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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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诗会的发起人,世子没有第一时间出现,而是让人在高处搭了一个凉亭,占着位子给温言兴致勃勃地介绍那些青年才俊。

    “你都多久没出来过了?现在京城有名的,有才学的人都在下面了,你看你一个都不认识吧。别天天呆在你的府里不出门。”温永宁眉飞色舞地坐在温言身边叽叽喳喳,像一个不知疲倦永不停歇的永动机一样。

    温言留着一只耳朵用来听温永宁的喋喋不休,一边淡定地吃了颗葡萄,大脑飞速运转,随意应付温永宁的话。

    系统暗自佩服温言这非常人一般的忍耐力。短短几次接触,它没想到温永宁还有个话痨的属性,温永宁这成堆的垃圾话,若不是世子的身份,放在外面,早被人烦死了。

    温言自然知晓能参加京城的诗会的人自是有几分学识的,场上最低也是参加过乡试的读书人。

    梁朝的科举制度分为四个等级:院试、乡试、会试、殿试。乡试是每三年在各省省城举行的一次考试,因在秋八月举行,故又称秋闱。通过乡试,才有入朝做官的资格。

    不过很多读书人穷极一生最高也不过是止步于乡试,当个童生秀才的这也足以告老还乡,回到家乡也会受到平民百姓的尊敬。

    毕竟读书是一件苦差事,当初和尤文轩十五岁一起乡试的,还有无数三四十好几的,甚至还有白须飘飘的老者,然而尤文轩十五岁一举过考,天赋可见一斑,总有人悲怆抱怨老天爷的不公。

    除此以外,平民百姓能供得起读书的家庭,对于他们又是一笔巨大的开销。更多念的起书的,家里是官宦子弟,或是当地的豪绅,有足够的银两点读书的花销和考试一路上的盘缠。

    但若是有机会读书,谁人不愿意读书。

    更何况读书人也多少知道朝廷如今的局势,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而来诗会的人自然也知晓这点,读书虽苦,但若是有幸被贵人看上被收为幕僚,那算是一步登天了,何必再苦抓读书不放。

    温言看着那些面孔,与脑内资料记载的人脸渐渐对上号。

    “唔,你在看谁呢?”温永宁随着温言的视线望去,以为温言的落点在人群中被包围的谦谦君子身上,“那不是尤文轩吗?确实是有才华,不过,我老怵这人了。”

    温言挑了挑眉:“怎么?我们堂堂世子大人也会有害怕的人。”

    温永宁的俊脸一垮,抬头望天装着一副像是回忆起什么不堪往事的模样,可若是阿言你想听,那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告诉你的姿态。

    温言捧场似的拍拍手。

    温永宁的表达欲一下子感到满足,故作深沉地“我爹有段时间天天,揪着我让我读圣贤书,就拿这位好兄弟举例子,什么,十岁就可作出惊才绝艳的诗词,而我在干什么,我只会拿着枪上蹿下跳……”

    温永宁的音量兀然止高,到最后几个字都快没声了。

    温言正看着被众星捧月的谦谦公子,没有注意到温永宁的异样,等楼下那人微微仰头才收回了眼神,“定远侯的话确实有理,你也该收收你的性子,不要整天只知道摆弄你的兵器了。”

    “什么叫摆弄?”听到这话,温永宁的辫一下子翘起来,满头柔顺的毛都炸起几根,“我那叫文武双全,出门听听,谁人不知道我世子爷的美名。”

    温永宁的厮苏布在身后直冒冷汗,真想上前一把捂上自家世子爷的嘴,没看到安王的冷笑了吗,再讲下去,他真怕世子爷哪天就被安王坑没了。明明在外人面前,很有世子爷的气度,怎么就到了这位面前,就孩子气了那么多。

    温言没见到的是,刚还张牙舞爪地控诉的温永宁在她看不见的角落悄悄舒了口气

    楼上“一片祥和”,楼下的尤文轩似是有感,突然抬头望向高阁之处,眼神探究地看向内里,但被一层薄暮色的轻纱仔细遮住,从外面看什么也看不到。

    估计是凝视的时间太长,身边的男子关切地问到,“怎么了?尤公子。”

    尤文轩纤薄的眼帘微微下垂,嘴边噙满和煦的矜然。

    “无事,可能是我错觉了。”他主动顺着刚才的对话继续下去。

    每年诗会,男子们会聚在一起,有时候单纯地探讨才学,但更多的人是抱着显摆的心态在佳人贵女面前高谈论阔的,像极了雄性孔雀在求偶的时候,会特地展开自己的美丽的羽毛,来获取异性的目光,但他们也不是傻子,过久地特意彰显自己也会显得无趣,偶尔也会聊起些琐事八卦活络气氛。

    这时,有人谈及这次诗会的不同之处了。

    有一人道,“你们知道吗?今年的诗会是那位世子发起的,若是有幸能被世子赏识,那以后就真的是平步青云了。”

    另一人附和道,“是啊,但要论在世子面前出彩,定是尤兄,在场的有谁能比尤兄的才华更加横溢呢?”短短一句话也不忘带上尤文轩,暗暗地恭维一波。

    也有人语气微酸地提到,“可不是嘛,尤兄可是当代大儒越然,越大师的高徒,我要是能得到大师的一二指点,想必接下来的乡试也绰绰有余。”

    尤文轩面对周围人的称赞羡慕或是嫉妒都不言语,脸上端着温润如玉的笑容,从头到尾没有应声,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不骄不躁地站在那里,远远看去,还以为是一尊白玉雕刻的圣人像一般。

    ——————

    此刻,洛家的马车到了南苑门口。

    “滴————”温言脑内的警报声骤起。

    系统慌张的语气响起,“她来了!宿主,就在附近的范围之内,我的警报器被触发了。”

    温言在脑内开口,语气平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更何况这还不是天灾,只是一个凡胎罢了,现在怕成这样以后你怎么完成任务。”

    听到这话,系统突然感到有些羞耻,它想起之前自己信誓旦旦地向前辈保证没问题的时候。但现在只是碰着一个穿越者,它反倒先是被自己的宿主安抚了。

    明明应该是它来引导宿主的啊……

    白胖团子有些萎靡地在角落里回来画圈圈。

    一时之间,温言也没有收到系统的回应,但也没有再响起不稳定的嘀嘀声了,系统应该是在自我调节。

    温言就把目光放在人群里,开始细细扫视。

    诗会这个机会对于嗜好张扬的家伙是最好的机会,而且京城所有的读书人基本不会错过诗会,温言清楚那个妖女的性格,就算是来找男人的,她也不会错过。

    更何况,温言的目光轻飘晃过一眼人群中心处的白衣男子。

    但就刚才那件事,虽然之前她只不过是浅信几分系统的话,那现在温言心里对系统功能的评估又上了一点。

    还算有用。

    冷酷的安王殿下默默地把系统的评分拔高了一些。

    就在这时,世子在一旁起身了。

    “时候也差不多了,我们也该下去了,诗会就要开始了。”

    温言跟着起身收回了眼神不再探索,她从来不急于一时的成败。

    因为,妖女的身份,马上也会知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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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云娇被夏荷扶下了马车,看着这南苑的入口,突然,一阵绵密的刺痛从脑海传来。

    夏荷看着自家姐苍白的脸上突然冷汗直流,急忙,“姐你是不是伤病未愈,要不我们先回府看大夫吧。”

    洛云娇也不知为何突然会有刺痛划过脑海,但也是一瞬的事。

    但她今天绝不可能就这样道回府。

    在多走几步就是诗会入口,当初在梦里这里是她初露头角的第一仗,多少青年才俊因为今日她的惊鸿一现而被她的才华折服的,尤其是尤文轩,所以洛云娇绝对不可能错失这次机会,要是她不在诗会上出现,后面的计划还怎么进行。

    这个现代的灵魂轻蔑地看着夏荷,她想果然封建时代的女人就是愚蠢,一点也不知轻重。

    但洛云娇表面还是和善地宽慰着忠心“自己”的侍女,心里却是用着淬了毒的言语辱骂夏荷的不知好歹,没眼力见。

    洛云娇假意语气柔弱地:“我没有事,只是马上就要进诗会了,难免有些紧张罢了。”

    夏荷点点头不再劝阻了。

    跟在姐身侧,这个侍女隐晦复杂地看着洛云娇苍白的侧脸,她想自家姐最近有些不一样了,她从照顾姐,对姐的细微变化都很敏感。以前虽然不爱话,但这次大难不死后,夏荷总感觉她看不透姐,仿佛……仿佛面前的人已经不是自己心善的姐了。

    总归是错觉吧,面前的人确实是姐。夏荷默默安慰自己,毕竟她一个月寸步不离照顾姐,总不可能和话本一样就被妖魔掉了包吧。

    夏荷暗自告诫自己不要想太多,但每当她分神的瞬间,出门前那个躺在地上的下人的凄惨状总是会见缝插针地占据她的思想,血腥的流水,四肢被人活生生折。

    当时她就站在洛云娇的身后,更让夏荷无法忘记的,其实是……

    洛云娇不知道自己的侍女脑子的胡思乱想,她一路走过南苑,看着一路熟悉的风景,走上台阶的那一刻,她自信地勾起嘴角。

    洛云娇对自己待会的大放异彩毫不怀疑。

    因为所有的一切,早就是命中注定的。

    尤文轩,她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