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A+A-

    抱抱我

    牧君笑待在无?岛的最后一周。

    她这段时间一直记着那个被关在岛上的牧家男佣。

    凌五点,天还没亮,她偷偷摸摸离开宿舍,往树林深处走去。

    整座岛都安装了全方位安保监控系统,夜晚十一点过后,红外线摄像头就会启动,用的是战术监控,随机切换监控地点。

    一旦被系统确认是非法入侵者,三分钟内岛上没有解除警报,军营里的鹰旗突击队便会迅速出动驰援。

    牧君笑偷偷准备好了夜视镜,可是要在黑暗中要躲避红外线摄像头,也把她折磨得够呛。

    这几天的路线是白探了,光是躲红外线摄像头就让她差点找不着北。

    寒风呼啸,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牧君笑知道自己起床的动静瞒不过另外三个人,所以格外留心。

    近两个月的特训还是有一些成效的,能分辨出中间夹杂着金属和穿破树枝的声音。

    她走到一棵大树旁边,突然停下了脚步。

    “出来吧……”

    三道黑影分别从不同的方位,迅速向她移动。

    “牧姐……”

    来人正是她的三个舍友。

    “将军交代要保护你的安全。”柒梦一脸平静地解释。

    牧君笑「哦」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我要去见那位被关在这里的牧家男佣,你们要跟着就跟着,但是我问了什么,知道了什么,不想你们将军知道。”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帝少卿不想告诉她,她还不能用自己的方式问出来么。

    三人对视,明显带着为难之色。

    柒星只犹豫了一瞬就跟上牧君笑。

    柒梦和柒樱站在原地,再三犹豫之后选择回到宿舍。

    牧君笑听见动静,也不介意。

    她们效忠的只是帝家家主,如果跟上来,她问了什么,还是会如实向帝少卿汇报的。所以,干脆走了,反而是柒星。

    “你怎么不走?”牧君笑回过头问她。

    “将军交代,一切以你的命令为先。”

    这个答案倒是让牧君笑意外了,“只跟你交代了?”

    “不清楚。”除非是组队任务,帝少卿单独交代的事,哪怕是再亲近的人,她们也不会相互过问。

    牧君笑点头,有柒星在旁边,她紧绷的心也放松下来,多了一些安全感。

    柒星熟悉这里,很快就带她找到那位男佣关押的房间。

    “我先进去绑住他。”

    柒星麻利地敲开锁,拿起桌上的薄衣就往男佣嘴里塞。

    男佣还睡着,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惊醒。

    可是他嘴里被塞了衣服,回过神的时候,双手已经被人抓着把他拽到凳子上绑住了。

    “唔……唔,唔!”

    “李海……”

    牧君笑的声音让他停下挣扎,他眼睛看不见却还是往牧君笑的方向扭过头去。

    “不记得我了?”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李海浑身一僵,静默了几秒,又开始挣扎起来。

    “唔,唔!”

    “你若是敢叫出声,我就把你拖进暗房!”柒星冷声威胁他。

    李海一听要进暗房,也不敢再挣扎了,连柒星把嘴里的衣服拿掉也安安分分的。

    “你为什么被关进来?”牧君笑问他。

    李海张了张嘴,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疯疯癫癫地开始摇头,一边咳嗽一边低喃。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不认识你!”

    “别装了,你根本没疯。”牧君笑直接拆穿他。

    她看了看时间,六点十分集合,现在已经过五点半了,再拖下去,今天早餐也没得吃。

    “我不认识你,不……”

    “你要愿意,我就替你安顿你的老婆和儿子。”

    牧君笑的话让李海怔了怔,嘴里却还在念念叨叨着「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你」。

    “你老婆和孩子在你离开之后就变成黑户,他八岁还没上学,我可以帮他们恢复户口,送他们离开南城,给你一分钟考虑。”

    李海明显僵住,嘴里的低喃声渐渐消失,他无力地垂下脑袋,浑身散发着一股死气。

    那天对他来又何尝不是噩梦呢,先是被夜鸣了个半死,帝少卿那一脚更是踹得他内脏都出了血,后来他在暗房被疼醒,又疼晕过去。

    再次醒来,他就在这个房间里,什么都看不见了。

    六年了,这个十五平米的房间长什么样,还是他这么多年用手一点一点摸出来的。

    李海的声音低沉悠远,像是在回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早在你十岁的时候,就有人叫我留意你的一举一动。”

    牧君笑微微蹙起眉心,“是谁?”

    “我不知道,那个人从来没露过面。”

    “那天宋心怡给了我几个视频,要我在你成年礼上等她的指使。”

    “什么视频?”牧君笑问。

    李海顿了一会,才结结巴巴地:“是,是你的,全……果,视频。”

    牧君笑瞳孔剧烈一缩,脑袋「嗡」地一下,僵在那不出话来。

    “后来,宋心怡叫我去酒店的1005号房间等你,我对你起了色心,就去了。”

    这会连柒星的眉头都微微皱了起来,看李海的眼神带着鄙夷。

    一个连家室都有的男佣,还真敢想。

    牧君笑攥起拳头,这个时候谁还去管家教涵养,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柒星帮忙压住他的凳子,让牧君笑揍爽了,才让李海继续交代。

    她现在才知道,宋心怡匿名发的信息,不是要她死心,是想毁了她!

    两个房间的酒水都有问题,还都点了助兴的香薰,记者原本是要去爆牧君笑和男佣的丑闻,可是1005根本没人,又转去了1605。

    牧君笑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离开的。

    被人拍了视频,她是崩溃的,更瘆人的是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拍的。

    李海除了汇报牧君笑的举动,对拍视频这事并不知情,所以看过视频的就不止他一个……

    她如坠冰窖,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新闻上被爆出视频的不少,他们圈子更不少,她那时候还怜悯那些女人,对帝少卿过“这种视频泄露出来,她以后该怎么活下去。”

    她一时间还无法接受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现在能理解帝少卿在看到视频时候的心情,可是……

    不通……

    宋心怡只是拿视频威胁他,他不至于无力反击,更不可能故意伤她,刺激她,要她离开。

    牧君笑重新回想了一遍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有什么异常的。

    牧之冥曾经过帝少卿压牧氏,导致家族一些人的利益受到了牵连,有人蠢蠢欲动。

    再看看这几年陆陆续续有旁支被逐出家族。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监视她的是牧家人。

    可是,旁支的势力不足以把手伸进牧家老宅,牧氏的根基。

    一一排除之后,突然想起她离开的第二年伯公就去世了。

    她一直以为伯公是因为年龄大了衰老死的。

    现在看来,这其中未必不是没有隐情的。

    人一旦敏感起来,看什么事都觉得可疑。

    在他们眼中的伯公,是慈眉善目的,哪怕因为救了牧老爷子而失去家主之位,他也只是淡然地接受,一副无所谓得与失的样子。

    牧家所有人都信任他,根本不会怀疑到他身上。

    如果真的是伯公,牧君笑光是想想心里就发寒。

    牧千梵对他们几个孩子,比牧老爷子还上心,时候有好玩的好吃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们,什么都往他们主宅送去,对牧老爷子更是关心,牧千雄曾经过他就算没有儿子,也不能没有牧千梵,他欠牧千梵一条命。

    孙嘉提起过,伯公去世那段时间,牧老爷子因为太伤心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

    这么看来,老爷子是不知情的?要不然受到的击绝不只是伤心那么简单,老爷子会直接崩溃的。

    又或者,伯公的死是她想多了?

    牧君笑的头好痛,一连串信息轰炸得她脑壳疼。

    跑着,跑着,就觉得整个头昏沉沉地,连呼出的气体都滚烫滚烫,身上的温度越来越高。

    就这么晕倒在野跑的树林道上。

    ……

    帝少卿接到牧君笑发烧晕倒的消息,把手头上的工作丢给帝懿轩就赶去了无?岛。

    他走进医务室的时候,牧君笑昏睡了四个时还没醒。

    “将军,牧姐是,着凉引起的发热。”

    军医战战兢兢地汇报,他就快要被病房里的低气压压得透不过气了。

    帝少卿坐在病床边紧紧地握着牧君笑的手,听见军医的汇报,他神色一凛,原本微皱的眉头索得更紧了,双眸像是一把寒光烁烁的匕首,射向站在门口的三人。

    “好端端的,怎么会着凉?”声音暗沉,冷冽。

    柒星,柒梦,柒樱站在一排,纷纷低下头不敢对上帝少卿的眼神。

    最终,还是柒梦回答了。

    “回将军,牧姐清去过囹区。”

    帝少卿的心猛地一沉,囹区……

    她,还是知道了。

    牧君笑静静地躺在床上,美丽的脸庞带着一丝病色,长长的睫毛因为不安而一颤一颤。

    他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十分轻柔,心翼翼的动作带着满满的情意。

    帝少卿把人都发走,只剩下他坐在病床前。

    他双手捧着牧君笑的手,放在唇边,看着她,温柔的眼神中带着疼惜。

    她的委屈,她的伤痛,他都了解,时至今日再回顾过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当初做的决定是对是错。

    他只能安慰自己,至少她和孩子都没事。

    ……

    “醒了?”

    牧君笑睁开眼,就听见帝少卿的声音。

    她恍惚了一瞬,确认自己现在是在病床上,她晕倒前也知道自己是发烧的症状。

    冬天的清还是很冷的,她躲避摄像头出了一身汗,又被风吹到。

    加上忧思过重直接晕倒。

    帝少卿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确认烧已经退了,轻声问她,“喝水吗?”

    牧君笑微微点头。

    帝少卿嘴角勾着浅浅的笑意转身,她的目光也追随着他望过去。

    才看到外面的天空已经染上淡淡的金黄,她竟然昏睡了一天。

    她坐起身,把帝少卿递给她的水喝完,等他再次在床边坐下,那双如晴空一般明净的眼眸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帝少卿无奈又宠溺地叹息一声,还是妥协了,“想问什么?”

    牧君笑眸光微闪,眼眶有些微红,“想你抱抱我。”语气柔软不自觉带着撒娇的意味。

    帝少卿微微愣神,呆呆地看着她,显然没有想到她会这句话。

    牧君笑见他半晌没反应,轻轻哼了哼,“不乐意?”

    不乐意?开什么玩笑!

    下一秒,牧君笑就被他抓住手臂猛地一扯,撞进坚硬的胸膛。

    牧君笑:“……”

    对牧君笑的主动求抱,帝少卿一时激动没控制住力道。

    他把双手环住她的腰间,将人紧紧揽在怀里。

    帝少卿的臂膀很有力,浑身散发着满满的男性荷尔蒙的气息将她包裹着,她靠着那熟悉而炙热的胸膛,那是一种安定。

    在他温暖的怀抱中,找到了那份安全感。

    帝少卿知道她在害怕什么,就这么抱着她,也没话,一只手轻轻揉着她的脖子,肩膀,后背,静静地安抚她。

    “视频,都没了?”良久,牧君笑问了第一个问题。

    帝少卿轻揉她后背的手微微一顿,他喉结滚动,只了一个「嗯」,又继续安抚她。

    “这六年都在监控,没有人传输过。”

    完,就感觉到怀里的家伙紧绷的身体放软了一些。

    牧君笑的心放下了一半。

    她把头枕在帝少卿的肩头,继续问:“是我伯公?”

    病房内又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你真是,太聪明了。”

    他轻笑一声,染上淡淡惆怅地叹息,语气中夹杂一丝轻飘飘的宠溺。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片刻,才将这些年做的事向她娓娓道来。

    直接略过了他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只了如何收拾宋家,整肃了军队中帝四叔公的旧部,他顾及牧老爷子年龄大了受不了刺激,计划了两年,让牧千梵「自然」死亡。

    至于牧千梵的子孙,没有犯事的,他都放过了。

    帝三少,跟着帝老爷子长大,从就我行我素,恣意张狂,特别是在帝懿决去世那两年,他的狂傲已经到了令人侧目的地步。

    是牧君笑,填补了他心头那份柔软,以至于让大家误以为他已经收敛了那份张狂和桀骜,直到再次看到宋家的下场。

    牧君笑静静地听着,对帝少卿狠毒的手段并不感到意外。

    那些刻在他骨子里的狂与傲是无法抹去的。

    “疼吗?”

    她的手轻轻摸上他的胸膛,隔着厚厚的毛衣她看不见,可知道里面的伤痕之中,有他为了她和孩子安定的未来而留下的痕迹。

    可当时的情况,她离开,和他断了联系,确实是对她和孩子最好的保护。

    哪怕现在在帝少卿口中亲耳听见是牧千梵做的,她一时间还是无法接受。

    尤其是牧千梵收买的那个算命先生,只是一句话,就决定了她以后的命运,就算她爱上的不是帝少卿,牧千梵也有本事影响她的后半辈子。

    她爱他,深入骨髓,愿意献出生命,所以他把她推开,他不需要,牧家人太信任牧千梵。

    一旦知道他们只是做戏,所有的一切都白费了,他只要她好好活着。

    身为帝家家主,他确实够狠,够绝,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她,虽然他的方式冲动了,偏执了,她恼怒他的独断专行。

    可,他那个时候是不是也很痛,知道孩子没了的时候也很难过……

    帝少卿抓住在身上作乱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脸上的表情既温柔又坚定。

    “不疼……”

    “我爸离开牧家之后,是你帮了牧家吧?”

    牧之敬接手牧氏集团那段时间,是牧氏最脆弱的时候,哪怕牧之冥交代了他的人协助牧之敬,牧千梵计划了那么多年,族内口碑极好,威望仅次于老爷子,想要趁机从牧之敬在手上抢过牧氏家主的位置是最佳时期。

    可他却没有动手,唯一的解释就是没有机会。

    是帝少卿,暗中帮忙巩固了牧之敬的地位,让牧千梵无暇分身,没有机会动手。

    帝少卿点头,牧君笑却叹了一口气,“你又是何必?”

    何必把牧家的事扛起来。

    如果帝少卿没有爱上她,他完全可以不理会牧家的事,不用理会牧千梵会对他们做什么。

    如果没有爱上她,他不会受到牧千梵的威胁,做事这么束手束脚。

    是对是错她已经分不清了。

    他伤了她,用最极端的方式,把她推开,保护了牧老爷子膝下的所有嫡系子孙。

    爱情是一把双刃剑,牧千梵和帝家人都知道,牧君笑是帝少卿唯一的软肋,足以扰乱帝少卿心神的唯一利器。

    牧千梵更加知道,当初身为家主的牧之冥一家,姬允潇他伤不了,牧君弦对他没有威胁,剩下牧之冥,牧君谦,牧君笑,最容易拿捏的是牧君笑的人生。

    牧之冥因为牧君笑的意外怀孕和家里二老的态度离开牧家,是意外,却也因此躲开了牧千梵的算计,他要的从来就只是家主之位,他死后,他的子孙才有资格进入祠堂,才有记录在牧家历史族谱上的资格。

    牧君笑离开华国后,帝少卿没了顾虑,恢复了他嗜血一般的本性。

    逼得宋家家破人亡,帝氏血洗了一批又一批,拔除军队中帝懿辰的爪牙,计划牧千梵「自然」死亡。

    她可以自私地怨他不该这么对她,可是她的伤在大局观之下,显得太微不足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当时事发突然,没有给他们足够的思考和谋划的时间。

    年少的帝少卿是狂傲的,他的临场应变,是他本能的反应,就能看出他是一个对自己,对他人多么心狠手辣的人。

    可是,她从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一个人啊。

    这样的人,才能撑得起一个「帝国」。

    若不是有牧君笑的存在,他的行事作风会只会更加疯狂。

    若不是牧君笑填补了他心里唯一一处柔软,「爱情」这个词对他来,只是一个名词,没有任何意义。

    她对他,再也怨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