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了宅子, 相谈也甚不错，双方便约定下，两日后签契书。

    而此期间, 苏瑾则是用这两日来查清了宅子底细。所幸男子之言倒算属实，除了些惯使的把戏外, 并未有过多蒙骗，于是签契书一事也进行得顺利, 唯有到府衙备案，来来回回花了大半日之久。

    忙活完, 莫轻轻已有些疲惫，懒懒地坐在食肆里，靠着椅背，仔细端详起手里那张手续完整的红契。许久, 心满意足塞进桌上的木盒中, 又上好锁。

    苏瑾看在眼里，浅抿口茶，温柔笑问：“确定没有问题？”

    “我瞧着挺稳妥的。”莫轻轻高兴地直摇头。

    “那就好, 接下来就是修缮宅子了, 到时我安排府里人帮你。”

    “不用不用, 他们也要忙自己的活儿，何况这么些事，我自己能解决。”她摆了摆手回绝, 感激道, “苏公子，这几日还得多谢你, 帮了我大忙了。”

    苏瑾眉头一挑, 眼角含笑。

    “你同我还如此客气？”

    “我这可不是在客气, 受人帮助，道声谢那是应当的。”

    话间，莫轻轻抱着木盒起身，“我先去将东西放好，待会儿给你做好吃的。”

    “好。”

    目送姑娘欢快的身影上了二楼，又望着空荡荡的楼梯片刻，苏瑾才收视线，垂眸看向杯子里还未平息的茶面。

    茶水不断袅起的热气，在鼻尖暖暖的，可灌进鼻子里，清香过后，却还残着一丝丝的苦涩。

    苏瑾想事入了神。

    不知过了多久，直至被一声故意拖长了的嗓音断。

    “二，今日你们掌柜的总是在的吧？”

    他回过头，只见五个攥了帕子摇着扇的妇人，正抓住江正七嘴八舌问话。仔细辨听，得也无非大同异。

    “快去把你家掌柜的喊出来，这女子啊，再忙着生意，也不能耽搁了嫁人不是？”

    “是啊，就跟你家掌柜的，今日我的这位马公子，可当真是一表人才，博学多见，错过了是要后悔的。”

    “要一表人才，那肯定还是我们成少爷……”

    不多会儿，食肆内的众多视线，都聚在了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自己就先闹起来的几人身上。

    “又来了。”

    刚放下吃食的文君琇，看此状况，不免觉得有些厌烦。

    苏瑾皱眉问：“她们常来？”

    “掌柜的没跟您提过吗？”

    文君琇诧异看他一眼，“自城东分店开张，食肆在临安的名声大涨，也愈来愈多人来听掌柜的事。知晓掌柜的还未成亲，这半月以来，上门做媒亲的，都快要踏破门槛了。不管掌柜的怎么回绝都没用，还是每日照常来。好在生意忙，掌柜的两头跑，才能时不时避开。”

    闻得这话，苏瑾再看那边，骤起了眉。

    “文姑娘，把几位请到这边坐吧。”

    文君琇一脸惊讶，“她们若是坐下，一时半会儿可就不走了。”

    “事情总要解决的，何况她们挤在那里，也影响生意。”

    不知苏瑾到底有何算，但那几人影响生意是真，吵吵闹闹的，已让好几桌食客面露不快了。文君琇当即也不犹豫，赶紧上前，照苏瑾所，将人都请了过去。

    几个媒人哪里会跟他客气，摇着扇围着桌子坐下，结果一瞧，眼前竟还是个眉眼温善、俊美无俦的年轻公子，立时相视了眼，纷纷堆起笑。

    有人着急便问：“公子是哪户人家的？今年多大？可成了亲？”

    不料刚问完，周旁就爆发几声笑。

    身旁人扯了扯她衣袖，抬起扇子，笑呵呵嘲讽道：“就你这本事还当媒人呢，这位公子你都不认识？这位可是咱们的国子监苏司业，当今的翰林学士。当年还是探花郎时，就已然风光一时了，不知掳获了多少姑娘的芳心呢。”

    其他三人也立即跟着应和道“是”。

    问话人面色有些难看，不过干这行的，就是得脸皮厚，也就一瞬，便转而遗憾问：“是民妇有眼无珠了，那想必大人已成了亲吧？”

    这话反倒是提醒了旁人。

    另有人忙问：“司业如今可有心仪的姑娘了？若没有，民妇这里倒是有几个不错的人选，您不如先看看？”

    一个头，另些也纷纷跟上，摸出袖子里的册子就往苏瑾面前推。

    温温一笑，苏瑾却不多看，想端起茶，才发觉方才出神太久，茶水已凉，于是不得不又放下。

    他不急不慢解释：“不瞒诸位，苏某其实已定过亲了，只不过……”

    媒人们面面相觑，好奇凑在一起。

    “只不过什么？”

    视线从众人面上扫过，苏瑾敛起笑，看着有些冷淡。

    “只不过，有人不将苏某放在眼里，事到如今还想为那姑娘亲，似是有意毁坏苏某的姻缘。”

    “谁这么大胆！还敢毁朝廷命官的姻缘？这可是大罪呀。”

    “司业您可千万别放过这个胆大包天的。”

    “对了司业，与您定亲的是哪户人家的姑娘？我们做媒人的，就是要有眼力见，可不能让您口里的那个眼瞎的，毁了我们的名声。”

    “是啊是啊。”

    苏瑾抿唇。

    “姑娘姓莫，还是这间食肆的掌柜。”

    此话一出，方才还在斥责不停的几人登时没了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色极难看。

    “大人与掌柜的定了亲？”

    “正是。”

    “我、我们怎么也没听、听过呢。”

    苏瑾抬眸望去，微眯起眼，“这意思是，苏某与谁定亲，还得向你们报备？”

    几人登时吓得站起。

    “司业别误会，我们绝不是这意思。”

    “对对！”

    “我们实在不知莫姑娘定了亲的，您放心，日后再不会来叨扰了。”

    罢，一个个摸回册子，纷纷就往食肆外奔。

    苏瑾沉着脸背起手，立在门前，目送那几道身影消失在人群里，这才稍稍放心。

    一回身，却正好对上正笑吟吟的莫轻轻。

    “苏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这是瞧见了？

    苏瑾笑挑眉，索性挺直了背脊，让自己看起来更神气些，“是她们先要毁坏本官的姻缘的，本官不过是适当提点一番罢了。”

    莫轻轻被逗得一乐，压低声音问：“那我又何时与大人定过亲了？”

    “我们约定过，一年后，我下聘，你便嫁，这不就是定亲了吗？”

    想了想，莫轻轻眉眼一弯，“算你得也有那么点道理吧。”

    言罢，拉起人往里走。

    “快，我给你做了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