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挽回村后歇了两天就开始进学里教书。

    村里因为老师少，就三个班，六岁到八岁是一个年级，九到十一是一个年级，十二、三岁是一个年级，当然这也不是卡死的硬性规定，主要还是看孩子们的接受知识能力。

    随着考到镇上的孩子越来越多，让大家看到了希望，学的学生越来越多，四个老教师都有些吃不消，苏挽回来刚好缓解了一下压力。

    苏挽暑假的时候，偶尔也会来上上课，带的是最的年级，这次回来自然也是接手了这个班，里面有熟悉的面孔也有陌生的。

    学生们乖巧的坐着，一个个仰着头看着苏挽，特别可爱。

    苏挽忍不住莞尔一笑

    “同学们好，我见有生面孔，所以还是介绍一下自己，让同学们都知道我是谁，我姓苏，叫苏挽，有谁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吗？”苏挽扬起温柔的笑，开始讲课。

    班里大概有二十个学生，乖巧的把手放在桌子上，仰着脸看着苏挽，脑袋跟着苏挽的时而点头，时而摇头。

    孩子，有些坐不住，刚开始还好好听着，后来就有些左扭右扭在凳子上待不住了。

    苏挽尽量通过有趣的故事吸引他们，让他们好好听课，大多数孩子能够积极配合，全神贯注听着，但还是有几个别的孩发呆出神。

    “来，到老师身边来。”下课后，孩子们一哄而散，要出去玩，苏挽对着个男孩招招手。

    狗剩犹豫了一下，还是跳下凳子慢吞吞走到苏挽面前。

    苏挽摸摸他的脑袋，温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这个孩子她没见过，应该是刚上学没多久。

    “俺叫狗剩。”狗剩吐出两字。

    苏挽一噎，贱名好养活，村民大多会给孩子取个贱名，不过上学不能用：“大名呢？”

    狗剩摇摇头，他不知道。

    苏挽也没多纠结，继续问道：“那你可不可以告诉老师，你上课在想什么呀，老师见你一直在往外看，是有什么事吗？”

    狗剩犹豫了一下摇摇头，吸吸鼻涕，咂咂嘴，道：“俺姐姐一大早就去镇上了，俺在想她会给俺带什么好吃的。”完，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苏挽失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柔声道：“等放学回家你自然就知道了，上课要好好听课知道吗？刚刚听懂了吗？”

    狗剩自信的点点头：“老师，你放心吧，俺都听懂了，俺回家就教俺姐姐。”着还拍拍胸脯，大人似的。

    他和姐姐好了，以后回家他就教她，她给他弄好吃的。

    苏挽一愣：“你姐姐多大了？”

    “俺姐比俺大三岁。”狗剩不明白老师为什么要问这个，但还是歪歪脑袋伸出三个手指头。

    狗剩今年大概六七岁，大三岁也才十岁左右，苏挽抿抿唇，还想再什么，但是铃声响了，只能让狗剩回去坐好。

    而那边，宋延正兑现自己的承诺，要带着村民种果树，搞养殖。

    现在村里人信服他得很，甚至都超过了张大根。

    张大根也不在意，只要能把村里搞得越来越好，他这个村长不干了都成。

    “宋子，咱这能成吗？”

    “是啊，这鱼河里面不都是吗？要吃咱们就捞不就成了，还需要养吗？送到外面都死了，不新鲜，人更不愿意买了。”

    “就是，可别把田地糟蹋了。”

    宋延提出的就是水稻田养鱼，稻田里养鱼不仅能够除草保肥、还能造肥除虫，能使水稻增产不，还能获得一定的鱼产量，双得。

    “这鱼在稻田里游动可以让土地松软，透气性更好，鱼产生的粪便，可以让稻子长的更好，而鱼呢，可以吃稻花和水草为食，一举两得。”宋延解释道。

    大伙面面相觑，这……

    “我觉得可行，这肯定能行。”张强生在旁边越听眼睛越亮，他如今也毕业了，刚回村，他学过生物，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管她、妈、的。俺干，既然宋子和强生都行，那咱们就试试。”村里心里有点子志向的的男人不止一两个，尤其是见着一个个富起来了，就更心动了，也想干点事业出来，当下有个男人扯着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汗，狠狠地道。

    “赌一把，反正就是一年的收成，不行，明年再种。”立马有人跟着表态。

    最后大家基本都同意了，经过厂子那件事，几乎没有人敢冒险不赞同，难道想再看到别人年底分钱，而自己只能眼巴巴望着？那可是钱啊，好大一笔钱。

    而且强生可是首都的大学生，他都成，肯定没错。

    很快，大家就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现在稻子刚好返青，正是下鱼苗的好时候。

    张强生天天带着一部分村里人天天在河里捞鱼，宋延就带着另一部分去外面买鱼苗。

    很快鱼就被放进了各家的稻田里，剩下什么施肥，照看就是自家的事情了。

    张强生专门跟着宋延跟了好几天，了解这方面的知识，见他感兴趣，宋延还从系统里给他找了几本书让他看。

    有事没事，张强生就会召集大家伙和大家强调注意事项，谁家出了问题，他比谁都着急，恨不得一天泡在稻田里。

    村里人也觉得兴起，而且事关自家利益，也天天时不时就要去看一眼。

    “你个大学生，不回首都找工作，天天待在稻田里做什么？”张婶子不满地问道。

    这好好的儿子，好不容易考上大学，能有份体面又轻松的工作，毕业了还天天在田里混，瞧瞧，四年养白养好的身体，又黑成什么样子了？黑瘦黑瘦的，瞧着就心疼。

    张强生翻着书，敷衍道：“嗯嗯，娘，你快出去吧，我看书呢。”

    张婶子听着那个来气哟，走上去把书给他抽了，张强生去抢：“唉唉唉，娘，你干什么呢？”

    “你毕业，学校就没给你们找工作？”张婶子举着书，瞪着他，隔壁村的老二婶子老大和他同年考上大学的，都留在学校当老师了。

    “娘，我就留在村里，娘，你把书给我，现在稻田正处于关键时刻呢，我得好好看看书，不能出了纰漏。”张强生着急道。

    “啥？你就留在村里？我让你出去读个大学就是为了让你回村里干农活的？那你还不如不读这四年呢！”张婶子也急了，气恼的怒视张强生。

    “我要留在村里，跟着宋哥一起带着村致富。”张强生眼睛亮晶晶的，学校其实是想把他留下来当老师的，可他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犹豫。

    如今回村带着村民养鱼，他是真的喜欢这样的感觉，看着田里的鱼越长越好，很有成就感，比在学校讲课自在快活多了。

    “你放、屁。天天在地里待着，瞅你这瘦不拉几，黑不拉几的模样，当个读书人多体面？再不成，你去学当个老师也成啊。”张婶子气急，伸手作势要拍他。

    张强生眼疾手快抢过自己的书，往门外溜了，嘴上还反驳道：“我在地里干活，明年能收粮，哪里不体面？再我也不爱当老师。”

    “你个浑、子。”张婶子追着他，在门口被张大根拦了下来，张大根抽着旱烟道：“随他吧。”

    “随他，我看他都要上天去了。”张婶子气鼓鼓的。

    张大根没话，抽了口旱烟，看着自个儿子的背影。

    这个问题，爷俩已经谈过了，张强生算留在村里当村官，实话，私心里，他这个当爹的其实也不舍得儿子这么辛苦，可更多的还是自豪欣慰。

    ……

    “她一个丫头片子，上什么学？”狗剩娘呆愣愣道。

    “婶子，现在女人也能顶起半边天，女孩一点不比男孩差，男孩能读书，女孩咋不能读？”苏挽反问道。

    “可……可她迟早要嫁人啊。”狗剩娘喃喃道。

    “婶子，嫁人和读书也不耽误不是？你看我，我不也结婚了吗？”苏挽继续劝道。

    这，这不一样啊。狗剩娘还想反驳，可动动唇也不知道什么。

    “就让丫头去吧。”狗剩爹一直在抽着旱烟，沉默着没话，此刻发话了。

    狗剩娘看看旁边满脸渴望哀求的大丫，再看看苏挽，无奈摆摆手：“去去去，反正不过就是三块钱的学费嘛。”

    大丫顿时喜笑颜开，激动的眼泪都要出来了，被硬生生的憋了回去：“谢谢苏老师，谢谢爹娘。”喜得手足无措，两只手都不知道咋放了。

    “到时候年纪大了，嫁不出去可别回来哭。”狗剩娘悻悻地嘀咕。

    村里送女儿上学的人家少，林校长不是没有关注过，可他年纪大了带着毕业班还时常要去镇上开会，精力不够，再加上有些人当时答应下来的，后面又反悔不干，久而久之，他也只能遗憾叹气。

    苏挽却不放弃，她下了课就一家一家的上门劝，有些是因为家里条件实在差，供不起那么多人，她就帮忙掏学费，她没用宋延赚的钱，而是用的自己学校科研发的补助，不多但这四年一直攒着也不少。

    有些是因为觉得女孩子读书没用，迟早都是要嫁人的，这种最难对付，村里妇人啥话都的出口。

    “这丫头片子一个人能一个月能挣十块钱，她去上学，钱谁给我？你给啊？”老婆子翻了个白眼。

    从苏挽进来，那一刻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面前的水还是儿媳妇唯唯诺诺端进来的。

    苏挽抿抿唇，深吸一口气，转头对着旁边站着的女孩问道：“荷花，你想上学不？”

    荷花是个能干的女孩，才十三岁，里外的活就能一把抓了，纳的鞋垫一绝，能拿到镇上卖钱。

    荷花看了一眼奶奶，手搓着衣角，低着头没话，老婆子不耐烦的看了眼苏挽，道：“俺家女子不想去，你赶紧回去吧。”完还声嘀咕了句：“真是，多管闲事。”

    在她看来，女孩就是赔钱货，迟早都是别人家的，趁着在家还不赶紧给家里捞点钱？不然她白养这么大个活人啊？还去读什么书？不赚钱倒赔钱！

    苏挽脸色不免有些发白，但也不好什么，深呼吸一口气，站起来和这老婆子道了别，往外走。

    “苏老师，我想上学，我想去。”苏挽都走远了，荷花突然冲出来扒着门哭着喊道。

    “你个死丫头，你去什么去？真是吃饱了撑的，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条命。”老婆子冲出来，抓着荷花扯进去，苏挽还没来得及反应，荷花扒着门的手被老婆子一点一点的掰开，被拖了进去。

    荷花被老婆子扯着胳膊，回头望着苏挽，眼中含泪，死灰绝望。

    苏挽不知道怎么了死死钉在了原地，脑子里全是那双含着泪绝望的眼睛，直到大门被狠狠的关上发出巨响，苏挽才猛地惊醒，恍惚的往家走。

    “怎么了？”今天厂里没事，稻田张强生也能独当一面了，宋延就早早的回来算做顿丰富的晚餐，犒劳一下自个媳妇，这几天他忙的不可开交，饭都是苏挽下班回来做好的。

    他知道最近自个媳妇下班都在各家各户挨门串呢，还算等下去找人呢，结果就见人失魂落魄的回来。

    “宋延。”苏挽被宋延拉在凳子上坐好，抬头看了眼宋延，带着哭腔喊了一句，喊完一下子眼泪就下来了。

    宋延蹲下去，蹲在苏挽面前，一只手握着她的手，一只去给她抹眼泪，哄道：“好了，我在，别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哦。”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哭，而是哄着人止住了眼泪，拉着人吃完饭，从始至终没多问一句。

    苏挽一晚上都很沉默，直到晚上躺在床上要睡觉了才开口，她和宋延了今天发生的事。

    “我看了，荷花家的家庭条件不错，屋里还有台彩电，她哥哥和弟弟都过得不错，可她穿的衣服都满补丁洗的发白了。”

    “……”

    “她最后扒着门，眼里都是眼泪，很绝望。”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到后面，苏挽的声音又开始哽咽了。

    这对苏挽是一个不的冲击，她虽然知道女孩子该多读点书，但她也才二十刚出头，而且从生活不错，下乡没多久又被宋延保护了起来，还没有真正的意识到对于这样条件、这样家庭的一个女孩子来，读书到底是为了什么。

    可今天荷花一下子让她明白了，这群女孩子读书，绝不是为了多识字，为了学历，为了情操，为了应该。

    而是为了改变，改变自己命运，改变自己人生，这是她们走出这个地方，走出这个“包围圈”的唯一办法。

    宋延将人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温声道：“我的妻子很厉害，她能无私为了这群毫无血缘的孩子们着想，我很佩服她。”

    “可是挽挽，咱们到达目的途径很多，一条路径走不通，咱们家换条路走呀……”

    “对待这种人，教是不管用的……”

    “我教你，你明天就去这样……”

    “……”

    苏挽趴在宋延怀里，静静的听着宋延话，眼睛越来越亮。

    作者有话:

    早点休息呀大家

    好多地方都有疫情了

    大家注意防护，注意安全

    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的！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