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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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溯同所有为瑞香检查过的花匠一般,并未检查得出确切病症来。

    准确来,它并无病症。

    就如同人的心病一般,身体上根本无任何病症,根本无法对症下药。

    即便如此,沈溯还是心翼翼地将它自盆中移植到花田中,予它换一换生存了十数年的环境。

    暂且先试试这个法子,若是它仍无好转,他再想想其他法子。

    就是不知姜娘子是否愿意将这株瑞香留在他这儿让他且先照看着。

    想到姜芙,沈溯出了出神。

    他不由又想到她一嗔一笑同他的话,想到她跺跺脚女儿家的举止,想到她仿若含着光亮的眼眸。

    真是个……特别的娘子。

    她若非戏弄于他,又究竟是何故一而再地同他上那般令人误解的话?

    思着想着,他又微微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不相干的。

    只见他又看了一眼面前的瑞香,温和道:“莫担心,我会尽我所能将你医治好,让你早些回到姜娘子身旁的。”

    安置了姜芙的瑞香后,沈溯才就着裤腿擦了擦手上的花泥,走到前院的菜田旁来,躬着腰将倒地的瓜棚扶起来,再将被踩烂的菜蔬一一捡起放在一旁的藤筐里,最后将瓜棚扶起来,重新搭好。

    只是瓜藤已经被连根踩断,再救不活。

    他面上从始至终不见任何怨愤之色,好似今日这般的事情于他而言已时常到令他习以为常,又好似他根本不会为自己受到任何欺辱而生怨。

    平静得出奇。

    他做这些事情时豆子就一直跟在他身旁帮忙,或帮他将被踩烂的菜蔬叼到一旁的藤筐里来扔,又或他重新搭起瓜棚时战立起来用脑袋顶着瓜棚以方便他将棚子搭好。

    待沈溯忙完了,它便蹲在他跟前,仰着头耷拉着耳朵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看着他,喉间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好像在同他什么似的。

    沈溯摸摸它的脑袋,笑了笑,温和道:“这不是你的错,不怪你。”

    然而豆子还是耷拉着脑袋,做错了事的模样。

    “就算你没冲出来,他们也一样会毁了这菜田和瓜棚的。”沈溯轻轻揉揉它的耳朵,像是宽慰它一般,语气愈发温和,“还是因为你冲出来得及时,才不至于两块菜田都被他们毁了,还剩着几颗完好的荠菜,正好让我晚些时候煮了吃。”

    沈溯完,见得豆子摇了摇尾巴,他才走至灶屋,熄了灶膛里的火,于一旁的木桶里洗去手上的花泥,将锅里烧开的热水盛进壶里,这些做罢,他才往院子里的竹屋走去。

    约莫过了半盏茶时间,他才自竹屋里出来。

    只见他换下了陈旧且沾满花泥的短褐,换上了一件远山灰长衫,外披一件苍蓝色褙子,本是随意系到一起的长发也重新梳理过,整齐地绾在头顶,用一根白玉簪子固定住,便是脚上也都换上一双干净的皁靴。

    换了一身衣裳,与方才的他相较仿若两人,身姿挺拔如修竹,若是他能抬起头来,必是能让人移不开眼的风姿隽逸的郎君。

    沈溯看向身旁的豆子,叮嘱它道:“我出去一趟,家中的花田便由你来照顾了。”

    谁知豆子非但没有老实听话,反是咬住他的袍角,显然是不想他离开。

    沈溯却未再同它上些什么,只是又揉揉它的脑袋,将袍角自它嘴里扯出来,大步离开了他这清贫院,往城里方向走去。

    不知可是阿洄的药引不够用了?算来也确是这几日了。

    *

    姜芙回去的一路上都抱着沈溯给她的木芙蓉不舍放下,面上是一副气恼的模样。

    要不是那两个找事的厮,她还能同阿溯多些话,多看他一会儿的。

    不过,那人提到了“府上”以及“侯爷”,想必是平阳侯府的人了,且看他对沈溯趾高气昂的模样,显然那般欺辱他并非一回两回的事了。

    要不是为了不拂阿溯护着她的好意,她方才定让篆儿狠狠教训他们一顿!

    别看篆儿身材娇,却就是个练家子,身手颇为了得,趴两个寻常厮是轻而易举之事。

    这是姜家的规矩,姜家所有人,下人乃至主子都必须练些身手,才不至于辱没姜家行伍出身的家风。

    莫是篆儿,便是出身书香门第的于筱筱嫁入姜家后也学会甩起了棍棒,莫看她平日里总是端庄贤淑的模样,使唤起长鞭来还能同姜蒲过上几招呢。

    至于姜芙,娇贵,虽是一直同篆儿一起练习,但她总是偷懒,以致只学了个花拳绣腿,与篆儿远不能比。

    这会儿她是愈想着方才沈溯受的委屈就愈生气,气极了便狠狠瞪了篆儿一眼,吓了篆儿一跳。

    虽然她一心想劝娘子离开,可娘子根本就没有听过她的劝呢不是?缘何现下这般凶煞地瞪她?

    “篆儿,方才在那院里,你怎的不将那两个厮趴在地?”姜芙想着沈溯总是低着头的模样,既生气又难受。

    沈溯那个木头明明就是个练家子的,怎的就不会出手制止他们而任他们这般来欺辱呢!?

    若非从前亲眼瞧见他提着刀血洗连家与苏家满门的模样,姜芙亦想不到卑微得从不抬头的他竟有着如同阿兄甚至比过阿兄的身手。

    篆儿被姜芙质问得一脸委屈:“娘子不曾吩咐过篆儿啊……”

    “哼!”姜芙气鼓鼓的,也不知究竟是生篆儿的气,还是她自己的气。

    “娘子……”篆儿却是丁点不怕她生气,她家娘子啊,一直以来都是这般爱使性子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断不会为了这些微的事当真生她的气,“缘何如此在乎那个花匠啊?”

    “篆儿,从今往后,你不可再一口一个花匠地这般来叫他。”姜芙又瞪了篆儿一眼,蹙着秀眉极为认真道,“他姓沈,单名一个溯字,逆流而上的溯,往后你要叫他沈郎君。”

    篆儿:“……”

    不,她一点都没有兴致也不想知道那个花匠姓甚名甚,娘子不必如此认真地同她解释的!

    “娘子你莫非……”饶是觉得不可能,篆儿还是试探般心地问道,“喜欢上那个花……那个沈郎君了?”

    篆儿还以为自己会听到姜芙否认,即便不是,也至少该看到她迟疑或是沉默不予回答,谁知她却是瞧见本是蹙着眉的姜芙舒开眉心笑了起来,肯定且毫不犹豫地用力点点头,“嗯!”

    她面上没有分毫羞涩之色,仿若这本就是毫无疑问理所应当的事情。

    “阿溯他很好很好的。”姜芙抿着甜甜的笑,似乎只是提及沈溯而已,便已能令她欢喜,“他是这天底下最好最好的郎君!”

    “我篆儿,你怎么哭了?”姜芙忽尔发现篆儿听了她的话后竟是苦着脸哭了起来,“有什么好哭的?”

    “篆儿是哭自己怎么就知道了娘子这么不得了的事情。”篆儿的确是苦恼又难过,“娘子这般,让篆儿如何同大郎君还有大娘子交代呀……?”

    难道她又要同此前娘子此前与苏郎君往来时那般瞒着大郎君与大娘子吗?

    这让她如何对得起对她有救命乃至养育之恩的大郎君与大娘子?

    “娘子这还不如不让篆儿晓得这事儿呢……”篆儿愈想愈难过,哭得也就愈厉害。

    姜芙非但不宽慰她,反是笑了,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尖,笑道:“这我可不管,反正你前边信誓旦旦地答应了我不告诉我阿兄阿嫂,你要是食言,我就不要你了。”

    “……”篆儿哭唧唧,“那娘子要告诉篆儿娘子是何时认识的那位沈郎君的。”

    “我篆儿,你这是想套我话呢是不是?”姜芙又再捏捏篆儿的鼻尖,“我可不上你的当。”

    篆儿:“……”

    坐在外边驾辕上驾车的姜顺听着车帘后篆儿装委屈却被姜芙识破的话,笑呵呵的,心道是娘子怎么可能会上篆儿的当。

    马车入了城,正驶入天波门外第一区还未到襄南侯府门前时姜顺便将马车停了下来,篆儿掀开帘子,“怎么突然停下了?”

    篆儿话音才落,便见得站在马车旁的苏泽。

    苏泽正待话,不想篆儿根本没有要听他上些什么的算,当即就将车帘放了下来。

    娘子如今不愿意见他,大郎君想必很是高兴,那她便无需多加理会他了。

    “是出了甚么事?”一边看着怀里木芙蓉一边想着如何惩治那两个到沈溯那儿闹事的厮的姜芙抬眸看向篆儿。

    篆儿回道:“回娘子,是苏郎君。”

    “姜顺,回府。”姜芙听得篆儿的话面色忽地冷了下来,隔着车帘当即吩咐姜顺。

    姜顺愣了一愣,毕竟他是见过姜芙见到苏泽时欢喜的模样的。

    不过他一介下人,不可对主子的事情多加猜想,按娘子的吩咐行事就行。

    于是姜顺只对苏泽垂了垂首便驾着马车走了。

    根本不给苏泽话的机会,更不给他见到姜芙的机会。

    君子有仪有礼,饶是苏泽想要见一见马车里的姜芙,此时马车已走,他不便再追上前去,更不可能大声唤车内的姜芙,唯能立于原地目视马车离开。

    偏巧路上有人经过,不知是谁人府上的奴婢,见着这一幕即朝苏泽投来异样的目光,一边窃窃私语不知些什么。

    这令苏泽尴尬又难堪,面上阵阵发白,不由捏紧了拳头,低着头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