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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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人都走光了,盛锦走了过来,准备和夏末一起离开,只见夏末手上拿着会议上发的资料,正低头抿嘴轻笑。

    “会议资料有什么好看的?”

    她凑到夏末脸边。

    夏末偏过头来和她话:“谁我看的是会议资料?”

    盛锦盯着画在资料背面空白处的人像,认出了自己,愣了好一会儿才故作轻松地扭头抱怨起来:“你居然偷看我那么久。”

    四目相对,距离变得极近,能清楚地看见彼此眼中属于自己的倒影。

    夏末眨着眼睛,并没有退开,低声问她:“你不喜欢我看你吗?”

    像是料定盛锦不会否认,她的眼神有些狡猾。

    极近的距离让盛锦想要亲吻她,一有这个想法,彼此缠绵亲吻时那柔软温热的触感立刻就浮现在脑海。

    盛锦情难自禁地亲了上去。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门口的人愣住:“对不起盛总夏姐我回来拿手机。”完低着头飞快地拿着自己的东西离开。

    盛锦依旧保持着将夏末困在怀里的姿势,“怎么办,好像被看到了。”

    夏末眨着眼睛故意道:“这有什么,我们又不是在偷情……难道你在公司有喜欢的人了?”

    盛锦很认真地摇头,“这话怎么能瞎,我喜欢的人……”她是谁难道还不明显吗。

    她还真有点不确定夏末看没看出来,从很久以前开始她和夏末的关系就变得怪怪的,她还是想像以前一样对夏末好,想让夏末开心,可变得瞻前顾后起来,无论怎么做心里总有个声音在问她:你确定夏末喜欢你这样吗?

    如果可以忍受所有求而不得的折磨,那她现在就什么也不奢求了,尽管放手让夏末去过自己喜欢的生活,像过去三年一样,而不是像现在这副居心叵测得寸进尺的贪心模样,到底还是她对自己过于宽容。

    现在想来,家里和公司最糟心的那几年,竟然是她最经常回味的时候,疾风骤雨催着人加速成长的滋味很痛苦,但那是一段她能够和夏末彼此交心相互扶持的时光,她很确定那时候夏末对她的在乎。

    夏末低着头,在那张画上添了几笔,顿时盛锦那张脸显得更加栩栩如生。

    盛锦看着,继续假意抱怨:“干嘛把我画得这么严肃。”

    “我倒是很想画你动情时的样子。”

    夏末低头道。

    盛锦一时分不清她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接近午餐时间,两人从公司出来,在盛锦的推荐下去了附近一家风味餐厅,据口味很好。

    夏末:“你过差不多的话。”

    盛锦想起来她中道崩殂的告白大业,有些摸不清夏末心意,夏末比以前爱爱笑一些,是这三年远离她身边的生活带来的变化,她怕自己再让夏末变回原先的样子。

    “我还知道很多好吃的地方,带你全吃一遍,一个月都不重样。”

    她的眼中闪烁着快乐的光芒。

    餐厅里环境清幽,音乐舒缓,让人多了一些交流欲。

    夏末回想今日,感慨道:“你变了很多。”

    “你也变了很多。”盛锦欲言又止,旁敲侧击地问她,“离开的这三年,见到了很多不同的风景和人,你过得是不是很快乐?”

    “确实学到了很多,我还得到了一个给埃丝特伯纳尔当助理的机会,我觉得伯纳尔是当今世界上最伟大的油画画家……”

    夏末微笑着回忆起一些趣事,很快又蹙起眉,摇了摇头,“不过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快乐。”

    盛锦好奇地看着她,等待她的下文。

    “以前我一直觉得再多不如做好眼前事,在乎一个人也不用每时每刻守在一起,重复毫无意义——但离开的这几年我发现自己低估了想念一个人的折磨,我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超凡脱俗。”

    夏末完,用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眸注视着盛锦。

    盛锦莫名心里一慌,将手边水杯碰倒,手忙脚乱地收拾起来。

    等她收拾地差不多,对面夏末已经开始不紧不慢地进餐,眼帘低垂,睫毛浓密纤长,整个人恬淡而又疏离。

    盛锦咬了咬牙,清清嗓子忏悔道:“昨晚对不起,但我其实就像你的那样,我太想你了,我没有抵挡住自己对你的渴望,我很庸俗,我很软弱,虽然我可能还是不够成熟,但我发誓那不是游戏,我是认真的……”

    “你情我愿,为什么要对不起。”夏末定定地望着她,“你想要我,我也想要你,一切都自然而然地发生了,不是吗?”

    盛锦有些错乱,蹲到桌子底下去捡掉下去的餐具,借机平复自己起伏不定的思绪。

    所以夏末的意思是自己既没有后悔,也没有生气,而是怀着和她一样的感情,想要和她在一起?

    还是,昨晚只意味着一场露水姻缘,之所以发生,是因为大家都是成年人,需要解决一些生理需求?

    盛锦感觉自己脑仁有点疼,不确定地抬头望向夏末。

    “你来看我的画展吧,就在这周末。”

    夏末道。

    盛锦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起这个,只当她是不想再提昨晚,点了点头,有些丧气地开口:“我知道,我已经让助理安排过了,周末的时间会空出来。”

    周末的画展由本市美术馆承办,作为一家全球著名的美术馆,每天吸引着无数观众的到来。

    盛锦进来时手上拿着一本展会指南,上面写着关于这次画展参展方的资料,主办方将夏末形容成一个天才,一个极富热情的艺术家,这些来自旁人的形容词让盛锦感觉新奇而激动,夏末在人前展现出更为闪耀的一面,周身笼罩在光环里,她却能够亲近她,甚至亲吻她,一种隐秘的欢喜涌上心头。

    她很随意地走动在展馆各处,身边不时路过其他观众,声交谈着关于那些展品的想法,夏末有着为数众多的粉丝,也有纯粹只是慕名而来的画展爱好者,他们的共同兴趣之一就是对着眼前的画作猜测背后的故事,可是夏末公开展出的作品里从来都只有风景和物品,从未有人见过夏末画的人物。

    今天出现在展厅的画作看上去同样如此,有些在未完成时盛锦就已经在夏末的画室见过,有些第一次见,不枉她这几年挤出时间来专门学习过,现在她已经能看懂一些画,能在与夏末聊起时跟上她的节奏。

    穿过一条走廊,盛锦进入了一个光线昏暗的圆形大厅,所有的墙面都被遮挡。

    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身后又有几人走来。

    来人在短暂地错愕后,惊喜地交流起来。

    “看这里,这边应该就是这回展会的惊喜了吧?”

    “是新作品吗,好想看,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弄一副回去。”

    盛锦正听着那两人的话思考夏末什么时候又有了新作品,而且看这展厅的面积,新增加的展品数量不少。

    随着进入这个圆形大厅的观众越来越多,灯光逐渐亮起,盛锦在昏暗中呆了太久,光线亮起时忍不住眯起眼睛,用手挡了挡眼前。

    四周却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呼声。

    盛锦好奇地循声望去,只见遮挡墙面的布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显露出后面的“风景”。

    确实是个惊喜。

    环视四周,整个圆形墙面上展出的画作数量惊人,有些是半成品,有些仔细地上过色,有些笔触技法稚嫩得如同刚接触过绘画的孩子。

    虽然每幅画上都能看见人物,是这次的参展作者以前从未展出过的人物画,但乍看之下,与先前那些展品相比,整片墙面的作品显得有些凌乱,以及外行。

    但是很快有人发出惊喜的声音:“看见了吗,这些画上面的日期……”

    他们发现了一件事,这些画的创作时间横跨将近二十年,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其中很大一部分作品显得稚嫩粗糙。

    而紧接着又有人看出来,这些画作中的人,从孩童,到少女,到女人,开心的,赌气的,撒娇的,走神的,坐在窗边发呆的,奔跑在树下大笑的……全都是一个人,从少不更事,到长大成人,熟悉的眉眼,愈发高挑迷人的背影。

    而这整面墙的画,画家本人为它们命名:《眼睛》。该是怎样一双深情的眼睛,注视了多久,才能出现这样一幅幅饱含温柔的画作,细致入微地记录下这横跨十数年的一幕幕。又该是怎样一双迷人的眼睛,让人如此地心向往之,目光所及之处竟然皆是她。

    盛锦感觉自己陷入了天旋地转中,她一直知道夏末有时候会画她,但她不知道夏末画了这么多,很多时候夏末的沉默令她沮丧和郁闷,干脆背过身去与她赌气,但却不知道,夏末从来都在很认真地注视着她,比任何人都要认真。

    她的耳后有颗颜色很浅很的痣,常年被头发遮挡,连金茉莉也不知道,她以为夏末也不会知道。

    但是夏末一直都知道。

    她跟夏末赌气的次数原来那么多,把夏末丢在身后独自往前走的次数也那么多,让夏末一次次只能注视她的背影。

    她睡觉时原来喜欢皱眉,思考时喜欢玩头发,初二那年觉得自己全世界最高冷炫酷,其实最常背的是带兔耳的粉色书包……这些她从未发觉的,夏末也都知道。

    一幅幅看过去,她的眼睛又湿润了,她想去寻找夏末的身影,去到夏末面前,跟她对不起,我好喜欢你,很多很多自己也还没想好的话。

    没有人能想到,作为一名以风景画静物画闻名的画家第一次展出人物画竟以这种方式,论画技,这整面墙就是画家本人技艺成长的完整过程,从生涩到炉火纯青,坦荡到令人叹服,而论画作内容,数千幅画描绘着相同一位主角的半生,跨度之久,背后又是怎样的陪伴与深情。

    盛锦的身边不时有观众投来诧异的目光,在被认出来之前,她仓皇地准备逃离。

    身后有人牵住她的手,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腔,她的心中涌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转身抱住了夏末。

    “夏末……”

    真的见了面,刚刚所有想的话都化成了一声柔软的呼唤,她觉得夏末的名字是世界上最动听的文字,让她忍不住唤了一声又一声。

    这看上去很像是在撒娇。

    夏末由她一声声喊着自己的名字,笑道:“虽然已经提前问过你关于展出你画像的意见,但还是想确认一下,看到这些你生气了吗?”

    盛锦蹭蹭她脸颊和脖颈上细腻的肌肤,仿佛呢喃:“我是高兴,高兴得有些不知所措,夏末,我该不会还在做梦吧?”

    随着夏末本人的出现,展厅中看过来的目光越来越多。

    众人看到了画作中那位生动美丽的女主角正与夏末相拥,姿态亲密而依恋,顿时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怎么一回事。

    看来今天来到这里的收藏家与投资者们又不幸遇上了非卖品,而他们作为观众有幸见证一场旷日持久的爱恋正待开花结果。

    盛锦终于放开了夏末,克制住了自己想要立刻亲吻对方的冲动,后知后觉地发现被这么多人围观了自己刚刚那副依赖的模样,感觉有些丢人,下意识瞥了在场的媒体一眼,希望他们不要乱写。

    她可是堂堂的霸道总裁啊,怎么能被写成抱着老婆撒娇不肯撒手的幼稚鬼。

    夏末看上去倒是没想那么多,牵起盛锦的手不急不缓地来到展厅正中间那片凸起的圆台上,上面已经布置好话筒,在场的媒体也在此刻往这里聚集,今天的采访环节看来就安排在这里。

    有人率先发问:“在刚获得国际至高奖项提名的一个月后展出这些往日作品,是为了向外界坦白自己这么多年来的专业历程,证明自己的成就并非传言中所的那般空穴来风,而是一步步走出来的吗?”

    “这个问题很有深度。”夏末的神情很专注认真,环视一圈。

    在场观众对这位年轻的杰出画家的生平也都有所耳闻,就是因为年轻貌美又身世坎坷,所以赞美声中总夹杂着充满偏见的声音。

    难道今天一向沉默的艺术家终于要一些发人深省的人生感悟了吗?

    所有人的目光聚向展厅中央。

    夏末扭头看向盛锦,笑道:“不过流言蜚语并不值得我浪费口舌去解释——我只是有一样宝贝藏得太久,忍不住想向世界炫耀一下。”

    她是那么从容,比起尚且稚嫩的从前,多了一份云淡风轻,叫盛锦着迷不已。

    展厅里响起阵阵低笑声,有人大着胆子起哄道:“盛总,她都这样了,你亲一下她嘛。”

    关于夏末身边那个女人的身份,对夏末有所了解的人很容易就猜出来,当一个人贯穿生命中最脆弱苦难和最美丽芬芳的时刻,她就已经成为了最珍贵不可替代的东西,不是宝贝还能是什么呢。

    盛锦今天遇到的惊喜太多,先是猛然间发现夏末远比自己以为得更加重视自己,现在又被亲口认定成了“宝贝”,她简直忍不住想要认为夏末爱她爱到了骨子里。

    于是她也壮着胆子问:“你还没有清楚,宝贝是什么意思?既要要向这么多人炫耀我,那是不是应该支付我一些酬劳,毕竟大家都知道我是个商人。”

    她力图让自己显得更像书中形容的一样霸道邪魅,而夏末就是她那自温顺乖巧听话的娇妻……

    “亲她!”

    起哄的人更多,现场风向朝着奇怪的方向转去。

    盛锦没想到遇上一群较真的观众,怂了起来,没有夏末的允许,她可不敢真的大庭广众之下动嘴。

    “夏末你快亲她!看她怂的!”

    不知道是哪位慧眼如炬的观众点醒了其他人,有些人表面上是霸总,实际上只敢不敢做,嘴上逞强而已。

    盛锦被调侃得羞恼起来,一把抓住了夏末的手腕,将人拉下了圆台,口中道:“想得美,就不给你们看!”拉着夏末穿过人群溜走了。

    夏末没有丝毫反抗,任由她将自己带到了外面。

    展馆里路线复杂,盛锦绕着绕着就把自己给绕糊涂了,余光瞥见夏末在抿嘴偷笑,一急之下瞧见旁边有个门虚掩着,就将人拉进去。

    里面光线昏暗,似乎是个放映厅,空旷得能听见脚步声的回响,夏末想话,盛锦把人困在门后,俯身吻了下去。

    前方的荧幕忽然亮起,头顶的灯忽然开,盛锦愣住,放开夏末。

    “忘了告诉你,”夏末忍笑,“这里有监控,而且等下会有一场放映会。”

    盛锦心虚地瞄了一眼头顶的监控摄像头,厚着脸皮强装淡定:“没事,一回生二回熟。”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接吻时被撞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