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秦玉昏昏沉沉靠在冰柱旁醒来,砸了砸略疼的头,稍稍恢复,环视四周,一边冰柱后露出一片衣角,青绿色衣角。
秦玉心头咯噔一下。
这几日他记忆混乱,宛若疯癫,只依稀记得结界被人开过。
越往前走,秦玉心跳越快,即便他没有心,感受不到心跳,喉结滚了滚,绕到冰柱下,只是冰山一角——青绿衣衫被撕碎散了一地。
萧兄……
是他!能解开结界的钥匙只有白玉印。
顺着一路不成样子的碎步往前,绕过一间冰室,最后找到萧临。
秦玉着急前行几步,却又慢下来,颤颤巍巍。
萧临衣不能蔽体,昏厥在冰床上,面色苍白,发丝散乱,垂下来遮住半张面颊。周身暧昧痕迹迹明显,膝前淤青,胸前红肿。手上还系着萧临腰封,手腕被勒出红痕,银铃寒冰中,迸出冷冽寒光,刺伤秦玉。
在心尖狠狠一刀,千疮百孔。
秦玉倒吸一口凉气。
慌张跑过去,给萧临覆上自己的玄色大氅,把人整个包裹,抱起在身前。
不止这些地方伤到厉害,手肘、下巴亦是红肿。往下看,不断冒发寒气的冰床,红色血丝明显,还有着某些不同的东西。
秦玉不等细想,直接将人抱起,缩地千里。
容园的门是被踹开的,门板晃了几晃,险些摇掉。秦玉将人放下,落下床纱,直接拎来韩措,恭维的话还未出口,便被一把扔到地上。
秦玉强装镇定:“去治,治好了我给你她的下落。”
韩措恍然清醒,不可思议道:“你知道芸娘的下落?”
秦玉一直留意萧临方向,头也不回冷声道:“是。”
韩措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朝秦玉作了一揖。
只凭脉象能看出什么?抬手愈掀开帘子,进一步望闻问切,却被秦玉一把擒住手腕。
“隔着帘子看就行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行医问药最讲究望闻问切,不让查看算怎么回事?
韩措只道诊治出的:“玄玉元君灵基被封,寒气入体,倦怠疲劳过度,高热不退”越声音越:“可能是秽物入体,没,没及时清理干净。要昏迷几日”
诊脉时手腕处的勒痕与露出手臂的痕迹也让他猜得八九不离,秦玉既不想此事被戳破,又何必捅破这层窗户纸。
秦玉面色死气沉沉:“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这,这不好。”韩措胆战心惊道。
“若,若是凡人多日受此大罪必定性命不保,可……可玄玉元君是神官被贬下界,虽性命无虞,但要遭受的罪只会多……不会少。”
沉吟良久。
“书房第二排从左往右起,第三个格子里有一朵枇杷花,你要的消息在那,没事不要过来了。”
韩措深知此事严重,走时还带走了一直在院子树下坐等萧临的星河。
神官被贬下界,不会死,却会伤会疼,凡人尚有死可解脱,被贬的神官只能生生忍着。
人生八苦。
秦玉掀开帘子,将人抱到温泉池,处理留下的东西。
萧临消瘦,若不注意,很难发现此时腹微微隆起。
手触碰到时,靠在怀里的萧临微微抖了下。
尽管萧临听不进,秦玉还是一句一句哄着。
“一会儿就好了,就不疼了……”
“没事了……”
……
一手环住肩不让人滑下去,另一只手缓缓探入,遏制不住发抖,眉心微蹙。
染了秦玉一手,带出时还带着血迹。
撕裂了。
待清洗干净,径直御剑而归,到与君筑。
萧临静静躺在床上,眼眸轻合,胸前起伏微乎其微,若有似无的呼吸证明他还或者。
秦玉悉心擦药,才发现萧临手肘与膝盖都或多或少擦破皮,大腿内侧淤青红痕被掐出手印,某处更是隐隐绰绰收缩着,伤口还未愈合。
放下药膏,给萧临掖了掖被角,湿帕子润湿萧临双唇,做完这些沉重的脚步才踏出房门,出门前眼神复杂地看了萧临一眼,稍作停留才离开。
凡间虽不是春三月,却也是和煦盎然,垂柳抽芽,嫩草破土,草长莺飞,泉水涓涓。
秦玉在院中怔怔站了半日,叹出一声本不该属于他的叹息,指尖凝出传音红莲,飞旋送出。
不到半刻,韩措出现在与君筑,眉眼低垂,有些寞然。
秦玉吩咐道:“这交给你。”顿了顿,他又道:“过几日宋北会来替你。”
韩措回过神,秦玉已经走到与君筑门前,倏然道:“阁主。”
秦玉驻足,头也不回:“芸娘的东西你应该比我更熟悉。”
要的话梗在嘴边,秦玉只闻身后传来韩措一声是。
出了与君筑,秦玉没有直接回往生阁,也未御剑而行,随意找了个方向走。
天庭,功德银行。
明澈执笔审神官功德,星眉越来越紧蹙,手上越发用力,“啪嗒”脆响,笔断为两截。
眉心跳动不止,心中烦躁,笔被扔到门边,滚了几圈落在门槛。
明澈喝道:“衡阳。”
扶苏应声而入,依旧低垂着头,问礼道:“真君。”
“我这有,算了。”功德簿递给扶苏,吩咐道:“我回来前把古神大人的功德核对好。”
扶苏惊愕,居然把古神大人的功德交由他!
受宠若惊点头接过。
出了功德银行,明澈直奔下界。
“血涌金莲!”鸣霄直指秦玉。
秦玉一早便觉明澈在此,表现并不意外,缓缓抬眸,阴鸷瞧了一眼鸣霄,把目光转到明澈身上。
“萧临究竟哪对不住你?你竟将他折磨至此?”明澈质问道。
秦玉心虚不答,揶揄一眼,转身离去。
明澈不甘,鸣霄被贯满灵力,攻势强劲。
秦玉余光一凛,弑命应召而出,山林乍起灵光,深处炸开。
恶战。
韩措在与君筑待了两日,第三日时宋北受秦玉命令,取代萧临。
韩措道:“没有汤药,悉心照看就是。”
一身黑衣下, 语气平淡:“没有汤药?”
韩措肯定道:“是,没有。阁主近日如何?”
宋北道:“处理前些日留下的琐事,大多时间不见踪影。”
韩措叹息一声,拍了拍宋北肩头,嬉皮笑脸下难掩心酸:“好了,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