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阿姐,师姐

A+A-

    见状不妙, 明澈即刻收剑,画符,蓝色符咒逐渐靠近,迅速被反弹,明澈定睛凝神,一把抓住,符咒化为盈盈蓝色星光。

    除祟咒竟无法靠近!

    初秋,蝉鸣已停,清风微凉,月色皎白,血流漂杵,遍地哀嚎,一片混沌。

    地毯侵满鲜血,人走在上面,挤压出血流。赵凌如满脸污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他狼狈跑到赵江离身边,脱下外衫盖在赵江离不停淌血的身前,不敢去看散落一边的五脏六腑。

    赵凌如颤声道:“阿姐,阿姐。”

    他怕听不到回声,又心翼翼轻声唤赵江离。

    满脸渍血的赵江离醒了,唇间翕动,似乎着什么,她颤颤巍巍用尽全身力气想支起身子,赵凌如抹了把泪,把她扶起。

    赵凌如强忍泪水,哽咽道:“阿姐,阿止没事。”

    看见行止安然无恙,赵江离欣然一笑,悬在半空中的手,戛然落下。

    赵凌如抱着赵江离,头埋在她颈窝间,一如时候,口中不停呢喃着:“阿姐,阿姐。”

    赵凌如无力坐在地上,感受怀里尸体逐渐变得冰冷,熟悉又陌生,千里决堤瞬时崩塌,失声痛哭。

    他犹记得,幼时的他每次被父亲责骂阿姐都会把他抱在怀里,他也总是把头埋在阿姐颈窝间,偷偷抹眼泪。

    人人对他寄予厚望,只有赵江离知道幼年的赵凌如不过是个孩子,被冠上清河赵氏嫡子的名号让赵故泽不得不对他严厉。

    赵江离每次都笑着安慰道:“凌如,阿姐给你买了糖葫芦要不要吃?”

    往往这时赵凌如都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疏影居狩猎大赛时,赵凌如少年狩得棕熊以此拔得头筹,人人都道他是天之骄子、天纵奇才,只有他知道自己的荣誉是阿姐灵基尽毁换来的。

    狩猎大赛遭奸人暗算,混入妖兽,少年赵凌如不敌妖兽围攻,险些被拆分吃入腹中,幸得赵江离及时赶到,把他从狼口下救出,在他受众星捧月、阿谀奉承时,阿姐承受的是灵基受损,修为再难向前的窘境。

    后来他问赵江离,赵江离也只是道:“修为天分自由天定,不怨任何人,这样也好,能像寻常女子般寻得良配。”

    但他也知道赵江离时常半夜修习法术,最后都以一声无力叹息结尾。

    天不遂人愿,赵江离如愿嫁得良配,却不料那人英年早逝,因无子嗣受尽婆家白眼,守寡三年便可归家。

    明明还有一个月,还有一个月就能回家!

    明明就还有一个月!

    明明还有一个月……还有一个月。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她这一生受尽了苦,幼年饱受争议,少年灵基尽毁,青年丧夫守寡受尽闲言碎语。

    即便如此赵江离也从未怨过任何人。

    赵江离比任何人都更适合清河家主之位。

    赵凌如抱着再也拢不住的火,狠狠擦了把脸上的泪,鼻尖酸涩,他还不能哭,不能伤心,不能悲恸。

    赵江离挽起衣袖衣袖细心擦拭赵江离面上的污血,而后沉吟片刻,起身走到门前。

    赵凌如在无尽血中成长为清河赵氏下一代家主。

    乌山,山洞,晦暗,只留两盏上下窜动的火苗,风过,熄灭一盏。

    许静知粗略疗伤止住血,看着尚存的右臂,手臂尽头是手,满是血的手,明明是他的血,脑中却闪现赵江离惨死之状。

    疯狂蹭地上的土,把污血擦掉,这血不是他的!是赵江离的!是赵江离的!

    蹭着蹭着,许静知倏然弯腰抱头痛哭,腰弯得低低的,像是赎罪。

    他只是不甘心,不明白!

    他恨,可他从未想过害死赵江离---疏影居唯一,唯一一个看得起他,对他好的人。

    许静知初到疏影居身材瘦,被赵故泽收为弟子,却难以服众,看不起他靠人关系进入疏影居,平白占掉本该进疏影居人的名额。

    天赋再高依旧没人同他交好,反而更受同门冷落,明里暗里给他使绊子——修习过晚不给他留饭、冬天藏起厚被子只给他留一床薄被褥、把脏衣物扔给他洗还不许告诉任何人……

    他不明白,不理解,为什么师兄弟会如此对他,他认为是自己不够努力,不够刻苦,只要够勤奋就会被人接纳。

    结果只是,他越努力,越是不受待见,师兄们的刁难苛责越来越重。

    的他不明白,哪里是他不够努力,总的来,他来的最晚,天赋最高,到了他们可望不可即的地步。

    大雪飘絮,他不想回房睡觉,冬日师兄们不会给他成堆的衣服洗,却会偷偷换掉他的被子。

    太冷了。

    寒夜飘雪,许静知提着剑往清浅台走,他想:“练剑就不会冷,然后去厨房住一夜,那有昼夜不灭的炭火,比房里要暖和。”

    许静知边想边走,越想越开心,他终于找到一个好去处,只要厨房炭火不熄,他就有暖和的炭火,再也不会晚上冷的只能蜷缩起,整夜整夜睡不着。

    透过门,烛火下,他看见赵江离在清浅台练习剑法。

    师姐?

    许静知扒着门往里探头,他不敢进去,他怕赵江离与那些师兄一样,不喜欢他,甚至故意与他比剑,等他输了嘲笑一番。

    门不心被推响,赵江离警惕道:“谁?”

    许静知一时间手足无措,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垂着头站在原地,不安地扣着剑。

    回过神,赵江离的身影早已出现在许静知面前,比他要高出一头多。

    许静知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立刻低下去,浅浅道了声师姐。

    “师姐?”赵江离重复着这个称呼,良久,反应过来,恍然道:“你是许静知吧,我爹的徒弟。”

    许静知点点头,他不想练剑了,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到厨房那巴掌大点的地方。

    赵江离俯身温柔道:“早听我爹收了个徒弟,原来是你,你没见过我你是如何知道我是师姐?”

    许静知进门时,赵江离正在外游离,只听书信来往赵故泽新收了个徒弟,名唤许静知。

    许静知如实道:“听师兄们的。”

    疏影居多男子,少女子,能不受疏影居作息管制的怕也只有家主独女,况且,赵江离剑上的是紫缨,听闻师父只有一女,大概就是眼前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