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意眸底划过一抹戾色，白马过驹。

    林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并没发现异样：“奶奶，可不可以？”

    许知意抿了抿薄唇，似有难言之隐。

    林霞原本娇憨的脸立马冷下来：“这是不愿意的意思吗？”

    “霞，奶奶不能为你铺一辈子路。”

    林霞松开挽着她的胳膊，垂下眸：“可我们有资源放着不用，不是浪费？”

    只要开口个电话就能成。

    如果她开口，肯定要花费好几百万。

    还不一定能请得到。

    许知意叹息一声，最终还是妥协了。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

    许知意虽然荣获诸多奖项，但她亲手带出来的学生，拔尖的并不多。

    林霞想要的高尖摄影团队，都是她师兄秦姜明带出来。

    晚上，许知意给秦姜明了个电话：“师兄，近来天气渐冷要注意保暖……连日下雪，年纪大了我这老腿顶不住。”

    秦姜明靠在卧室床头。

    从立体的五官里，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清风朗月。

    他眸底划过一抹痛意：“如果不是当年我没用，你的腿也不会……”

    “哎呀，瞧我这嘴，我真的没事，师兄你别自责。”

    这话落在秦姜明耳朵里，那就是欲盖弥彰，越发觉得害了许知意一辈子。

    “你在跟谁电话？”

    秦姜明刚挂了电话，卧室外出现一抹消瘦的身影。

    别看钟晓身体看着弱，实则是个母老虎。

    “又是许知意那白莲花？她又让你给她孙女介绍资源了？真是不要脸……”

    “你话能不能别这么难听？当年要不是有知意在，我早就被射成蚂窝蜂了。”

    秦姜明太阳穴的青筋凸起，“别是给资源，就是要这条命，我都给。”

    钟晓喉咙像是塞了一团棉花，连吞吐唾液都变得无比艰难。

    秦姜明还在影视学院念博时，跟许知意去O洲拍纪录片。

    途中遇到恐怖分子街头扫射机枪。

    秦姜明中了枪，是许知意将他从枪林弹雨中救出去。

    逃跑途中，许知意的腿被子弹击中，留下患疾。

    外界都觉得许知意舍己为人，是慈菩萨。

    如果许知意每次要资源时，不以残腿做引子，自己还能稍微瞧得起她。

    林宅……

    许知意从房间出来，给了林霞想要的答案。

    “奶奶你最好了。”

    人的野心永远填不饱。

    林霞将下巴抵在许知意肩膀上：“奶奶，年后博物馆开馆，你能不能让我陪你一同出席。”

    净城博物馆很少陈列活人的作品。

    一般来，很多艺术家去世后，他们的作品才变得值钱。

    而林霞学生时代拍摄的照片，被博物馆选中做展列，足以见得其摄影地位。

    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摄影迷前来鉴赏。

    跟博物馆馆长站在一起拍照，那绝对是个跻身净城名媛圈的绝佳途径。

    “好，带上你……”许知意笑眯眯。

    其实她笑容很复杂，有慈爱、有伪善、更多的是算计。

    一条腿，换来了终生荣耀、富贵、地位。

    足矣……

    ?

    初若织再次踏进净城电影学院。

    曾经的校园时光犹如昨日再现。

    一般来，在校期间成绩拔尖、毕业后有所作为，每年校庆都会被邀请回校。

    初若织两者都符合，但毕业四年，她一份邀请函都没收过。

    前两年，她想回馈母校捐钱，次次遭到拒绝。

    校方给的答案也是云里雾里。

    后来她便放弃了。

    初若织在校门口登记后，进了行政楼的教务处。

    她找的是学籍教务员徐程。

    五十多岁，脸上的法令纹呈八字状，给人严肃刻板的知识分子形象。

    初若织礼貌了招呼：“我想查一下408届摄影系2班的孟许卿当年为什么退学。”

    其实她得比较委婉，正常学生退学，官网都有纪录。

    可孟许卿连名字都没有，犹如人间蒸发。

    徐程斩钉截铁拒绝，被追问几次，眉宇间已经积攒了愠怒：“学籍不是你想查就能查的！”

    初若织从始至终都保持从容冷静：“其实，徐老师知道孟许卿是我奶奶吧？”

    徐程脸色大变，似乎不明白她怎么知道的。

    “正常人来查档案，都会问是什么关系，你直接就拒绝……”

    “你再不离开，我叫保安了。”

    徐程很强硬，初若织不想蚀把米，只得离开。

    人一走，建设教务员端着一个保温杯走进去。

    行政楼年岁已久，特别不隔音。

    建设教务员嗤了声：“徐老师，你太心软了。”

    “换做是我，我直接告诉她，孟许卿贪生怕死就算了，还剽窃好友的摄影作品拿去参赛。”

    “这事被人举报，我们百年学院的声誉因此受到重创，至今被其他电影学院嘲讽！”

    “将她除名都算便宜了！”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奶奶剽窃作品，孙女为网剧灌水。”

    “嗤！我们学院才不要她捐的肮脏钱。”

    “别了……”徐程抿了抿唇，神情暗晖。

    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

    再轰动的大事，也会被时间洪流冲散，更加别当时有多方势力压制新闻。

    孟许卿剽窃被「判死刑」后，许知意一路高升，顺风顺水。

    ……

    初若织没有直接离开学校。

    漫无目的走着，心思重重。

    几十年前的事情，被清除了档案、没有监控、新闻报道都是清一色的指控。

    该怎么办呢？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放寒假后，很多在校生都回了家，校园冷冷清清。

    初若织往宿舍楼走，路上不同时间段碰到两个清隽男生，腼腆朝她要V信。

    “抱歉，我已婚。”

    真可惜，英年早婚。

    很多即将出社会实习的学生，将捐不出去的书籍用品堆砌在宿舍楼门口。

    初若织也干过这事。

    驻足看了会，她转身准备走。

    一个老奶奶在书堆杂物里踩空摔跤。

    “嗷嗷，痛……”

    初若织折回去，将五十多岁的老奶奶扶起来：“我送你去校医室看看。”

    老奶奶坐在书堆里站不起来，直摆手：“不去，我没事，年纪大了就容易磕磕碰碰。”

    看病要花钱。

    她平日会宿舍楼下捡塑料瓶和快递箱，这些日子都在捡书。

    得知老奶奶家就住在西校门附近，初若织将人背回去。

    老人家体重很轻，生活应该很清苦。

    初若织做善事从没想过要回报。

    老奶奶的矮屋里堆着各种「废品」，逼仄潮湿阴暗。

    初若织余光瞥见一条熟悉的名字，呼吸都被按了暂停键。

    那是一本关于摄影的专业书籍。

    她翻了翻，角落里有十几本书，都是孟许卿的。

    之所以确定，是因为在初辛那里见过她写的书信。

    “啪嗒！”

    夹在一本书里的本子掉在地上。

    初若织捡起一看，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日记。

    她激动扣着老奶奶的胳膊：“奶奶，这个笔记你从哪里弄到的？”

    “学校宿舍门口的垃圾桶里，怎么了？”

    老人年纪大了容易健忘，独独忘不了孟许卿。

    以前她年轻时捡塑料瓶，害羞且被人嘲弄，只有孟许卿尊重她，偶尔还给她塞钱。

    “她是个好人，哪有别人的那么坏？”

    果然真的有猫腻！

    “孟许卿是我亲生奶奶，您知道当年她为什么退学吗？”

    老奶奶摇头：“我们很少交流。”

    “她最后一次出现在学校……当时有个长得很帅的男子，怒气冲冲来学校带走她，两人起了争执，宿舍的东西被人全部扔出来，我才上去捡回来，想着以后还给她。”

    谁知没有以后。

    初若织可以肯定，那是初辛。

    她迫不及待，在老奶奶家将笔记本全部看完。

    看得特别慢，反反复复看了三遍，连标点符号都不放过。

    看完后击掌将笔记本合上，美眸中杀气腾腾，浑身散发着寒气，宛若地狱索命使者。

    好一个许知意。

    原来是许知意这老东西在作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