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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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下停车场除了两个进出口,四周都是封闭的,喊话间,有回音,也有回应:“谁?”

    这回应响在咫尺,像一记强心针。

    唐起的喉头滚了两下,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尸体是被人扶坐而起的。

    那人又问:“你叫谁?”

    “秦禾。”

    “谁叫秦禾?”

    唐起笃定又心慌:“我知道是你,上次也是你。”

    她似乎很轻的笑了一下:“怎么知道的?”

    这是承认了?

    唐起想眼睛,眼神,但是不行,太抽象了:“你的手腕上,有一圈刺青。”

    “啊。”秦禾恍然,那只带刺青的手在黑暗中抬起来,划亮了一根火柴,用一副不太在意的口吻道,“大意了。”

    她把口罩拉到下巴下,露出脸。

    果不其然,唐起道:“你怎么会来这儿?”

    “龚倩月的遗体失窃了。”

    唐起愣住。

    殡仪馆报了案,警方四处搜捕,秦禾,“监控拍到的可疑车辆出现在附近,看来我没走错地方。”

    唐起来回消化这两句话,只觉信息量巨大。

    被风吹熄的蜡烛重新点亮了,秦禾挥灭手里的火柴梗,扔到地上:“这事儿跟你有关?”

    唐起一时没听明白。

    “你认识龚倩月的吧。”秦禾把话挑明了讲,“唐先生为什么突然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警察局门口,然后又热心肠地送我回殡仪馆,平常人,回避都来不及,哪会贸然踏进殡仪馆的工作大楼,然后看似误误撞地进了停尸间,指出龚倩月尸身上的贞观舆图,紧接着,遗体就失窃了。”

    秦禾拉了块白布,盖在尸身上,她是尊重逝者的,不应该被这么裸露在外:“结果就在这里遇见你,还找到龚倩月的遗体,被剐了一层皮,巧了吗不是?”

    傻子都能听出来这话中弦音,秦禾拿他当贼了,而且还是个处心积虑偷走尸体的贼。

    “你这是龚倩月?”唐起难以置信,更知道自己搅和其中了,处处凑巧,难洗嫌疑,但他依然要为自己澄清,“昨天是在警局门口碰上,我主动要送你一程,后来是你让我送你回殡仪馆。”

    到秦禾这里,倒成了他在作案前进行的踩点了,简直倒一耙,唐起斩钉截铁道:“这事儿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没关系?那你深更半夜过来这里散步吗?”

    空口难辨,唐起直接把奶奶的手机摸出来,点进信息,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

    尸体已经被白布蒙住了,唐起把那两条短信给她看:“这是我奶奶的手机,我是因为收到这条信息才会过来的。”

    盯着信息,秦禾眉头蹙起来,她也第一时间想到江奶奶在店里订做的那副棺材。

    本以为是老人在为自己安排后事,如今看来,却有蹊跷。

    “记得我昨天过,我是做房地产的吧,”唐起从头开始提,“我的员工之前勘地的时候,用无人机拍到一段视频,龚倩月坠楼当天来过这里,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个穿黑棉袄的人,我那天晚上之所以过来,就是因为看到视频觉得可疑,没成想会被人当头抡了两棍子。”

    最后这句直冲而来的怨气,让秦禾侧了侧脸,这完全属于下意识回避的动作。

    唐起盯住她,继续道:“抡我棍子的,不是也在追这个穿黑棉袄的人吗,为什么追我不知道,但是当晚去金悦大厦的时候,我就在十字路口遇到过那个穿黑棉袄的人,大概凌两点左右,他蹲在路边烧纸钱。之后在烂尾楼那次,他被人追着从我车前穿过去,正巧被行车记录仪拍下了脸。”

    秦禾蓦地看过来。

    在那双透着期待的目光中,唐起没让她失望:“我认识这个人,他以前在我们集团工作过,名叫叶忠青。”

    唐起没什么可瞒的,全部和盘托出,包括刚才,他亲眼目睹叶忠青剥下人皮的场景,再回想起那一幕,仍旧不寒而栗,唐起心绪翻涌,顿了片刻才压下去,理智分析:“我怀疑这个发信息的人,可能就是叶忠青。”

    他要棺材,八成是用来装殓龚倩月的尸身。

    可是目标太大了,唐起一冒出这个念头,就立刻推翻。

    犯罪分子都巴不得毁尸灭迹,这人为什么要费尽心力,运一口惹人注目的棺材?

    所以找上唐起的奶奶,让一个老人去安排,令大家理解为老人安顿身后事,以此掩人耳目?

    但是奶奶为什么会答应配合?唐起不得而知,更难以理解:“但也有可能,跟刚才那几个戴面具的人有关。”

    “那些是什么人?”

    “不知道。”既然戴着面具,肯定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就像你为什么遮遮掩掩的?”

    秦禾冷不丁被怼,没好气:“你不知道怎么会跟人动上手的,还差点给人扔下楼。”

    好了,有人上赶着让他翻旧账:“我也纳闷儿,之前我有招你惹你吗,你不也给我当头一棒。”

    不是他惹事儿,是事儿找上他。

    一个两个,全是野蛮人,都不讲道理。

    秦禾突然有点后悔把自己招出来,此间横亘着当头一,哦不,当头两棒的过节,对方还不得揪着她清算吗。

    “我当时吧,没看清,”秦禾解释,“还以为你是什么危险份子。”

    “我一个规规矩矩的生意人,规矩到只在场馆里头拳脚,却被当成危险份子,你觉得像话吗?!”

    秦禾也有理:“对,所以你身上是带功夫的,而且底子好,我一试就发现了。”虽然功夫不到家,但也怕节外生枝,秦禾交手的时候摸过他臂肌,很紧实,不太像健身房炼出来的块头,总得提防着,再加上她当时不想缠斗,晕人完全就是图省事儿。

    那句底子好,听着顺耳,多少能消解唐起部分气性,气性没消几分,又听秦禾:“伙子,你也别这么记仇,记着点儿恩呗,我刚刚救了你。”

    伙子:“……”

    行吧,那就恩怨相抵,于是唐起:“那些戴面具的人,是来找贞观舆图的。”

    秦禾闻言,只扬了扬眉,静待他:“他们好像认定了贞观舆图在叶忠青手里,”唐起把遇上面罩男的大致经过复述了一遍,“还认为我跟叶忠青是同伙,想逼我们把图交出来。”

    而事实上,他跟叶忠青八竿子不着半点干系。

    倘若龚倩月尸身上真的就是贞观舆图,那的确是被叶忠青给剥走了……

    可他为什么不拍照,或者拓下来,非得大费周章的冒险,在天网恢恢之下去殡仪馆盗走遗体?

    那必然是有不得不盗的原因。

    而唐起昨晚能在尸身上认出贞观舆图,到秦禾手绘下来传给他,他却陌生到一点都不认识了。

    怪不怪哉?

    秦禾提议:“我之前拍了照片,要不你壮壮胆,再看一遍?”

    唐起没有拒绝的机会,秦禾已经把手机里的图片翻出来,递到他眼前。

    唐起蹙着眉,忍下内心的排斥,目光投上去,来来回回好几遍,却只看到满眼的皮开肉绽。

    “怎么样?”秦禾问他。

    唐起摇头:“不像了。”

    他甚至怀疑昨天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

    秦禾却不死心:“要不然你再看看遗体?”

    看剥了皮的遗体,唐起做不到。

    如果真是贞观舆图,也已经被人剥走了,看的意义不大。

    现在他把该的都完了,自然也有要问的:“你是不是也在找贞观舆图?”

    秦禾没承认:“我是来找殡仪馆失窃的遗体。”

    “真这么光明正大的话,”唐起拆穿她,“至于扮成这样,藏头露尾的。”

    “多新鲜呐,现代社会,穿卫衣戴口罩挺常见的吧,我在殡仪馆的时候捂得比这还严实。”

    唐起无话可,既然遗体找到了,他划开手机屏保,110,还没拨出去,秦禾朝他望过来,冷声问:“你干什么?”

    “报、报警。”唐起罕见的磕巴了一下,迎上对方藏在兜帽下的眼睛,突然不敢贸然按下去。

    秦禾瞥唐起的手机一眼:“没信号。”

    110属于紧急求救电话,即便没信号,只要周围有基站,就能通:“也能。”

    秦禾当然知道,点了一下头:“哦,你吧。”

    怪的是,110居然没拨通,这是在市区内,又不像深山老林,荒原百里没建一座4G基站,唐起心中生疑:“怎么没通,我上去试试。”

    “好啊,”秦禾背对他,蹲下身,正拾起一张黄符端详,突然,她偏头看过来,心血来潮似的,“唐先生,我给你讲个鬼故事吧。”

    此情此景,地上还躺着具女尸,秦禾冷不丁崩出这么一句,多少让人吃不消。

    接着她指了指墙根:“比如这支蜡烛,里面的烛芯,就是一道引魂符……”

    她忽然开始讲了,还是就地取材给他编,唐起压根儿不想听,觉得秦禾又想吓唬他,自顾着手电往楼梯去,冷风正是从这个口子往下沉灌,身后的烛光影影绰绰,他回了下头,秦禾被墙壁挡住了,但能看到她的影子被拉长在地上,光线一动,她的影子也在摆,然后慢慢移出来,移到很外面,却没见秦禾随步走出来。

    影子投射的距离,似乎有些远。

    唐起心下有种怪异的感觉,瞅了眼脚下的台阶,一步步往上走,再回头,那道影子向左移,飘进阴影中。

    真像飘的一样,影子的双腿似乎并没动。

    唐起皱了皱眉,他怕是被秦禾开了头的鬼故事牵住了心,跨大步走到地面一层,手机还是没信号,唐起往大楼门口去,出来才发现,漫天雾霾,手机电筒照出去,能见度不足一米,全被浓浓的雾霾罩住了。

    受环境大气污染影响,这种雾霾天其实并不罕见,多发于深冬。

    唐起往外走了几步,报警电话始终拨不出去,屏幕上时间为凌一点零一分,日期为4月5日,三月初一,清明。

    作者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