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夜晚,络绎不绝的马车人流从四面八方汇聚成一道溪流,往这个城池最高最大的建筑涌去。街上的吆喝声不停,红染的灯笼串成一排,天边的暗夜染上了属于白日的气息。
汴城京中,白昼不息,人声鼎沸,灯火通明,可所谓是“不夜城”。
温永宁早早地等在了王府正厅,之前温言与他早早约好今日一同前行,所以他就提早了一些时候把自己捯饬好就来找人了。
“啊~好慢哦——”
温永宁双手交叠在脑后,伸了一个懒腰,探出头看着站在门口的浅椿。
“浅椿姐,你知道温言什么时候好吗?”
浅椿回礼,恭敬地回道:“回世子大人,殿下马上就到了,请稍安勿躁。”
温永宁敏锐地抓到一个词眼,这“到”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他继续问,屋外进来一个王府的侍从,对着浅椿了几句话退下了。
然后温永宁就一脸懵逼地被浅椿请出正厅,走到大门口去。远远地就瞧见了大门有两辆外表精致高调的马车停在台阶那处,温永宁摸了摸最靠近他的其中一匹骏马,肌肉强健,体格高大,一看就是血统非凡。
“这马我怎么没见过啊?”温永宁声地嘀咕了一句,“不对啊,王府马厩里所有的马我都骑过啊,这莫非是新进的马不成?”
还没等世子爷准备控诉伙伴先他一步得到了良驹,他的后侧方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温永宁,别摸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变态啊?”
熟悉的声音带着调笑的语气响起,温永宁被调侃了一句也没有动怒,反而兴奋地两三步跨到车帘边,他张得高也板正,和马车里的人平视这件事,对于他而言轻而易举。
“唉,那马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以前都没有见到过,你从哪里得来的啊?”
温永宁没几句,他看着里边撩开一半帘子的人,上下量了一下迟疑道:“温言,你是不是受啥刺激了。我怎么感觉你……”
青年的眼中直直地散发出一种微妙试探的光线。
温言觉得好笑,比温永宁先一步的永远是他耿直的语。她看了一圈窗边的人,不过,也没什么好生气的,比起以前,她现在脾气已经好了很多。
“你见面第一句就问候我这个?”温言端着假笑看着面前的男人,“信不信我半夜去世子府给你把你后院马厩的那些栅栏给拆了。”
用着温和的语气着吓人的话,温永宁这次敢拍着胸脯肯定了,这确实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温言。
“你是刚从外面回来了吗?”想起浅椿刚刚的话,温永宁多问了一句。
“嗯,刚才去见了一个人。”
在她的面前温永宁一脸探究,高大的青年毫不掩饰眼中的好奇。
“谁啊?这么神秘不告诉我。”温永宁看着车帘边只泄露出一角的面容,其余的一切都被遮掩得明明白白,仅有的一点缝隙里倒是飘出了香气,细微又不容易察觉。
香味随着这一点开口往外散去,温永宁更好奇了些。
温言摆正了靠躺的姿势,挡住了外面往里的目光,语气淡淡:“你感觉上马车去吧,现在时候不早了,要是耽误了祭祖,等会场面就不太好看了。”
“你以为我是为了等谁才这么慢走的。”这般嘟囔着,温永宁走上了前一辆的马车。
看着温永宁进马车之后,温言才放下窗帘。
“直觉还挺敏锐。”
温言想着刚才青年若有若无向自己身侧飘来的目光,重新靠回原处,蹭了蹭紧靠在一旁的肩膀,意味深长地了一句:“你待会他要是看到会被吓一跳吗?”
幻想了一下温永宁石化的表情,温言的愉悦因子就在不断增长。
“别逗他了,看上去怪可怜的。”静谧矜然的女声在温言的耳廓边回响。
洛寒珏动了动被桎梏着的手腕,一脸无奈的笑。
“哼,你觉得不好玩吗?”
温言感受着女人被自己捂热的指尖划过自己的耳畔,为她捋了捋刚才支起身有些散乱的落发,心里满意的人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少女又笑着握住五指,她顺势把头搭在女人的肩头尽是往那白皙的脖颈挤,温言活像一只被人驯服的猛兽,一股黏糊的要命缠人劲。
“怎么了?难不成你还紧张了?”温言拉长语调,仍面带笑意的轻轻发问,她一下捉住自己膝上纤细的手指,一根根摸索过去。
“我为什么会紧张?你现在这样逗弄他,到时候等人气着了,你也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他,一来二去的,我是怕他到时候被吓哭了。”
洛寒珏察觉到孩的心思好笑之际,也体贴地顺着少女的动作,挺直的身体瞬间调整摆在了最适合温言下靠的姿势。
现在她贴合某人的心思这一点,已经非常得原主人的心了。
少女危险的语气立即软化下来了,只是口头上还哼着。
“呵~是吗?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哭的,我又没有欺负他。”
温言合上自己水光潋滟的桃花眼,不让洛寒珏看到自己眼中的情绪,她偏了偏头,故意又往里蹭了蹭,女人的身体有一瞬间的不自在。
温言眯着眼看着咫尺之间鼓起的浅青色脉搏,她无声地笑了笑,看来有人还是没熟练啊。
温言手上微微一用力,握着的手指紧紧交缠起来。
话间,马车动了。
没一会儿,伴着平稳没有颠簸的移动,在睡意席卷之前的最后一刻,温言压着声音有气无力地喃喃一句。
“我好困啊。”
“那就睡吧,到时候我叫你。”
女人冷淡的声线传入耳中,可手上的动作依旧那样心翼翼,温言感受着洛寒珏温热柔软的手指轻轻拂过她脆弱的眼皮,程度就和叶落无痕没区别,下意识的,少女蹭了蹭洛寒珏的掌心,感受着太阳穴被舒缓有节奏地按压之下,温言只感觉到她困意或许加倍了。
洛寒珏察觉到脖颈间的脑袋一点一点的晃动,摸了摸少女的柔软细密的头发,重复了一遍:“我守着呢,你先睡一会儿。”
嗯——
没来得及回答最后一句,源源不断的黑暗漫天铺地地向她袭来,温言卸下所有的凝神力,嗅着萦绕在鼻尖熟悉的余香,缓缓投入了温暖的怀抱。
年长的女人低垂着眉眼,揽着怀中人消瘦的肩膀,像母亲抚慰孩童一样,可眼中温柔细腻的感觉又像恋人之间的抚慰。
洛寒珏慢慢轻拍着少女的背部,口中还哼着轻柔的歌谣,那模样看上去温柔得不可思议,没有一个人可以想象出这人就是战场上冷血到杀人如麻的梁军将领。
这已经是温永宁看了都要吓一跳的程度。
“……”
断断续续的浅鸣入了谁的梦乡。
等到温言自己清醒了之后,夜幕也悄然降临了。
王爷没有第一时间睁开眼,静静闭着眼发出困倦的声音:“我睡多久了?”
洛寒珏的声音响起:“没多久,马车刚进宫。”
“是吗?”
几句话之间,温言把最后一点残留的睡意消化完了,身上所有的感官也全部归位。第一时间,她就感受到了自己后脑勺传来的柔软触感,这种熟悉又微妙的触感加上现在她的姿势,一向聪慧理智的大脑逐渐理解了一切。
温言内心的人坏笑着,哦~这个不会就是传中的“膝枕”吧。
可以,温言和系统为数不多的文化交流之中,其中,无数来自后世的各类影视作品,他国国粹,各种用语已经在这几个月之内被温言熟悉得差不多了,如果温言生活在后世的环境之下,系统也断言凭着那一口流利的国粹用语,没人可以分辨得出温言是来自多少年前的老古董。
这一高度评价来自一位曾经领会过安王针针见血的洗礼的,伟大的系统同志。
同时自从接收过原有的记忆碎片之后,温言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潜移默化地改变,指的不是往另一种性格方向合并或者是人格被影响,只不过温言发现她能比以前更自然地笑出来,很多无趣的东西从现在看来都要有趣一些了。
她自己可能不知道的是,如今的她在洛寒珏眼中整个人就像沉静下来慢慢开始磨的原石,而不是以往那个锋芒外露浑身是刺的安王了。
有时候,温言会趣自己,难不成这是和洛寒珏在一起之后就提前进入最后的老年期了吗?
每次这么出口之后,温言会如愿以偿地看到自己面前的女人无奈地看着她,轻轻揉捏她的脸。
但往往这个时候,温言总是更积极的一个,王爷总会先一步把自己的脸凑在人家手里,一幅任人揉搓的眼神从下往上看人。虽然只能轻轻揪起一点软肉,但无法无天的霸王总是乐此不彼地做这个动作。
直接的肢体触摸和体温确实的交互,是现在温言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每次握住洛寒珏的手,温言会觉得心里会多稳一些。
爱意切实的在填充她的人生,但同样,过渡的积压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
所以,她总会纵马出去转溜几圈。
不然,温言也不知道自己日积月累下去,会做出什么事情。
可现在不是最好的时候,一想到晚上的“祖祭”,让她不能好好品味恋人难得提供的特殊服务,温言也难得有些泄气。
“起来吧,不要让温永宁久等了。”洛寒珏看着赖在自己腿上一脸惬意又略带遗憾的孩,一时之间想到了什么,白皙英气的脸浮上一点红晕,女人点了点温言饱满的唇珠,无奈地催促了一下。
洛寒珏看着孩哼唧哼唧地左右滚着脸,又是无可奈何地捏脸,定住左右摆动的那张俊俏的脸,看着少女还是一脸的不情愿,她揽着发梢,慢慢弯下上半身。
细密的触感随之而来,上唇被温柔地浅咬了一口,还没等温言乘胜追击,福利时间结束了。
“再来一次,太快了,再来一次嘛——”温言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迅速支起身,上飞的眼角盛满了一眼见底的期待和渴望,眼神亮晶晶地盯着大姐姐继续求糖吃。
“不行。”
洛寒珏别过脸,浓密卷曲的乌发划过半空,让温言看不清她瞬间变化的神情。
温言听着大姐姐干脆冷酷地拒绝了她合理的请求,顿时嘴巴像一只气鼓鼓的河豚一样,不服气地抗议:“你这是耍赖,是偷袭本王知道吗?你一个武者,怎么可以不讲武德呢?”
半晌也没看见洛寒珏回头,温言只好可怜地拱了拱冷美人的肩窝,闷声闷气讲了一句:“回去之后,还得让我枕脑袋。”
最后女人无奈的承诺和宽容还是让聪明会哭的孩吃到了糖。
下了马车,他们早已经在皇宫内部了。
四周昏黄明亮的烛火像一条条火色的长桥把夜晚的宫殿照亮得如同白昼,温言少有把马车停在外面,所以每次入宫会让人直接进去,停在专属的马厩中。
温言正准备迈步走,袖口被轻轻拉扯了一下,她转过头,看着明显欲言又止的恋人,“怎么了?”
洛寒珏踌躇了下,还是问道:“温永宁不是和我们一起的吗?”
“啊?你他啊?”温言仰仰头,一脸自然。
“我让人把他送到了另一边去了。”
看着洛寒珏困惑的眼神,温言笑了一下继续:“我特意让柳靛多绕几圈,大概过一会才会到吧,别担心,我掐好时间了,他不会迟到的。”
???
温言也没管女人停顿下来的脚步,自然地牵上手,她往前边走边:“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他在就太闹挺了,所以我就让他先多看看点外面的风景,待会跑过来把精力耗尽得差不多了,就不会那么吵了。”
有那么一瞬间,洛寒珏看着温言一脸淡定的表情,为好友诚挚的默哀了几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