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们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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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书言跟季圆赶到射箭馆的时候,段执正在射箭。

    这个时间还在射箭的人已经不多了,就段执和一个高马尾的姑娘还站在台上,不远处却三三两两地聚着人,在看他们射箭。

    段执一身黑衣,脸庞俊美,肩背笔直,两腿微微站开,眼神专注,搭剪,挽弓,手臂肌肉线条流畅而有力,拉弓的时候微微隆起,侧影完美得像一尊艺术品。

    季书言不懂射箭,仅有的了解大概就是偶尔看过两次比赛,但他也看得出来段执的动作不是个花架子新手。

    再看看旁边那个高马尾的姑娘已经停了,正在擦汗,饶有兴致地也看着段执。

    段执微微眯起眼,瞄准了靶心。

    他没有注意到季书言来了,眼前只有那一个的箭靶,但他脑海里却好像还是昨天那个落了金黄色碎花的庭院,季书言低声——“恕我拒绝。”

    他松开了绷紧的手。

    咻得一声,长箭如羽,破风而出,正中靶心。

    周围看热闹的人鼓起了掌,有比段执年长些许的人冲他笑道,“不错啊伙子,看你一个下午了,准头不错啊。”

    段执点点头,不骄不矜,脸色不上差却也没有多高兴,随手把弓放回了器材保管处,从椅子上拿了瓶矿泉水,喝了一口。

    那个跟他一样在射箭的高马尾女生也走过来,挺开朗地了个招呼,问能不能交换个联系方式,“这几天我们还能切磋一下。”

    段执也没心思分辨对面是纯粹想交流爱好,还是搭讪,摇了摇头,客气道,“不好意思,算了吧,我明天应该就不来了。”

    女生也没再什么,笑了笑,“好吧,那再见了。”

    而等他把矿泉水拧上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兴高采烈的一声,“段哥。”

    是季圆的声音。

    段执一怔,转身看过去。

    但他先看见的却不是站在不远处冲他招手的季圆,而是站在旁边,神色淡淡的季书言。

    季书言没有回避他的视线,也直直地看过来,两个人之间只隔了不到五米,却像是隔了一条望不到头的河流,连空气都变得胶着。

    最后还是段执先移开了视线,他看向了季圆,声音有些干涩,道,“你们来得挺快。”

    “那当然,又没多远,” 季圆蹦跶过来,“段哥你刚刚射箭好帅啊,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会射箭。”

    他是真心实意赞叹,他自己不擅长运动,看见段执这种样样全能的就格外羡慕。

    段执扯了扯嘴角,算是收下了这份夸奖,但他心情实在糟糕,没法像以前一样跟季圆插科诨,只了一句,“那以后教你。”

    他跟季圆一起走到了季书言身边,季圆问季书言,“舅舅,咱们吃什么啊?”

    季书言扫了段执一眼,注意到段执手上好像又有一道擦伤。

    “我在这边的餐厅定了位置。” 他道,却有点心不在焉。

    刚才段执射出最后一箭的时候,他全程都在围观。

    暮色四合,射箭馆里的灯光却明亮异常,段执挽弓站在台上,像站在世界的中央,从容冷静,眼中只有前方的箭靶,周遭的眼光,窃窃私语,对他似乎都没有意义。

    有女孩子来跟段执要联系方式的时候也是,段执嘴上客气,神色却很冷漠,谁都看得出是冠冕堂皇的借口。

    他很少见到段执露出这样的一面,还有点诧异。

    但等他真的走过来,段执脸上的霜雪却立刻融化了,身体不易察觉地僵直了,一言不发地站在旁边,偶尔跟他对视也立刻移开了视线,不敢看他,却又像听凭他处置,他什么做什么,段执都会接受。

    季书言叹了口气,心里也不清是什么滋味。

    他们三个人一起往射箭馆外走,季圆走得快一点,跟他们有一步的差距,季书言跟段执就成了并排。

    看见段执绷直的唇角和轮廓分明的侧脸,一副要闭嘴到地老天荒的样子,季书言想了想,还是低声了句,“箭射的不错。”

    段执诧异地抬头看向季书言。

    但季书言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神色不变,仿佛这句话不是他的,继续往前走。

    .

    晚饭是季书言定的餐厅,就在这度假山庄里,主营法餐,厨师也是特地从法国挖来的,菜色出品还不错。

    这顿饭总算没吃得太沉闷,季圆叭叭叭地讲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季书言跟段执都偶尔附和上一句,表面上也看不出什么问题。

    只是结账的时候,季书言却发现段执已经先买过单了。

    他在这度假庄园里是挂账的,到离开的时候才需要付费,但这家餐厅是不属于度假山庄,只是租赁了庄园内的场馆,所以需要单独付费。

    听到段执已经结了账单,他皱了皱眉头,看向门口,段执跟季圆站在一起,两个人也没聊天,各自玩着手机。

    季书言很快又想到了别的什么,给度假山庄的前台了个电话,果不其然,前台他的别墅费用和其他服务费也都已经结过了,是段先生付的款。

    季书言神色更复杂了,他抿了抿唇,收回了手机,往门口走去,在回去别墅的路上他都没有提起这件事,只是沉默地听季圆跟段执聊天。

    只是回了别墅,他三两下把季圆发去了外头的游戏区,却把段执留下了。

    他看着段执,“我们聊聊。”

    段执也终于直视他的目光,“好。”

    .

    两个人一起去了书房。

    本来更适合谈话的地方应该是庭院,但季书言现在一去那儿就想起昨天那段尴尬经历,坚决不会再去了。

    书房里一片漆黑,他开了几盏台灯,灯光柔和却不刺眼,自己在一张单人扶手椅上,又对段执,“你也坐。”

    段执坐下了,抬起头,从射箭馆碰面以来,第一次这样好好地量季书言。

    柔和的灯光下,季书言的脸有种凝脂般的细腻感,像凝在了油画里的美人,雍容又冷淡,他漫不经心地靠在椅背上,两腿交叠在一起,十指修长纤细,搭在膝盖上,拖鞋掉在了地上,露出一只穿着白色袜子的脚,足背如弓,脚踝细瘦苍白,像是一折就断。

    段执的视线一路向下,盯着他的脚看了几秒,又将视线移回了季书言的脸上。

    两个人谁都没有急着开口,书房里安安静静,像在等着什么。

    季书言舔了下唇,有点踌躇,他还没怎么跟季圆以外的年轻人交过心,医院里的实习医生们也只有工作关系,实在不知道怎么能显得平易近人些。

    何况这还是一个喜欢自己的年轻人。

    但他还没来得及话,段执却先开口了。

    “其实我也有事情想告诉你,季叔叔,” 段执望着他,甚至笑了一下,“能先听听我的吗?”

    季书言措手不及,愣了一下,“那你。”

    段执盯着看了他一会儿,琥珀色的眼睛在不甚明亮的室内变成了浓墨一样的黑色。

    这让季书言觉得有些不自在。

    但片刻后,他就听见段执,“我已经定好了酒店和回去的机票,明天早上我就会走。本来我想今天白天就离开的,但又觉得这样一声不吭地走了很不礼貌,也对不起你跟季圆的款待,所以才等到了现在。”

    季书言在脑海里准备好的台词一下子就忘了。

    他情不自禁地坐直了身体,微微前倾,映在墙上的影子也跟着动了一下,像朵被攀折了的花。

    他茫然地看着段执,“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