衣军雌被富商搞得不耐烦,推搡了他一把,富商养尊处优,他止不住地往后倒退,眼见着就要摔在地上,还是萨丁扶了他一把。

    蓝衣军雌似乎以为萨丁和富商是一伙,用警棍指着萨丁,道:“你,往前便边来,提前检查!”

    “我?”萨丁皱紧了眉,这样不客气的话语,让他本就烦的心更加烦躁了,以往在军队里,这种没规矩的军雌,他二话不,直接比武解决。

    他现在不能惹事,萨丁深吸了一口气,他再一睁眼,眼底的戾气消失得一干二净,拿出曾经在宋白面前撒娇的亚雌声调,指了指自己,“是我吗?”

    蓝衣军雌更不耐,道:“别废话,快点!”

    萨丁依言上前,走之前,富商到担心地拉了他一下,萨丁笑着摆手,往前走去。

    在蓝衣军雌例行地在他身上搜身时,萨丁仿佛闲聊般,问道:“你们是哪个军区下来执行任务的?西南?还是北境?离这最近的,是北境的第二区的二队吧?”

    听到他能准确出寻常人不知道的军区部队,蓝衣军雌明显警惕了起来,他拍了一下萨丁的裤脚,让萨丁转身,道:“你干什么的?”

    萨丁按住自己照他脑门拍一顿的冲动,尽量让自己人畜无害,道:“我哥哥在那个队从军,每次他执行任务都会提前和家里,这次执行任务,他居然什么都没,回去一定得让雌父好好骂骂他!”

    着,装出一个受了委屈的弟弟形象。

    同胞兄弟感情好也是正常的,蓝衣军雌暗暗松了口气,笑道:“是啊,我们就是二区队的,这次任务太突然,你哥没来得及和你。”

    旁边一个蓝衣军雌骂骂咧咧,道:“你和他那么多干嘛?又不是……”

    检查萨丁的军雌从底下踢了他一脚,萨丁看见骂人的军雌因为疼痛涨红了脸,但没敢话。

    “行了,过去吧。”检查萨丁的军雌笑道。

    萨丁往前走着听到后面的传话,“他家属是军区的,你得罪得起吗?”

    萨丁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和那群傻子们装模作样了!

    就在他即将通过巨大的检测机器的时刻,一直安静的机器突然爆出尖锐地嗡鸣,正在检查的军雌们齐刷刷转过头来。

    “钥匙!军舰钥匙在他身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所以军雌一涌而上,全都向萨丁奔来。

    妈的,刚才搜身时就应该跑!

    都知道这片区域隶属于北境第二军区,但什么时候冒出个第二队来?萨丁这个每年要处理中转站各军区的组织、建立与调配的少将都不知道,别人就更不知道了。

    他就不应和他们浪费时间,早知道揍一顿就完事了!萨丁撞断侧面挡着的围栏,跑着。

    他速度奇怪,轻松把那群蓝衣军雌甩在了后面,还很有闲心地拿出了中转站专用的终端,呼叫北境第二军区。

    “有人冒充北二区军雌,在服务处对来往行人搜身,请求立刻调兵……我是谁?我他妈是今年刚给你们批了新区场地的萨丁!”

    ……

    齐家,一间客房。

    宋白被军雌们推进这里已经有一个下午了,宋白尝试了各种办法,也无法联络到外面,因为他的终端一进来,就没有了信号,连最基础的时间功能都看不了,而且客房里他检查了个遍,没有能接触到外界的工具,门外还有军雌把守。

    齐江把宋白困在这里,似乎是有什么目的。

    在没有摸清楚对方意图之前,宋白不会轻举妄动。

    他只有耐心地观察,同时,第十二次用闲闲的语气向外面喊道:“水果呢?我要的水果,怎么还不来?”

    外面的军雌对宋白依然恭敬,但语气相当无奈,道:“大少爷,水果我们不给你送进去了吗?怎么还要啊?”

    宋白颐指气使,道:“这水果没切,我不吃!”

    军雌更无奈了,道:“这大晚上都下班了,我上哪儿给你找助理来啊,再了,这房子隔信号,终端都没法用,我也没法找人进去。那水果都洗干净了,你就啃着吃了吧!”

    宋白不干,他拍着腿,高声叫道:“好啊,你们少将是请我来,不是让我坐牢的,等我出去了,把你们全告到雄保上,你们虐待雄虫!”

    军雌巴不得捂住自己耳朵,但他还是捕捉到了雄保两个字,虽然雄保的出场概率在本文后期几乎绝迹,但它对雌虫来讲,还是相当有威慑力的工具。

    军雌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叹气,:“好吧,我让我同伴出去给你找助理来,但你要答应我,别提别的要求了!”

    宋白仰着头,道:“我不是你们囚犯!”他又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军雌不疑有他,雄虫的骄纵往往是出了名的,就算雄虫有天赋高,学习高,但他们性情总还是有被宠坏的一部分,眼前这位爷,要真像是综艺上宣传的那么稳重成熟,他们才会心生胆怯呢!

    “……你还有什么别的要求,一并提出来,我请示了少将,到时候好叫人一起送过来。”

    “这床,我要我惯睡的,床垫,不够软,还有屋里这钟,不够奢华,给我换个更华丽的过来……”宋白这一列,细数了二十四五样。

    “好了,就这些吧。”宋白完,外面笔录的军雌手都快废了。

    客房的门又关上,齐家的客房不是单单一个房间而是个套间,有独立的阳台,放松的客厅,盥洗室,里面样样精美,虽然比不过盛家,还远没有宋白挑剔的那么不堪。

    宋白坐在床边,闭着眼睛,分析那些得到的信息。

    外面那些军雌连端枪时手都会抖,不是军部里日常训练的常备军,而且,他们面对雄虫的无理取闹时有充足的耐心,这样好的脾气,可不像是军部那些一点就炸的爆竹,宋白反而在基层的警员身上看得多。

    而且,宋白的一番无理取闹,既是试探,也是保护,无论齐江是以什么目的锁他来这里,外面这些不知情的军雌总是无辜的,到时候怪罪下来,宋白也好借口他们对他颇有照顾,减轻他们的罪责。

    至于为什么非要装成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纯粹是宋白恶趣味,在虫星这个环境下,他扮起矫情雄虫得心应手,外加这里实在没有什么消遣的,可能是怕他伤害自己,连笔都没有,剥夺了宋白最后一个写东西的兴趣,他只好拿门外那些军雌们消磨时光了。

    当然,更主要的还是宋白被带进来的时蒙着眼睛,他并不知道建筑所处的位置。他的吵闹兴许还可以震动邻居呢?

    不过,刚才军雌向他泄露了一个消息,那就是,这个房子里所有终端都如同废物。

    这让宋白想起来一个逸闻,据二十年前,齐家主回家时遭到过入室抢劫,虽然最后平息了下来,但是,齐家主惊魂未定,还是令工匠将齐家所有住宅翻修一遍,除了加强防御与报警措施,另一个则是屏蔽掉所有电子信号,据,当时劫持齐家主那人本来是快要失了手的,但他用二十年前刚刚开始流行的终端叫了外面两个望风的人来,才把胖胖的齐家主撂倒,从此,齐家主就对终端深恶痛绝,连房子都修得彻底干扰终端的正常运行。

    现在,齐江把他弄来这里,明显也是不想让他联系外界。

    齐江知道了他的身份,又能拿盛老来作威胁,明齐江一定有什么事情,是必须要避着盛家人才行的。

    齐江在齐家的地位都已经那么高了,还能有什么事情……等等!法案!

    宋白仿佛抓住了什么。

    ……

    与此同时,齐江这边。

    “你什么?他要换室内摆设?”齐江吃完了晚饭,等着侍者把他面前的餐具撤了下去。

    齐江继承了齐家人保守的贵族做派,就算是简单地吃一顿饭,也要耗上三个时,中午从宋白那回来,他处理完临时调兵的乱子,这一吃完晚饭,就已经晚上八点了。

    “是啊,少爷,他折腾得大伙都不得安宁,以前见过闹腾的,没见过他这么闹腾的,户人家出来的雄虫,就这么矫情!”邴坤道。

    邴坤是一个瘦瘦高高的年轻雄虫,他今年才二十五岁,在齐江面前,面容平凡,一点也不引人注意。但就是这样一个平民雄虫,却在齐江面前没有丝毫顾忌。

    齐江并不以为忤,邴坤是雄虫,又是他最信任的亲信,他对他的耐心总是比寻常人多上那么几分,道:“你看他矫情?错了!他那不是矫情,是正经在那儿试探我呢。他想试我的底线,看看我到底能纵容他到哪一步,还有,就是想知道我到底为什么要困住他。”

    邴坤倒抽了口凉气,他没想到被关押的雄虫这么一闹,居然还有这么多名堂,皱着眉,道:“少爷,他实在太嚣张了,你堂堂一个少将,还要忍他吗?”

    “忍,怎么不忍?”齐江道,“现在这个时候,距离法案通过只剩下两天了,不能生出任何事端!”

    知道了宋白是盛老孙子的这件事,令齐江不得不加紧提前了法案的通过。

    按照他的部署,在接下来几年里,会逐步通过有利于雄虫的法案,然后,齐藤元,齐主君会相继出些事故,离开人世,到时候,齐家主的位置自然落在他头上。这次齐藤元的遇袭,就是齐江先试探的。

    至于盛老,他没几年活头,唯一的孙子又与他闹翻,到时候,齐家自然会成为世家之首,他也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对虫星进行改造。

    千不该万不该,他没有料到,盛老居然又蹦出来个孙子,还是已经娶了背后站着肖家的萨丁的宋白。

    如果盛家继续与他作对,那么,齐江多年来的心血将全部毁之一旦。

    齐江自接受了齐家是贵族世家的传统教育,哪怕他出生的地方极其穷困,但是,齐家人依旧以自己的姓为傲,因为这是虫皇退位后,几乎仅存的一支传承了数百年的世家。

    “齐藤元那边怎么样了?他还在中转站那边的医院里待着?”齐江问道。

    “我们医院附近的人,发现了一艘只有将领级别才能用的军舰,今天在检查,让他给逃了。”邴坤有点懊丧地道。

    邴坤追随齐江的时间短,他又年轻,还有点跳脱,忍不住问道:“少爷,那不是你养父吗?您为什么针对他?”

    “他?也配?”齐江嗤笑道。

    他从七岁被齐家主选定,此后六年,坚持天天给齐家主写信,内容无非就是诉齐家的荣耀,他又是怎样的以齐家为傲。所以,十三岁时,当年与他一同进入待选的孩童里,只有他被齐藤元接回了齐家。

    但是,日子不长,齐江就不满意了,因为他发现,齐藤元是个性格懦弱的人,面对一个普普通通的雌君,居然还低声下气,伏低做地求和。

    齐江一直接受的是雄尊教育,在他生活的地方,人们也是这样遵从的,每家每户严格恪守,雌性不能和雄虫同桌食,并肩走,路上人高马大的雌君,都要给年仅四岁的雄崽让路,因此,刚来到这里的齐江适应了好一阵,才勉强地捏着鼻子接受了。

    不过,远一点的事情他能忍,但身边的事,绝不能忍。

    在他用计赶走了齐中将以后,齐藤元却更没有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只是一味地沉迷在雌侍的温柔乡里,不断向齐江诉他多想要一个自己血脉的雄崽。

    只要能振兴齐家,是不是他齐藤元的血脉,又有什么关系吗?

    后来,齐江才知道,齐家收养他,并不是齐藤元本人愿意的,只是家族长老规劝,而齐中将的肚皮又始终没消息,磨磨蹭蹭了六年,齐藤元才不情不愿地把他接回去。

    当得知这事的时候,齐江对齐藤元连最后一丝念头也破灭了,平庸,懦弱,一天恨不得死在雌侍肚皮上,得了个废物一样的亚雌,就欢喜得跟什么似的。要不是齐藤元张罗着,要给安雅和年轻的肖家主联姻,他是真正眼都不看齐藤元一下。

    奈何,齐藤元掌控了家主之位,新任家主在继承之前必须由上任家主亲自出席授予,齐江不得不忍气吞声,努力讨好。

    随着时间的推移,齐江渐渐发现,齐藤元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在各世家年轻一代纷纷长起来的时候,他们都被家主钦点为下一任的继承者,只有齐江,这个本该是年轻一代最年长的雄虫,却迟迟没有任何公告流出。那时候,齐江对齐藤元才动了杀心。

    他为了齐家,赶走了不尊雄虫的中将,却因此染上了厌雌的毛病;他放弃了读自己喜欢的专业,早早投身军部,忍着满身的不适,为齐家在军队的关系铺路。可是,齐藤元回报了他什么?

    “是他先辜负我的,”齐江渐渐握紧了手中的湿巾,冷冷道。

    “这样的人,怎么就能坐上齐家家主的位置?要我看,还是您更合适。”邴坤对他言听计从,又一次站到了齐江身边。

    齐江握了握汗湿的拳,自从他下决心要暗杀齐藤元的那一天起,他的手心就布满了冷汗,即使他用湿巾一遍又一遍地拂去,但掌心依旧冷滑黏腻。

    他又抽了一张新的湿巾,擦拭手掌,一边对邴坤:“潜明山那边,你给我看住了,绝不能出事。”

    邴坤是齐江最信赖的雄虫,连视为最重要秘密的潜明山,也完全交到他手中,就可窥一斑。

    “山里头存的都是武器,我好好守着呢,这点少爷不用担心,”他道:“但是,看守那个雄虫的人能信吗?他们不会偷偷跑掉吧?”

    “他们都是基层的兵,听命令是天职,不用担心,”齐江捏了捏眉心,道:“要不是这次时间太紧,我原算用两年,慢慢养兵,但现在什么都顾不了了。”

    “少爷用你军里的人不是更好吗?我听,二军可是京都军里最守规矩的一支。”邴坤道。

    “那群夹杂了不知多少裙带关系的队伍?”齐江嘲讽一笑,道:“他们敢来,我也不敢信。倒不如基层更听话的让我放心。”

    “行了,你也回去吧,过了明天,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齐江整了整领子,起身道。

    “……少爷你呢?”邴坤愣了一下,道。

    知他是关心自己,但齐江依然没什么表情,道:“当然是去会会那个非要试探我的宋少爷了。”

    ……

    宋白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晚上,只有一个侍者来给他端来切好的水果和晚饭,他之前向军雌们提出的要求,一个也没有达成,宋白闲着也是闲着,干脆每隔一会儿就去骚扰他们。

    听到外面一阵骚乱声,宋白知道,齐江来了。

    开门,走进,齐江的动作不轻不重,就像他巡视军营一样平常。

    “就算你闹得再厉害,我也不可能放你离开的,宋白,”齐江一手插着兜,一手抚摸墙壁,道:“这里的墙很厚,随便折腾,折腾出花来,也不会有人听到你的声响的。”

    宋白本来就不抱有太大期望,因此也就没有多少失望。

    他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手搭在膝上,看向齐江,道:“就算你提前了法案正式推行的时间,只要没有盛家人的签字,那也只是废纸一张。”

    在虫星上,所有的法律的通行,都要经盛老过目,确认没有问题后,再签字,准许通行。尽管盛老有时无法顾及到所有地方,但是,最后都要过他那一关。是以,当初盛老得知了齐家私下推行那部法案十分生气,但却没有做出其他制止措施。

    因为盛老知道,不论什么法律,只要他不批准,就没有能通行的道理。

    而且,就算盛老不在,只要是盛家的继承人,也都不会同意齐家的那样一份法案。

    现在,盛老住院,卧病不起。宋白被齐江困在这里,宋白不点头,齐江的那份法案,也是无法推行的。

    而且,就算齐江想用法案的通过来要挟宋白,不签字不还他人身自由,但只要宋白向法院申请,眼下这种形势所逼情况下的签字,也是可以重新撤回的。

    “还有,军部的议员、政治界的高官,都不允许你继续困着我吧?”宋白目光如电,盯着齐江。

    盛老虽然没有向大众公开宋白的身份,但熟悉盛老的人都知道,他既然让宋白入住盛家,那么,宋白早就是他承认的继承人了。

    齐江现在混淆下属视听,隐瞒宋白的真实身份,最多不过两日,管家那边,就能把话传出去,到时候,齐江就算不想放人,也必须要放了。

    齐江一耸肩,道:“谁我想要押着你给我签字了?而且,我根本就没想一直困着你,宋白,你记不记得,家主们都有一项快速决议权,每年可以向光脑提交一次法案?”

    宋白脸色一变,他当然知道,在去年开学季,萨丁的雌父肖恩,就是使用了这项特权,差一点把萨丁的军队给转让出去。

    而且,这项条例,因为使用的家主都只是一些不大不的事,盛老也懒得过目,通常是即交即过的。

    宋白原以为齐江会把这项特权用在眼前法案的通过上,派管家去听,齐家主的特权早在年初刚用掉了,才放下心来,却不成想,竟然……

    “你用在了议会上,盛老不在,盛家人不在,可以由议员们投票通过。”宋白。

    齐江诧异地看了宋白一眼,道:“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了,我还以为你连世家的裙带范围,都搞不清楚呢。”

    “柯姆给我的档案里,你的那些资料,都写着呢。”宋白淡淡地。

    齐江脸上闪过一丝瞬间的扭曲,但很快调整了过来,他又道:“你只要老老实实在这里待上两天,到时候,自然会放你出去。”

    宋白眼中划过震惊,他皱着眉,道:“也就是,你的法案,将会在4时之后通过。”

    时间比他想得要更紧。

    齐江愉快地笑了,他大手一挥,道:“你要的东西,我一会儿都会叫人给你送来,但只要你老实一点,否则,你一定不想看到萨丁有什么安危吧?”

    宋白看都没看齐江,道:“他?一个背我而去的雌虫,我还担心他干什么?”

    他的姿势太过轻松随意,就和刚才呛着齐江时一样,没有一丁点的动作与微表情的改变,要不是齐江早就领教过他这副变脸的本事,不定还真就上当。

    “大少爷,你这招用过,就不管用了,”齐江来到他面前,得意地摇了摇手指,他道:“我没工夫管你们俩是真情还是假爱,至少,萨丁出了虫星,越过中转站,他就是去找齐藤元了吧?”

    “告诉你,想用齐藤元来压我,你可弄错了。”

    齐江完,满意地离开了。

    在他离开之后,客房的门关上,宋白用力地锤了下沙发,把柔软的沙发砸破,露出了雪白棉絮。

    ……

    距离法案通过,仅剩最后一个时。

    齐江看向客厅正中央的钟表,这是个精雕细琢的圆形金色表盘,金色的表针金光闪闪,几乎要闪瞎人的眼睛。

    由于齐家主的特别嗜好,他极其讨厌提醒他时间流逝的东西,齐家屋子里是没有表,但因为齐家房子屏蔽电子信号,终端都成了废物,齐江只好从宋白张罗的二十多样东西里,劫走一个表,挂在房子中央。

    距离法案通过的时间越近,齐江身体越是紧绷,周围看守的军雌都被他撵到了房子外头,否则他们就可以看见,地上堆了一张又一张已经被废掉的湿巾。

    现在只剩下一个时了,按,萨丁是赶不回来了,但是,他的心里还是有一点不安。

    就这一丁点的不安,使他放弃了去议员现场观察投票通过法案的场景。

    他知道,法案是一定能通过的,但是,宋白却是个不安定的因素。

    因为,他太安静了。

    堂堂的盛家继承人,懂得用伪装来削弱对方信心,又知道提前派雌君前去寻找唯一能制约他的齐藤元,这样的人,怎么会没有任何后手呢?

    就算他把宋白囚在了一个的房间里,但依然不敢放弃对宋白的警惕。

    正在这时,门被敲响,齐江眉毛一跳。

    隔着一扇门,他与宋白彼此都知道,现在整个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眼看着距离法案通过的时间越来越近,但谁也不肯先低头。

    现在这一声,意味着宋白彻底放弃了抵抗。

    齐江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他走上前去,他推开门,以一种无比自信的姿态,靠着门,:“怎么了?”

    宋白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狼狈,就和齐江心中想得一样,宋白这是算恳求他了?

    能让这样一个足够聪明、也足够自信的对手向他示弱,这让齐江感到心情愉快。

    宋白坐在沙发上,两手深深地插进发中,他的话却出乎了齐江意料。

    宋白道:“你就不想知道齐中将对我了什么?”

    果然,这是块硬骨头,齐江感觉到心中升起的火,烫得他手抖忍不住颤抖,上一次他这样,还是在十三岁与齐中将对峙的时候。

    之后,齐中将被禁足,齐江再也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激动。

    骨头硬就硬吧,他最喜欢硬骨头,尤其是亲手挫败他们的时候。

    齐江漫不经心地嗤了一声,道:“他能和你什么?那些捕风捉影的东西,你早都查过了吧?”

    宋白的手垂在两侧,他抬起头,看向齐江,道:“如果,是你一直追寻的那个秘密呢?”

    他这句话的时候,语调沉稳,丝毫没有慌乱的样子。

    齐江感觉冰冷多时的手心开始发热了,他面上不显,反而抱着臂,冷哼一声,道:“他的什么秘密,有必要让我知道?就算有,十七年了,也早就烂掉了。而且,按照萨丁军舰的速度,他早该回来了,但是,为什么一直没来找你?”

    “宋白,你想一想吧。”

    齐江如愿以偿,在宋白脸上看到了他所期望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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