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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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转眼, 时间来到两个月后,春天临近尾声,炎热的夏季开始到来。

    夜晚, 空气中还带着几分凉爽, 远没有一个月后的酷热, 宋家的两口却在这个还算凉快的夜晚睡不着觉。

    “萨丁, 你睡了吗?”床上躺了一个时后,宋白问身边的萨丁。

    “没有,你不也是?”他们两人离得太近, 萨丁明显能听到宋白并不平稳的呼吸声。

    他侧了身, 把脸对着宋白,夜色下, 那双璀璨的眼睛正盯着宋白看。

    “你为什么不睡?”宋白问萨丁。

    宋白能感受到萨丁在看他, 但他没有勇气,或者,还没做好准备。

    萨丁把手探入被子底下, 摸上宋白交叠在腹部的双手, 他用大拇指在宋白手心里挠了下,触到宋白掌心的冷汗,道:“还问我呢,你这么紧张。”

    萨丁带着笑意道。

    宋白用冰冷的手握住萨丁的手, 他终于也侧过了身, 面向萨丁, 道:“仪式明天就要开始了……”

    宋白抿了下唇, 承认自己的脆弱总让他觉得有些难为情, “我不知道接手盛家,对还是不对。”

    萨丁没再笑他, 他和宋白一样紧张,不然也不会这么晚还睡不着,他抽出了被宋白握住的手,替宋白整了整睡衣领子。

    “两年前,我二十二,接手四军的前夕,我一整晚没睡,在想和你一样的问题,”发皱的领子在萨丁的手下重新恢复平整,他抬起头,看向宋白,道:“后来……”

    宋白等了半天,没有等到他的下文,“后来?”

    “没有然后了,”萨丁道,他笑起来,像他们前院花园里蔷薇花瓣上晶莹的露珠一样剔透。

    “……”宋白有点气闷,不是因为萨丁又一次戏弄他,只是生气自己竟然需要萨丁安抚。

    “别生气,”萨丁对着宋白的唇啄了一下,他望向窗外墨蓝色的夜空,道:“这样的天,我一直看到天亮,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去了营地,那帮崽子们闹腾,我心浮气躁,正好用他们泄了火气。”

    他用柔软的发顶蹭了蹭宋白,宋白被他安慰搞得没了脾气,自觉递上手臂,把萨丁搂在怀里。

    萨丁自己找了个舒服位置,贴着宋白,他因为临近预产期,每天睡眠时间都很长,这次因为紧张和宋白熬到现在,已经到了极限。

    他了哈欠,眼睫毛上挂了一点水汽,决定不再戏弄宋白了,低声道:“明天盛家内院可没人给你泄火,还是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才能应付仪式……”

    着,头一歪,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窗外的云层后边露出月亮,淡淡的月光照亮了萨丁酣然的睡颜,睫毛上纤细的水雾随着他呼吸微微颤动。

    宋白用指腹轻轻揩去雾气,又将萨丁外面的手臂重新放进被中。

    萨丁得对,他早就答应了,早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现在躺在床上就是等着明天挨宰)。他为此做出了那么多准备,若是现在才开始犹豫对错与否,岂不是也对自己太没底气了?

    一切再差又怎样,萨丁已经在他身边,宋白搂过萨丁,如此想道。

    当天晚上,宋白做了个梦,他梦见自己的继任仪式上被断,底下的人抗议他不配,改选了萨丁登上家主之位,宋白还在一旁拼命鼓掌,真心实意地认为萨丁坐这个位子是众望所归。

    荒唐得第二天早上醒来,宋白都没缓过劲儿,瞪了天花板半个时。

    早饭吃得食不知味,宋白感觉自己快把客厅中央的地板给踩光了,直到助理声提醒他,他才注意到换衣间里,正对着镜子坐的萨丁一脸呆滞。

    “萨丁,还有一会儿,我们就要出发了。”宋白看了看时间,在管家一早上的催促下,宋白吃完饭后就飞速将礼服穿戴整齐,精致华美的古代制服将他的身材衬得更加修长,袖口精细的盛家家徽纹样,使他仿佛是从宫廷走出的贵公子。

    “先别管我,让我再换一会儿!”萨丁用手推拒了他,他的手插入发间,又一次揉乱了头发,因为孕期一直偷懒没剪短的头发有了些许长度,萨丁这一揉,乱得可以媲美鸟窝——不过光泽靓丽,质地上乘。

    “宝贝儿,你在紧张。”宋白站在他身后,头搁在他肩上,笑道,萨丁几乎能感受到从他后背传来的宋白因笑声而发出隆隆震动。

    “不要了,算我求你。”萨丁用手把脸埋起来,昨晚上他还安慰宋白呢,现在风水轮流转,轮到他被宋白嘲笑了。

    “怎么了?和我?”宋白着,揽着萨丁肩膀,坐了下来。

    这是一个普通的四方凳子,没有椅背和扶手,只有光秃宽大的坐垫。

    饶是如此,萨丁还是被他给挤了一下,差点摔到地下,还好宋白眼疾手快,给他拉了回来。

    但这样,两个人靠得就太近了,“热!”萨丁推开他时,理直气壮地。

    “少爷,我们该走了——”楼下传来管家的声音,和他踩在楼梯上行进的脚步声,但,当他的视线与宋白目光接触的时候,他闭上嘴,又退了下去。

    “我居然真要当盛家主君了。”萨丁哀叹着。

    他把头栽进宋白的怀里,生无可恋。

    “我被盛老认了回去,你不是早就知道了?”相比于萨丁昨天晚上的戏弄,宋白很是豁达,但少不了一点点恶劣——他含着笑意的。

    “不一样,”萨丁用手把挡在眼前的碎发往后面捋,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道:“我知道你身世,但我还没做好准备。”

    或者,他从来没做过准备。

    两个月里,宋白依旧按时回家,萨丁也照常在军部和家之间往返,如果不是能在终端推送上看到宋白出境,萨丁几乎以为他们现在和过去没什么两样。

    顶多是宋白会成为盛家继承人,而他还是宋白的雌君。

    他只是没有考虑过,自己会成为盛家主君,余生和宋白搬进那栋贵的离谱、年纪比他还老的宅子,出来进去,一举一动,不清什么时候就会成为第二天的报纸头条。

    更不准,还可能冒出些奇怪的时尚杂志,把他身上的军装当成时尚热潮,再掀起全国雌性的军装狂热。

    ——萨丁以前是真见过他舅舅肖容,就是这样在全国播开知名度的。

    萨丁没考虑过这些,他只关注自己喜欢的,宋白算一个,他的少将职位又算一个,再加上宋白为照顾他没有搬出去的这栋房子,这一切,都让萨丁觉得很安全。

    一切都可以掌控。

    “你,我现在姓什么?”宋白揽着树袋熊宝宝,一边拍,一边问道。

    “宋啊,你不会连着都忘了吧!”萨丁理所当然鄙视了他一眼。

    宋白仿佛从伴侣的神情中得出了“我的伴侣是傻子”的结论。

    在宋白的一再纵容下,萨丁在家中的地位早就隐隐有了力压一头的趋势,时常堵得宋白不出话来。

    宋白默默吐了口气,劝自己,这笔账记到他生产完,等萨丁恢复好了,一块算。

    他道:“我可以不姓盛,继任了也不用搬到盛家,如果你喜欢,家伙跟你姓也可以。”

    宋白指着萨丁腹部,那里是因为四个月身孕而隆起了一个弧度。

    “别担心了,盛家那边我了算,咱们家里,你了算。”宋白安抚萨丁。

    萨丁像只八爪鱼,牢牢地捆住宋白,哼哼唧唧:“宋白,你太好了,要是你不喜欢我,叫我怎么办!”

    宋白心里警铃大作,“你又看什么了?宝贝,正常一点行不行,别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往我身上试了。”

    两个月来,萨丁看完了几十本育儿书后没东西可看,又搜罗了一堆培养婚后感情的书,不少都是论坛里印下来的,知道萨丁是怎么想的,他在试过雌虫招数对宋白不好使,开始学起了亚雌的。

    亚雌的招数归根究底就一个字,嗲,两个字,撒娇,三个字,装柔弱!

    半个月前某一天开始,他在宋白身上试验成功,于是,从此无时无刻都出其不意,得宋白措手不及,试完了还要在自己整理出来的列表上按照宋白反应分,分一到五颗星,一星是极差,五星是极满意,比宋白在管家那学的还认真。

    宋白表示强烈抗议,最后被萨丁顺势拉到床上,解决了提出抗议的人,宋白看着原来他用床事威胁一下就羞得不行的萨丁,现在就差摆出妖娆姿势,抛过来媚眼:大爷,再来一次啊~

    怀孕后的雌性会有一定程度的焦虑不安,萨丁体现得并不明显,但宋白还是做足了准备,他不搬家,顶着管家幽怨的眼神按时上下班,少到可怜的时间也全被萨丁给占满,但这不代表他愿意为了安慰萨丁就以身饲虎,孩子没出声就英年早逝。

    “算了,”萨丁哀怨地推开宋白,道:“你不喜欢我了,我知道,以后你好找别人宠。”

    萨丁用这些亚雌招式不是没有特征,他动作太夸张,太假,假到一看就知道他是装的。

    在过去的半个月,这些招式让宋白头疼不已,他也一直在逃避,但是,昨天晚上的经历让他有了些不一样的想法。

    “萨丁,”宋白没有再向刚才那样逃避,或转而用好听话搪塞他,他重新叫了萨丁的名,认真问他:“这两个月你一直都在紧张,是吗?”

    萨丁诧异地看向宋白,没有了刚才故意做作的姿态,显得他身形愈发单薄。

    宋白把头贴在萨丁的额上,他闭上了眼睛,喃喃:“我早该发现的。”

    萨丁的负面情绪在行为上不明显,在宋白面前,他一向会展现出最阳光的样子,只有自己一个人真承受不了,才会来找他。

    就连萨丁用那些招式,也是不想给他太多心理负担,提前做暗示,提醒他:看,我在试验了,你别有心理负担。

    “你不是没做好准备,你是准备的太早了,连你自己都弄不清了,”宋白把自己的手插入萨丁五指的指缝,十指相扣。

    盛家主君,一个象征着全虫星的雌虫最为欣羡的顶层地位。他将在整个国家的注视下,与他的丈夫携手一生。

    未来那么长,可未来的盛家主,今年才二十一岁。

    宋白不再是那一间娱乐公司的总裁,他站在世家中最顶层的地位,他有很长的未来,可能遭遇各种诱惑,他们也许更年轻,更漂亮,更与他情投意合,强强相配。

    在这场原本低嫁的婚姻里,萨丁从下嫁,一举转为高攀,他失去了背后世家出身的唯一仰仗,不用想都知道,他该是怎样不安。

    此般不安之下,他又能用什么抓住宋白?只凭着他知道宋白穿越到的秘密吗?

    别逗了,他唯一的倚靠,居然只能是和宋白共同经历过的那些事情,他们仅有的一点心意相通。

    把全部未来交到另一个人手里,可是他依靠的居然只有那人的念旧与善心,这对一直掌有力量才能安心的萨丁来,怎么能放心?

    随着日子渐进,萨丁只能用他能使出来手段一遍遍确认宋白的心意。

    可笑,他居然把这么明显的暗示,当成了萨丁在逗弄他,还避之不及。

    “抱歉,萨丁,我很抱歉,这么晚才发现。”宋白在萨丁耳边呢喃着。

    萨丁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茫然,他声音低着,道:“……我是这么想的吗,我怎么不知道?好像对,又好像不对。”

    萨丁陷入了纠结。

    宋白环抱住他,他深吸了口气,道:“我未来只有你,不管身份是什么,他只希望你一直陪他走下去,一起,好吗?”

    好吧!萨丁绝望地想。

    他好像真的有点像宋白的那样,早两个月前就开始慌了。

    萨丁正要回答,他刚刚张口,却被一个无情的声音断。

    “少爷,再不出发,就要迟到了。”管家面无表情地。

    没听到萨丁答复的宋白冷冷地瞪了管家一眼,拉起萨丁的手,在经过管家身边时,冷酷地夺走他臂弯上萨丁的礼服,一起下楼去了。

    ……

    继任仪式一共有两个阶段,第一阶段在世家内院举行,不迎外客,在场来的都是现任家主,或嫡系的继承人,宋白要在四位家主的共同见证下,向虫皇的遗像宣誓,宣誓完成,再由盛老将象征着盛家的家徽转交宋白,仪式第一阶段就此完成。

    第二阶段,现任家主要在前任家主陪同下,共同走出内院,来到早已布好场地的外院,共同主持发布会,将新家主上任的消息,通过在场数十位中央与各地方的媒体人,传播到世界各地。发布会会持续两个时以上,因为接下来,新任家主还要受到各个政界要员的临场考验。

    所谓的临场,家主内部都知道,只是走个过场,有提前备好的稿子,纯粹是为了在全国人民面前搏一个好印象。当然,不搏也没关系。

    像最近一次,肖家主的继任仪式太过突然,年轻的肖家老三被临时抓上了台,稿子都没有,全程都是由前任家主肖恩代答的,年轻的肖家主就是懵逼着来,又懵逼着下去,后来在论坛里还得到一个憨憨的美称。

    宋白显然是过于自信,他提前就在官方的媒体上刷足了存在感,全球的观众们都对盛老选择的这位新的继承人表现出强烈的好奇,此次继任仪式的收视率,也创了新高。

    大家对他寄予厚望,宋白自然也不算辜负他们,早之前在专访里表示,自己不会准备稿件,完全临场发挥。

    盛老倒没什么意见,乐呵呵的,,随宋白乐意,仿佛宋白下一秒要炸虫星,他也会笑着点头。

    这就让前来告状的管家吃了个哑巴亏,但他又不能把账算在宋白头上,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所以,他一定是在心里暗搓搓记了一笔。

    宋白身边站着萨丁,与在场其他家主,共同在指定的摄影机前拍照留念,这是第一阶段尾声了。

    管家故意断萨丁要和他的话,一定是报复。宋白看着站在摄影机后冷漠无情的管家,想着。

    仪式的时间安排很紧密,他们紧锣密鼓地按照步骤进行,到现在宋白还在惦记萨丁最后要和他的那句话。

    管家持续面无表情,就算是走出内院,来到了外院,面对着一众扛相机、举话筒的记者们时,他也没像以前和宋白的那样给他开路,而是跟在最后面,不出声,也不上场。

    但管家的冷漠只持续了五分钟,就在宋白和萨丁落座以后,宋白的发言还没有完,他就看见管家对他拼命地手势。

    宋白刚开始扫了一眼,以为是管家是恶作剧,不想多管,但他心中实在是不安,这种不安从坐上车以后一直就延续到现在。

    他下意识看向旁边的萨丁,这才发现萨丁面色惨白,额头上冒着冷汗,此刻正涔涔而行,只是他一直用一只胳膊挡住脸,所以正对面的记者们才没察觉。

    孩子要出生了!

    一道闪电劈向宋白,他当即扔了稿子,脱下礼服,给萨丁披上,他挡在萨丁前面,完全挡住了记者的视线,“愣着干什么!快叫车!”宋白急的甚至吼了出来。

    他听见了萨丁的声音,“对……对不起,乱了仪式……”

    “闭嘴。”宋白声斥责他。

    萨丁的预产期还有一周多,在极度重视生育的今天,预产期的准确度可以达到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雌性只有四个月的孕期,丝毫不影响日常行动,也就更不会有人类怀孕时的那些诸多不便,这也是宋白会同意萨丁来参加的原因。

    没人料到,预产期居然突然提前了。

    宋白不知道自己在原地站了多久,萨丁被医护人员抬上了担架,他也上了车,身上还是冰凉的。

    最近的医院车程还不到十分钟,宋白却觉得像过了一个世纪。

    萨丁预产期提前得没有预兆,加上他又是唯一一个增强剂的注射者,医生怕有意外,决定还是先给萨丁安排全身检查,这让暴躁的宋白差点要和大夫吵起来,还是管家在后面拉住了他。

    “宋白,”萨丁虚弱地喊他,宋白急忙跑来,他颤抖着和萨丁道歉,为他擦额上的汗。

    阵痛折磨得萨丁没了少将的影子,可怜又可爱。

    他冲宋白招了招手,让宋白低下身来,伏在他耳边了什么。

    这一幕,被紧随其后的记者们拍下,刺目的闪光灯让宋白第一反应先挡住萨丁的眼睛。在宋白的怒视下,记者们又被到来的保安与私军驱赶出去。

    医生们在确定过萨丁的身体状况没有问题,这才推进了手术室。

    宋白靠着椅子疲劳坐下,他频繁地看时间,焦虑地在手术室门前转来转去,烦躁得几乎想去买包眼,但想到萨丁,又忍住了。

    手术室上,红灯转绿,医生低着头,抱着虫蛋走出来,想着要怎么和这位尊贵的年轻家主解释是个雌的。

    他抬起头,却见眼前空空荡荡,没有人影。

    “没事吧,他怎么样?”

    雄虫急躁的问询声传来,医生侧身,才发现,年轻的家主直奔着他的雌君而去,此刻正在焦急地询问。

    “医生,怎么和他啊?”护士忐忑不安地问。

    一般雄主都会先等知道幼崽性别,而这位,医生笑着,老练地吩咐,“先送孵育室,等家主记起蛋了,咱们再。”

    他希望你一直陪他走下去,一起,好吗?

    错了,大错特错。

    你对我的爱,从未怀疑过。

    至于一起?

    乐意至极。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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