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老不知怎么，手开始轻微的颤抖，嘴唇紧紧抿在一起，眼睛死死盯着宋延手上的东西，过了好久才挤出一句话：“进来吧。”

    从大门到堂厅的这不过百米的路，卢老走的极慢，宋延和苏挽默默的跟在身后。

    “卢老，这是……”宋延声音干涩，吐出的每个字都好似格外艰难。

    卢老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不用了，那双抬了几次的手终于颤抖着接过了宋延手上盖了黑布的匣子，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宋延抿抿唇，不话了。

    “这几日我睡不安宁，就感觉要出事，看到这，心里就什么都明白了。”卢老摸摸黑匣子，原本就苍老的脸看上去一下子仿佛又过去了十年。

    卢老今年已经七十五岁，父母妻子都不在了，他亲自安葬的，如今将要再次亲自安葬自己唯一的儿子——卢飞。

    “卢老……”宋延见他这样，想什么，劝他节哀，但这话到嘴边却怎么也不出来。

    早两年卢飞就进高原修铁路去了，鲜少回来，倒是时不时会电话过来。

    可就在三个月前，卢飞在勘察地质的途中，不幸摔下了陡峭的悬崖，搜救队搜救了很久才找到了遍体鳞伤的尸体。

    路途遥远，尸体运不回来，只有骨灰，卢飞进高原写的家里联系方式，写的是宋延，他知道自己父亲七十多岁了，不能再长途颠簸了，所以接电话的人是宋延，去拿遗物骨灰的也是宋延。

    这黑匣子是宋延亲手捧着做了两天火车带回来的，里面是卢飞的骨灰。

    最后宋延和苏挽到底什么也没出来，什么安慰在这一刻都显得格外的苍白无力。

    卢老心的把匣子放在桌子上，颤抖着手慢慢开一同带来的信。

    信很短，只有短短的半页，卢老却看了很久，看到最后一句“为国为民无悔，唯愧对亲父，下辈子再还，愿父亲安好，再替儿子看看这大好河山。”卢老已是泪流满面。

    “你们回去吧，我想去睡会。”卢老抹抹眼泪，将信心翼翼的放进胸口处，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声音苍老。

    宋延和苏挽不放心，但看卢老坚持，也只能无奈地走了。

    晚上

    “挽挽，你我是不是做错了？”宋延躺在床上看着屋顶，出了这事，两人都睡不着，就放在床上翻来覆去，宋延突然道。

    苏挽不解：“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不过苏挽也知道宋延伤心，着放缓自己的声音继续道：“卢飞他做了自己想做的，我相信他不会后悔的，他也不希望我们这样，我们以后帮他好好照顾好卢老……”

    宋延没话，脑子里回忆起以往的片段，他之前刻意接近卢飞确实是有别的想法的，

    比如修到镇上的铁路，要是有个专门搞这一行的人，那到时候真有这方面想法，实施起来也方便许多。

    可后来因为卢老，卢飞每次休假都会回村子里，一口一个宋哥，哪能没有一点感情？

    更别是自己亲自捧回了卢飞的骨灰，这种冲击……

    许多许多画面从宋延脑海里划过，不只是关于卢飞的，还有许多许多人，属于这个时代的画面。

    宋延发现他上一世的记忆似乎都早已远去，只剩下身处这个时代的记忆，尤为深刻。

    宋延上辈子是孤儿，从长大没少受白眼，欺负。

    好不容长大了，为了生活，他可以是不择手段的往上爬，除了违法的事，一些黑心的事也没少干。

    他没觉得自己是好人，光是活着就已经不容易了，哪有那么多同理心对别人？

    可来到这里，虽然还是没有父母，可有了媳妇，有了姐姐，有了兄弟朋友，有了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村民

    这些交织在一起，宋延这才觉得自己真正的活着，是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为了生存的机器人。

    可骨子里宋延还是自私的，他做的一切无非也就是想身边的人生活好起来，其他的和他无关，他也不想管，因为他知道这个时代会发展起来的，所以他漠不关心。

    可卢飞的死，却深深冲击了宋延的心。

    论实际年纪，卢飞比他太多岁了，可就是这样一个才二十出头的青年。

    正是青春大好的青年，就能做到不畏怕生死，却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参与这次挑战极大的任务。

    就算是进高原前写的遗书，字眼也全是从容无畏，完全做好牺牲的准备，慢慢的爱国之情。

    唯一的恳求就是如果他牺牲了，请求自己照顾好他的父亲以及……帮他看看铁路建成。

    而自己呢？有着后世的记忆，知道很多事情，甚至拥有系统这个“金手指”，能做的事情太多了，可自己却只会以此来谋求自己生活的舒适。

    这一晚上，宋延一宿没睡，想了太多太多东西。

    卢老也没睡，着灯，坐在桌子面前，面前是一张早已泛黄的照片，里面是刚中学毕业的卢飞，他老泪纵横，反反复复看着这封信。

    卢飞的骨灰就被葬在卢老屋子后面，这一片的地卢老之前早就买下来了。

    碑是卢老自己亲手刻的，简单几个字却深刻。

    卢老的许多学生轮番来看卢老，怕他受不住击，有些孩子还，但也懂了死是什么，抱着卢老的大腿，只抹眼泪，以后也给卢老师当儿子，卢老只是露出一抹淡笑，摸摸这些还的学生的脑袋，。

    接下来，卢老就好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歇了三天就重新开始去学校上课，有时候照样和学生们笑，只是身形佝偻，看着神态老了许多。

    ……

    “怎么样了？”宋延和张强生站在田坎，看着弯着腰的稻谷询问道。

    这段时间，宋延不断给张强生送关于农业方面的书籍，张强生如获至宝，废寝忘食，就差长在地里了。

    他听了宋延的话，激动地直点头：“鱼长的肥，稻谷也不错，再过段时间就可以割稻谷捞鱼了。”

    宋延点头，远远看过去，一片稻谷，看着就喜人，绕是宋延也忍不住露出一个笑：“让高鑫那子去听听卖处，最好能大批量的直接卖，省事。”

    高鑫这子做生意还真的有点天赋，在这几年磨炼下来，现在算是彻底可以独当一面了，把厂子理的正经不错。

    “他怕是又要嚎了，咱们让他加班。”张强生忍俊不禁，仿佛已经看到高鑫抓耳挠腮的模样了。

    宋延也乐了，笑道：“给他，我给他涨工资。”

    这工资自然是没涨的，高母一听是为村里办事，这可是要紧的事，村里大家伙都指望着这稻田呢，瞪着眼这是他应该干的，还给什么钱？

    第二天就把人给撵出去了，让他出去好好听听，高鑫拎着个包袱就被撵出来了。

    看着紧紧关着的大门，高鑫欲哭无泪，这可真是他亲娘，他出去结厂子的账的时候顺便就听听呗，用的着人直接都给撵出来了？

    高鑫无奈叹口气，干脆拍拍屁股坐车去找自个还在读大学的媳妇去了。

    ……

    “各位老师，看看有什么问题也给咱们提提意见。”男教师带着一行人进村进学。

    今年教学交流会最主要的就是互相参观学习的活动，林校长没来，苏挽来的。

    学加上镇上的，一共有五所，村里的学，除了苏挽所在的建民学和隔壁的清水村的学是自己村子单独建起来的，其他两所都是几个村一起加起来建的。

    今天来参观的这所就是两个村子一起建的红花学，整个学也只有三个教师，都是没考上大学也没回家的知青。

    村子并不富裕，瞧村民面黄肌瘦的脸色就能看出来，这学也就是两件有些破旧的屋子，桌椅板凳也看着摇摇欲坠，里面两个老师在讲课，学生也不多，两个屋子加起来也就二十几个三十个。

    “娃娃们很努力嘛。”镇上的个老教师背着手从窗口看了一眼，欣慰的点头，作为老师就喜欢努力的孩子。。

    里面的孩虽然穿着破旧，脸色也蜡黄但很认真，跟着老师一字一句的学着。

    苏挽抬头看了看屋子里的环境，昨天下了雨，屋顶都湿漉漉的，滴着水，再看看挤在一起的孩子们，心里不是滋味。

    “唉，这个孩怎么不进去？”老教师指着趴在窗口的女孩。

    “哦，这是村口那户人家的，没交学费，没上学，就是偶尔来听听。”男教师解释道，然后对着那女孩摆手，让她快回去。

    那女孩也发现了人，看着这么多人，慌慌张张的跑了。

    “这孩子喜欢学，咋上学呢？”老教师疑惑的问道。

    “嗨，家里不让呗。”男老师叹口气，他也没办法。

    苏挽抿抿唇看着女孩慌乱奔跑的背影，再看看窗子里寥寥无几的几个女孩，深深叹口气。

    ……

    “你，你们村发现了粮食增产的办法？”镇长刷的一下站起来，激动得很，镇长是个中年男人，是个好官也愿意为人民办事，但心里也有股野心，自然不甘心就一直位居于此。

    这几年，在宋延和宋家村的带头，镇子经济发展的不错，他的功劳也不少，再搏一搏就能再爬一爬了，这刚瞌睡了就来枕头，他哪里不激动？

    书记也同样激动，宋延点点头，笑道：“这不，今年村里新开始试了试稻田养鱼，许是受到了启发，大家伙都爱在地里倒腾，那曾想，倒是弄出来了点东西。”

    作者有话:

    我回来了！

    终于忙完休假了到家了今天！

    耶耶大家一起假期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