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被虐待的老攻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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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俊平张大了嘴巴, 显然没想到这个妓子竟然会越俎代庖地指挥他做事!

    虽然对方温文如玉,话极为客气, 并没有一丁点令人觉得不舒服的地方。

    但就是因为对方俨然一种将军夫人的语调,气质太过平静自然, 仪态大方,才会让单俊平觉得心惊。

    ——我滴乖乖,将军这是哪儿找的这么一个妙人?!

    “咳咳。”单俊平盯着顾言之多看了一会儿, 其实也没有多看几眼, 就听见了他家殿下的咳嗽声。

    跟在将军身边久经沙场、鞍前马后的,他家将军放个屁单俊平都知道是什么味儿的,这会儿又哪里不懂他的意思?

    单俊平连忙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顾言之又:“还得劳烦将军安排一下, 着人收拾下这里的污迹。”

    “是。”单俊平下意识用领命的口吻回复, 完事又猛地觉得不妥。

    ——这不过是个妓子而已,为何他嘴里吐出的话落在自己耳朵里却有种军令如山的感觉?那种用上位者的姿态吐出话的感觉实在让人心惊。

    他真的只是普通的妓子?

    “看什么呢?还不快点滚出去。”床上姜钦忍无可忍,被看的顾言之没什么反应, 他却当先炸了毛。

    完,便又有气无力地趴回去了。

    他是真的流血过多, 这会儿开始觉得头晕目眩了。

    顾言之向他嘴里塞了颗回血的大补丸,姜钦想也没想就吞了,趴在那里的样子像只蛰伏的凶猛幼兽,虽然虚弱但给人的感觉依旧危险,偏偏又显得十分可怜又十足乖巧。

    单俊平忙不迭退了出去,只是觉得今日在殿下卧房里看见的这一幕有些惊悚。

    待出得房门, 其余两名武将凑了上来,争先恐后地问他里面的情况。单俊平讳莫如深,事实上连他自己都没搞明白今次带个人回来,殿下怎么就变了个模样。

    不过脱离了那满是血腥的房间,稍微呼吸了下新鲜空气,单俊平很快又想开了。

    他比姜钦大了整整十岁,但论起上阵杀敌、武功谋略,对方的能力却统统远在自己之上。所以完全没什么可担心的,殿下总有自己的主见。

    单俊平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拍了拍其余两人的肩膀道:“殿下没事,咱们都散了回去休息吧。”

    至于那位……妓子,他以后还是少惹为妙。

    屋内待顾言之将姜钦的伤口清理好重新包扎上以后,被派进来收拾房间的人也全都退了出去。

    室中摆放了个味道清淡雅致的香炉,将原本满室的血腥盖过。

    姜钦原本一阵阵头脑发晕昏昏欲睡,但一想到青年就坐在他身边的床榻上,便总想忍着不睡。

    不是害怕自己一觉醒来青年就不见了。

    而是单纯不舍得睡去而已。

    进度条咻咻咻地蹿到临近百分之四十的位置上终于稳定下来了,想不到这孩儿这么容易满足……顾言之心情有些复杂地拍了拍姜钦,摸猫儿一样,嘴里却极度无奈而又暴躁地道:“快点睡吧,你现在需要休息。”

    姜钦依旧趴在那里侧脸瞅他,长长的睫毛刷子似的扫来扫去,就是不将眼睛闭上。

    顾言之干脆盘膝坐到床上,问他:“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什么?”

    他声音很轻,在四周床帏落下遮住了外室阳光的昏暗空间当中,又轻又暖的,叫听到的人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阵欢欣喜悦。

    “我是指你的前世……还有今生,都是怎么过的?”

    姜钦眨了眨眼睛,那眼中就跟徒生万卷山河似的,他喘气略粗,回荡在这一方室当中更显得四周静谧无声,安静美好。

    其实上一世他活的时间很长,远比顾言之所设想的还要长。

    从宜国逃了出来,被扔进段昌岭中也没有死,反回来驰骋疆场,戮战八方,曾率大军千里奔袭攻城略地,也曾匹马守孤城,长河落日,马革裹尸。

    后来重新回到宫中蛰伏数年,于宣志门前逼宫请皇上退位,成为大昌历史上第一个明目张胆谋反篡位的帝王。

    但姜钦丝毫不在意外界和史官的评价。

    为了巩固皇位,他杀兄弑父,以严法治天下,主张开疆拓土,曾数次御驾亲征,将大昌的版图扩大到历史上绝无仅有的规模,但因为即位以来手段狠辣不通情面,反而引起满朝文武的不满,更有几位言官先后撞死于盘龙柱上。

    虽励精图治却不得好报,姜钦却犹不知悔,不为所动,甚至万人唾骂也一无所觉。

    他总觉得内心空荡荡的,拥有的越多就越是不知道如何能够觉得快乐。

    没有快乐,也相对的,就没有那些痛苦和哀愁。

    他不喜食色,不喜铺张华丽,精雕玉琢,甚至终生征战在外,无妻无子。

    仔细体味,似乎只有纵横杀戮、血染山河能够让他稍稍觉得有一丝丝的快乐。

    又或者只是偶尔,仅是偶尔,他脑海中忽然现出一张淡漠别致的面容之时,心绪也会稍觉宁静。

    淡是清寡浅淡的淡,漠是严肃冷漠的漠,别致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别致。

    可每每想起之时,他从不允许那张面容在自己的脑海中多做停留。

    因为他知道那个人早在自己离开宜国后的没两年,就被人发现吊死在了凤城郡守府中。

    有人宋仁贤是败于权势之争,他那个做皇后的姐姐已经死了,他一个草包勉强独活下去也是生不如死,还不如把自己吊死,一了百了。

    但姜钦却总觉得那才是属于青年的归路。

    也许离开才是青年真正想要的……

    事实上上一世戎马一生,忙得紧,他也没有很想他。

    只是在英雄迟暮、垂垂老矣之时,回光返照间,姜钦的心头忽然间爆发出了一阵没顶的愤怒。

    他恍然明白毁了自己一生的不是先帝,那些不受宠的记忆只是激励他勇敢和成长的基石而已,其后几十年的空虚、孤寂和索然无味才是他最大的敌人!

    而这些无疑是那个叫宋仁贤的biantai狗.官带给他的!

    顾言之:“……”

    他终于理解姜钦这种既嗜血残忍又淡薄沉迷作死的性子是哪里来的了。

    孩儿早年被原主虐待受了不的影响,可能精神已经变得极度敏感,异于常人。后来又在自己身边儿待了几年,被自己的厌世情绪感染,就导致他成长成了日后既凶残又淡漠没有所好的性子。

    其实也怪可怜的。

    但姜钦的可怜之处远不止这些。

    毕竟是空洞地穿越了无数个世界的人,姜钦的感受顾言之其实全都明白。

    每天都活在极度的空虚和痛苦之中,但仍旧建功立业,开创先河史诗,临死之前回想一生戎马,所有大哭大悲大喜大乐都尝过,无牵无挂亦没有遗憾,这样的生命走过一遭倒也还算有趣。

    但如果要人再重头来一次,带着上一世的空虚乏味,这际遇就不是那么美了。

    甚至可以是倒霉透顶。

    后来姜钦就带着这种恨念重生了。

    重生回到流落在外、但还没被他亲兄弟派来的人成重伤的时候,他其实是第一时间就跑去找宋仁贤的。

    可惜他眼见的却只是一个不折不扣,没有一点儿内涵内容的纨绔。

    叫人觉得分外……陌生。

    除了陌生,姜钦看不到任何一点儿令自己怀念的,记忆中青年云淡风轻的影子。

    那时候他浑身乌黑衣不蔽体,跟京城中流窜在街巷之中的叫花子别无二致。

    那时候的宋仁贤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却已经学会沉溺声色犬马,流连戏场赌坊,整日不学无术,被他那群狐朋狗友捧上天。

    那天宋仁贤在京城最大的赌坊门前看见他,还给了他一贯铜钱。

    不是看他可怜,是因为钱对那时候的宋公子来还称不上重要,而用一点钱就可以换取朋友的吹捧和叫花子的崇拜,宋仁贤给钱给的很乐呵。

    他腰身笔直地将那罐铜钱掷于地上,神色高高在上,姜钦看得分明,他眼中只有春风得意,看自己的目光犹为陌生,很明显他不记得自己了。

    而自己看他,也完全没有记忆中的那种感觉。

    陌生的感觉甚至让姜钦觉得心凉。

    他以为重生以后就能在宋仁贤身上找到慰藉,但甫一对上他那双尚未长开的稚嫩容颜和那一双轻浮无物的桃花眼,姜钦觉得也许这一世自己也找不到任何安慰了。

    但没想多年以后他兵临城下,与青年遥遥相望,稍微对视了一眼过后,那种早已陌生的心脏跳动的感觉竟然回来了!

    再后来诸多纠缠,时至今日,姜钦也搞不懂他对青年是抱着的是什么样的感情。

    但他只知道只要这样的青年留在他身边,心里眼里都只有他一人,他便会觉得开心、快乐,甚至是满足。

    所以无所不用其极,哪怕是绑,他也要将青年绑在他身边!

    顾言之:“……”

    好吧,原来不止自己穿成了个biantai,老攻也是个biantai,他都已经可以预见到日后两个人鸡飞狗跳的日子了。

    不过有啥办法,既然摊上了这么一个人……他也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你找到了从段昌岭直奔宜国凤城的方法,即便多此一举地攻了凤城,按哪怕为了安抚军心你爹也不会你。”顾言之,知道孩儿的心结不在他这个所谓的父皇身上,他起话来完全没有顾忌:“所以殿下您到底是怎么挨了这顿板子的?”

    姜钦轻笑,深邃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无所谓地:“可能是殿前顶撞吧。不知道,我那时候心里烦得很。”

    顾言之觉得自己更无辜了:“所以这也是我的锅喽?”

    姜钦也挺委屈:“你早告诉我你是认识我的,没把我当做别人,我至于这么烦吗我?”

    那不是你不叫我吗!还什么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其实不也还是个怂货。

    顾言之气,转念又一想能叫无所谓生死的六殿下烦躁成这个样子,他脑袋里到底是脑补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顾言之震惊。

    姜钦这时候已经嘟囔着回答了他的问题:“害我以为你已经找到了相好的了。老子单身了两辈子都没一个相好儿,你这个没良心的……”

    “……”

    “你会留在我身边吗?”

    “……会。”

    “别离开我。”

    “好。”

    “不许离开我。”

    “……”

    姜钦到后来脑子便不清楚了,他断断续续地,絮絮叨叨,最后就没有了声息,彻底睡着了。

    顾言之扯开丝被,动作轻柔地给他盖上。

    随后他改坐为躺,干脆在青年的身侧躺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