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080(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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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棠在得到了霍凌霄的承诺——即便在将无名岛的事情了结之后,也不会太快离开,就算是之后离开了,也起码会偶尔写信回来,他生辰之时更会送份礼物回来——这才目送她离开了皇宫。

    他在心里默默地给陆凤又记了一笔。

    若是这个在江湖上向来有风流之名的家伙哪天对不住自己的老师了,他绝不会错过秋后算账的会。

    陆凤是不知道自己被这个有点恋师情结的皇帝惦记上了。

    他只是忽然感觉到后背有点发凉,又觉得应该没谁会在这会儿念叨他才对。

    他更在意的还是,霍大姐的无名岛一行似乎并不打算带上他。

    按照她的法就是她此行这趟是去把人带来京城的,到时候择优选择一番,丢给司空摘星教那易容之术的进阶本,又不是去杀人的,何必再带上一个人。

    她自己来去一趟还快一些,再加上还得跟那位无名岛上的老头交。

    “我觉得我还不至于当个拖油瓶,”陆凤信誓旦旦,“何况,咱们两个还没到需要来一出别胜新婚的分别吧。”

    谁跟你婚了

    霍凌霄把中的笔朝着陆凤就甩了出去,被他的灵犀一指接了个正着,就是夹得住笔也夹不住这墨汁,脸上溅了几点。

    他刚想抹掉脸上的痕迹,就看到霍凌霄对着他招了招。

    他一凑近,她便伸点在了他的脸上,左右各自抹了两下,露出了个满意的笑容。

    陆凤没照镜子都能猜到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六条眉毛的陆凤大概没法出门见人了。”他佯装无奈地叹了口气,发觉霍凌霄有些时候这种强势表露得实在很孩子气。

    但也或许是因为他比较活泼,所以把她也给带成了这个样子?

    按照这个角度去想,陆凤又觉得自己实在很有成就感。

    更在心中生出了一点难以言喻的欢喜。

    “你真的很想跟我一道去?”她从陆凤的里将那只墨笔抽了出来,在指尖打了个转,扣在了笔架上。

    看她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陆凤不趁热打铁给自己谋点福利才怪,“自然。去幽灵山庄这一路走的水路山路,往无名岛这就得出海,总归是不一样的体验。”

    “那么,给你个会。”霍凌霄点了点他的心,“你现在出门去,不许待在这里,如果你能猜出我明天会从哪个城门出去,在哪个时辰出发,我就让你跟着。”

    陆凤答应得很爽快。

    第二天她就知道为什么这家伙应得这么快了,他干脆睡在了她的马车行囊箱里。

    至于他是怎么进去库房的——

    陆凤里挂着的那串钥匙,还是昨日霍凌霄给他的。

    那里面确实包括了库房的钥匙,毕竟霍凌霄也不觉得自己在这个京城中的落脚处放了什么值钱的东西。

    “我听你的没待在房里,”陆凤据理力争,“至于从哪个城门出的,反正我是等你出城了才从箱笼里正式出来的,也不算没猜对。”

    霍凌霄看着他到这会儿才把那个可怜的空箱从脚下拿走,思考了一会儿这个箱子里原本装的是什么东西。

    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朱棠塞过来的大量不限于外伤药晕船药以及闲杂书籍和零嘴

    很好,他又得罪了皇帝一次。

    “我可没把它们丢了,那些东西被我托了江南花家的商队先送出去了。”陆凤捏了捏她的指尖,有几分讨好的意味,“等出海之前一定让你重新见到它们。”

    “要那些占地方的东西还不如带上我,除了唱歌难听了点,我比它们有趣多了。”

    霍凌霄抬了抬眸,“你能吃?”

    陆凤毫不犹豫地把伸到了她的面前,并厚脸皮地表示,如果是另一种吃也不是不可以,就是这个马车他注意过了,隔音效果似乎不太好,可能不太妥当。

    之后在海上行船的时候船舱里可以试试。

    霍凌霄按了按眉心,开始思考自己要不要把这个没脸没皮的玩意从马车上踹下去。

    “其实蚊子再也是肉,”陆凤又忽然正经了一点语气道,“这种海外避世的岛屿必定有亡命之徒逃窜过去,你不可能全部收编的,所以带上我总还是有点用处的。”

    他这个人,该细心的时候绝不会输给任何人。

    所以他也并非没有留意到,在霍凌霄往幽灵山庄走了一趟后,她锁骨之下的那道伤口前后发生的细微变化。

    这种变化太了,到陆凤疑心要完全将其修复需要的可能是个他穷尽毕生相伴,也绝无可能填满的数字,所以他才“蚊子再也是肉”。

    霍凌霄朝着他看了一眼,这个平日里自在又跳脱的青年靠坐在马车上,面容难得显得正色,也显得格外俊俏可爱。

    到底是喜欢他还是喜欢他能带来的用处这种问题,显然不会从这个看得很开的家伙嘴里问出来,那不过是庸人自扰而已。

    “你的对。”她唇角忽然浮起了一抹不难察觉到的笑容。“那你最好别被蚊子给叮上了,谁让伤药都被你丢了。”

    陆凤伸了伸指,他就算没霍凌霄都看得懂他的意思。

    这灵犀一指夹得住剑锋,夹得住她丢过来的毛笔,也自然夹得住蚊子。

    霍凌霄忍不住笑了出来。

    有这么个活宝在身边,她有种预感自己这一路上恐怕是清净不下来了。

    陆凤又问道:“起来你此前跟我过,无名岛与宫九有点关系,他毕竟是太平王世子,又现在负责前往蛮莫之地平乱,无名岛一行不需要跟他知会一声吗?”

    “不必,”霍凌霄回道,“他这个人,当年遇到的时候跟现在就没什么区别,人太过聪明了就难免觉得人生没什么乐趣,无名岛的老头跟他名为师徒,实际上更像是各取所需。要他跟无名岛有多深厚的感情,恐怕是没有的。”

    “让宫九不生乱,给他塞得事情够多就行了。我离京之前交代过,如果我此行往返回来前他们去西南平乱的人已经回来了,宫九那里能塞多麻烦的事情就塞过去。我看他就是需要一点有挑战性的活动。”

    不知道为什么,陆凤忽然有点同情宫九。

    霍凌霄都是这种态度了,朱棠这个完全由她一栽培出来的人恐怕是跟她完全一路做派,完全可以预料得到等他回到京城的时候会是个什么待遇。

    “你同情他做什么?”

    陆凤一个愣神间就发觉霍凌霄已经捏着他的下颌,凑到了他的脸侧,用那种玩味的目光看着他,“他逃脱不了当皇室打工人的命运,你好像也已经把自己给卖了。都是终身契约,五十步就不要笑百步了吧。”

    “那怎么能一样呢,给老婆打工不叫打工,叫情趣。”陆凤振振有词地回道。

    陆凤甚至还找到了一个同党。

    在出海之前他们正好途径了妙朱停的地方,霍凌霄也早听闻这位妙朱老板的名声,与陆凤一道登门拜访了一趟。

    她刚进门就用捉住了一只撞到了面前的铁皮鸟。

    这只能飞在空中的铁皮鸟用的只是橡皮筋的动力,飞得有点歪歪斜斜的。

    但能让东西不只是在地上跑,而是往天上飞,这位朱老板就已经够格算得上是个本事人了。

    ——是的朱老板,但朱停这个人和霍凌霄不一样,他并没有做任何的生意,也自然没有开店,可并不妨碍他有了这样的一个外号。

    “朱老板,你这可不是什么招待人的礼数吧。”陆凤从她里接过了那只铁皮鸟,毫不留情地扒开了这只关鸟的肚子,拨弄了两下里面的关和橡皮筋,仿佛找到了什么有意思的玩具。

    他跟朱停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两个人大胆的脑回路又一向很对得上,对他的发明动动脚看看朱老板的艺又长进到了什么地步,对陆凤来简直是个寻常操作。

    毕竟大概也只有他会相信朱老板能做出什么飞上天的风筝,自己走路的太师椅,甚至相信他总有一天能让人的脑袋离开了脖子还能话——

    当然前面两个想法,陆凤可以帮忙测试测试,第三个就免了。

    他可爱的脑袋还是挂在脖子上比较好。

    但不管怎么,朱停的奇思妙想对上陆凤这个同样敢想敢做的人,简直就是一拍即合。

    听到陆凤进来的动静,朱停也没从他那张舒适的太师椅上起身,毕竟他自认为自己唯一赢过陆凤的地方就是他绝对要比陆凤懒得多,能不动就不动。

    “你陆凤又不是捉不住这只笨鸟,不然你该像司空摘星的那样改名叫陆鸡了。因为你在地上跑,它在天上飞。”

    他坐着归坐着,上的动作却没停。

    他那双看起来圆润的,指却显得异乎寻常的灵活,现在正在飞快地将中的东西组装成型,看起来像是个样式奇怪的水车。

    霍凌霄都不由感慨,这样的人才若是在修仙界,想必会是关炼器的一把好。

    在他的太师椅的扶上还坐着个人,那是个貌美又风情到,让人觉得朱停和她不那么相配的美人。

    她正是朱停的夫人,也就是老板娘。

    看到霍凌霄朝着她看过来,她才吝啬地将长驻在朱停身上的目光分出了些许,对着她露出了个友善的微笑。

    霍凌霄觉得自己倘若眼力还没出问题的话,应该没有看错,老板娘的目光一转,看到陆凤来的时候绝对翻了个白眼。

    “你的那个大混蛋朋友带着人来的你也不起来招待招待?”老板娘用足背踢了踢朱停,示意他先放下一会儿上的工作。

    朱停刚想陆凤带人来好像也不奇怪,就被完全猜到他会什么的陆凤冲过来捂住了他的嘴。

    “朱老板,做个人,别破坏我在未来夫人面前的形象。”陆凤低声在朱停耳边道。

    朱停瞥了他一眼,觉得这种患得患失的状态出现在陆凤身上还挺稀奇的。

    但他自己就是个宠妻如命的性格,看到陆凤这个浪子突然栽了还挺喜闻乐见,这么一来他们更有话题可以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陆凤,你不会没事就是为了带人来让我认认长相,或者来给我发喜帖的吧?”

    陆凤没回话,而是把朱停从太师椅上拉了起来,直接拉进了隔壁的房间。

    他可不会低估霍凌霄的耳力,又把朱停本是用来防人偷盗的几层关移门都给合了起来,这才开了口,“我老板,你是不是又胖了,刚才拉你起来差点要了我半条命。”

    “很奇怪吗?我前阵子跟人打赌我能做出一个会走路的木头人,赌了五十桌燕翅席,现在才吃了二十桌,”朱停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还能再长个几斤肉吧。”

    “你现在可以了,什么事让你陆凤需要这样的环境才能开口?”

    “我想拜托你做两件东西。”陆凤比划了个指,“这世上要做出这两件东西,也只有你能做的到了,别人都没这个本事。”

    朱停对陆凤的这个夸奖不免露出了个有点得意的笑容。“你看。”

    他不会拒绝陆凤这个朋友让他去做的事情,最大的原因就是他对自己的绝对信任。

    别人都当他是个疯子无所谓,他的朋友觉得他是个伟大的发明家就行。

    “第一件东西是辆马车,我之后可能要跟着人东奔西跑的,想请你做一辆最舒服的马车。要是能就地改装成营帐的那种就更好了。如果你朱老板有这个本事让这辆马车还能下水,那我陆凤带着这东西走遍大江南北给你做宣传。”

    “这个可以。”朱停回答得很痛快。“另一件呢?”

    “另一件是”陆凤凑到他耳边了几句。

    朱停心里有数了。

    陆凤这次算是彻底被人套牢了,否则不会让他在这份礼物上刻的这样的字。

    “你什么时候要这个东西?”

    陆凤盘算了一番后回道:“大概半年后吧。”

    半年,差不多正是他和霍凌霄到时候离开京城的日子,给朱老板留的时间也差不多。

    “行,你到时候让人来取。”朱停又打量了陆凤一番,揶揄地笑道,“我真的,陆凤你变了很多,不过总的来还是往好的方向吧。”

    “而且我现在也可以不担心一件事了,”朱停继续道,“我除了五十桌宴席还赢回来了五十坛好酒,你既然要在未来夫人面前留个好印象,总不能是个酒鬼,所以我现在一点也不担心你把我的酒给抢了。”

    这五十坛酒赢回来得不容易,朱停那阵子为了木头人没少通宵达旦地操劳。

    现在看陆凤这么个生怕他把以前的风流韵事当调侃话的样子,估摸着他也不敢当众打劫,更不能让自己表现得像是个酒鬼。

    谁知道他和陆凤走出了房门就看到,老板娘揽着霍凌霄的肩膀,中已经拎上了一个酒坛。

    迎上朱停疑惑的目光,老板娘抬了抬下巴,“你以前总让我陪你那个大混蛋朋友喝酒,我现在不干了,我陪这个漂亮妹妹喝酒去!多可爱一姑娘,上来就问我叫什么名字,不是叫我老板娘。”

    “你们俩自己解决晚饭吧。”

    老板娘完就带着人走了,转眼走了个没影。

    朱停和陆凤面面相觑了片刻,朱停忽然一拍大腿,“哎呀,我的美酒”

    他肉疼归肉疼,却看得出来,老板娘确实很喜欢这个姑娘,能让她今日开心一番,他这个酒损失地也不亏。

    想通了这点他又好受了,推了推还在发呆的陆凤问道,“你傻愣着干什么呢?”

    “我在想一个问题,”陆凤想着的不是朱停的酒,而是,“老板娘喊她妹妹这个不太对吧?”

    这个年龄关系是不是倒过来了?

    但老板娘都这么叫了,他还专门去纠正好像没这个必要。

    让陆凤没想到的是,霍凌霄是没听到他跟朱停下了什么单子,却听到了那句“喊妹妹不对”的话。

    他刚陪着有几分微醺的霍大姐从朱老板的家返回客栈,准备去给她打盆水醒醒酒,就被她握着腕按在了门扇上。

    不太结实的客栈房门被这么一撞还发出了一声作响声。

    陆凤却来不及顾及这一下会不会让走廊里还没走远的店二走回来,下意识地先揽住了她的后腰。

    美人投怀送抱,这个美人还是霍大姐,对陆凤来绝对是罕有的待遇。

    但他在接住了人的下一刻,便感觉到腰间一麻,不知道被霍凌霄点中了何处的穴道,身体失去了大半的控制力。

    以至于她这明明只是简单扼住他腕的动作,变成了完全将他禁锢住的枷锁。

    陆凤觉得这个举动多少有点没必要。

    毕竟他早就在她面前缴械投降了。

    但在这种还维持着冷静,却比平日里更显侵略性的目光中,陆凤又觉得自己能体会到一点被她觊觎的感觉,简直不出的飘飘然。

    他腕上发作的力道让他动弹不得,这种稍稍有些过度的发力又像是在让人必须看向她。

    陆凤怎么可能不照做。

    在看到她带着几分酒意,比之平日更显风情的模样的时候,他就恨不得用披风将人裹起来,也恨不得把脑子里的黄色废料都实践实践。

    就是可惜他现在没什么主动权。

    她很认真地打量了他片刻才伸出了另一只。

    这只的指尖从他的泛红耳侧摸到了侧脸,这种简直像是挠在他心口的力道让他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

    又在他的目光随着她腕指的动作移动中,一只指慢慢停在了他的唇上,轻轻摩挲了两下。

    “妹妹这个称呼不太对?那你叫声姐姐我听听。”

    陆凤有点疑心自己听错了。

    但显然并没有。

    她远没有到醉倒的地步,就连出声的话也没有任何的思索间隙。

    在意识到这一点,以及听清楚她在的什么的时候,明明两人衣衫完好,房中灯烛通明,陆凤就是有种欲念焦灼口干舌燥的错觉。

    这个叫法是不是稍微有一点刺激

    陆凤的脑子都突然放空了一瞬。

    他抿了抿唇,看着眼前的白衣美人呼吸距离他越来越近,却恶趣味地卡在不过咫尺的距离。

    陆凤毫不怀疑,若是没有她的许可,他到底能不能做到一亲芳泽。

    大概是不能的。

    他面前的那双眼睛,眸光中的清波被烛光映照成了一片潋滟的颜色。

    在这种眼神的注视下,他白天还能用来插科打诨的话好像突然之间就一句话都不出来了。

    他甚至觉得她握住的可能不是他的腕,而是他的咽喉。

    只能听到她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要求,“叫声姐姐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