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雨过天晴逢新难(二)
谢玉萋是典型的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人, 江羡云以为她会和谢家两兄弟一样是高冷的类型。
然而眼前这个歪着脑袋,露出呆萌表情的妇人又是谁。
“娘,”谢盛辰走上前, 踌躇着问:“你还记得我吧,我是...”
“你喊我娘?别开玩笑了, 我儿子和我那死鬼夫君一个德性,但你看起来却不像。”
这是谢玉萋仔仔细细将谢盛辰从头到脚量一番后得出的结论。
不仅如此, 谢玉萋还带着点得意和俏皮:“别看外面都在瞎传我神志不清,但我心里明白着呢, 你们休想轻易骗到我。”
虽然谢玉萋自我感觉良好,可她看起来确实精神不太正常,谢盛辰正要继续和她交流,却见她把注意力放在了江羡云身上。
谢玉萋盯得格外专注以至于江羡云有些发怵, 为了缓解尴尬她决定些什么, 结果谢玉萋咧开嘴笑了,她用手抚着自己的胸口,语气轻快地:“幸好不是她, 我还以为是谢含玫那个女人回来讨债了。”
她知道谢含玫的事!江羡云恨不得谢玉萋多透露一些:“您与谢含玫是老相识了对吗?”
谢玉萋毫不掩饰自己对谢含玫的厌恶:“何止相识, 我真的很恨她, 不过看她死得那么可怜,我可以原谅她呵呵。”
谢玉萋最后的尾音让江羡云心里毛毛的,接下来不论她怎么问, 谢玉萋就是不肯回答任何有关谢含玫的事。
谢盛辰试图唤起谢玉萋的神智:“你还有一个儿子, 记得吗?”
此话不还好,谢玉萋干脆把嘴巴抿得紧紧的, 脸色阴沉得可怕, 似乎很不愿意提及这个人。
怎么踩到雷区了呢, 江羡云完全无法理解,难道谢玉萋和其他人一样,相信谢盛辰残害手足?
江羡云开始担心谢盛辰会不会被击到。
谢盛辰难免想起谢蕴曾他们其中一个很可能是谢含玫的孩子。
起初他以为大哥是在胡,可是谢玉萋这个反应着实令他怀疑,但在他为数不多关于父母的记忆中,谢玉萋和谢长青对他是相当疼爱的。
就像谢蕴的那样,他们对谢盛辰还要更加疼爱一些。
谢盛辰脸上看不出喜怒,他向谢玉萋施了一礼:“不叨扰夫人了。”随即便转身离开。
等等,这就走了,本来以为只要谢盛辰顺利认亲,谢夫人一定会对他们知无不言,江羡云一会儿看看谢玉萋讳莫如深的样子,一会盯着谢盛辰决绝的背影出神,最后无奈追随谢盛辰而去。
江羡云在想自己有几成把握劝他回来,谢盛辰曾特意向谢才良听母亲的情况,可见他心里是挂念她的。
更何况听谢夫人的意思,她既然与谢含玫相熟,不定知道一些当年的隐情,这可是她为娘亲平反的关键。
虽然以谢玉萋现在的状态,她的话未必可信,但不管如何江羡云都要尽力一试。
“我最喜欢的儿子已经不在了。”
就在江羡云即将踏出门外的那一刻,谢玉萋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江羡云疑惑地回头:“您是谢盛辰吗?”
谢玉萋有了不一样的反应,她一改此前的阴沉,眼睛燃起希望亮了起来,她期待地问江羡云:“你认识他?我的大儿子他死了,可我就是觉得他还活着。”
江羡云下意识去看站在院里等她的谢盛辰,暗道他当然活着,而且你们母子刚才还见了面。
实际上若不是谢盛辰报出名字时被谢夫人断并做出了那种伤人的反应,想必他们早就相认了。
“没错,我认识他。”江羡云向院里的谢盛辰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进来。
谢盛辰放弃得太早了,他应该再争取一下,江羡云就知道身处谢家容易让他失了冷静。
其实谢盛辰并不想回去,谢家的一切都让他觉得糟心透顶,不过想到江羡云向来是个有主意的,谢盛辰还是进了屋。
谢玉萋神色寡淡:“你他就是我的儿子?”
江羡云信誓旦旦地:“正是,如假包换。”
谢玉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是觉得我很好骗?我自己的儿子会不认得,我生出了百年难遇的天才,那孩子长得可壮了,和他那白面书生似的哥哥完全不一样。”
江羡云咋舌,这不就是虎背熊腰的委婉法,况且谢盛辰自幼离家,您是在哪想象出这么一个孩子?
和江羡云丰富的表情变化不同,谢盛辰自始至终没什么反应,江羡云想他大概是麻了。
江羡云招呼他:“你同我过来。”
二人到了门外去商量。
江羡云坚定道:“咱们得把谢夫人弄出谢家。”
谢盛辰一眼读出她的想法:“你要找夜非渊或是张岚宇给她看看?”
“没错。”
既然懂得都懂,江羡云觉得接下来就简单多了。
谢盛辰沉默了。
江羡云主动解释:“你不信我可以把她弄出去对吧?别急,我早已想好了对策,只不过对你母亲可能有些冒犯。”
不多时,谢慕端着空了的碗筷从谢玉萋房里走出来:“她吃下了。”
少年怀疑的眼神落到江羡云身上:“你居然随身带着迷药?”
这话把她形容得像个危险分子,江羡云高冷地告诉他:“不该听的就别问。”
实话,江羡云也没想到师姐给她带的药竟然如此齐全。
苏瑶那句“应有尽有”诚不欺我。
谢慕了个寒噤,快速从江羡云身边走过。
她似乎给这位少年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就这样江羡云的船里多了一个人,谢玉萋睡容安详,足见师姐的药果真保质保量。
唯一麻烦的是,他们并不能随意带走谢家人,所以江羡云尽可能避开与同门接触。
然而越是怕什么就越要来什么,黄景仪雅笑着迎上前:“谢师弟,师妹,你们这是到哪去?”
看到睡在江羡云身边的人后,黄景仪面露难色:“这是…”
虽然当初用10万灵石搞定了谢才良,但对着黄景仪砸钱明显没用,江羡云也不多废话,拿出了夜非渊收徒时赠她的玉牌:“我师尊有请,他老人家就在谢家边境,师兄你可以亲自同他确认。”
黄景仪几乎是咬牙切齿出:“师妹想做什么和师兄一声就行了,你们快去快回。”
看不见江羡云他们的身影后,黄景仪收起笑脸色极其难看:太侮辱人了,她明知道夜非渊那样的人物根本不会理他。
不就是当上了师叔吗?有什么了不起,黄景仪在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即将被送回宗门的谢家人,他安抚自己,很快那两个眼中钉会被他一一拔除。
夜非渊在客栈里喝了个烂醉,他看着眼前忙忙碌碌的张岚宇无聊得了个呵欠。
江羡云一脸怒容地瞪着夜非渊。
“就算本尊生得再好看你一直盯着也会累啊,放轻松,家伙一个人绰绰有余。”
谢盛辰问道:“我娘为何还不醒?
没等张岚宇回答,夜非渊先开了腔:“那是因为你们其中某个人才把迷药给下多了。”
江羡云忍住掐死他的冲动直接向他摊牌:“你之前强迫我们待在谢家是有预谋的吧,江桃燕、谢含玫、范统,你和他们是不是老相识?”
夜非渊投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收获不嘛,想要知道全部的话就接着查啊。”
江羡云目光森冷地看着他:“可我觉得问知情人更快一些。”
夜非渊淡然回道:“往事不堪回首,忘了,也不想旧事重提。”
你是美了,但她却被成功带到坑里了,江羡云正要朝夜非渊抱怨几句就听他:“问你的母亲不是一样吗?而且依本尊所见,让这位夫人醒来还需花费一些时间。”
江羡云终于想起娘亲当着她的面逃跑一事,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回家一趟。
谢盛辰理所当然地跟了来。
快到家的时候,江羡云注意到谢盛辰不是和她飞在一条线上,就是隐隐有超过她的趋势。
她随口开了句玩笑:“飞得这么快,你认得路吗?”
谢盛辰神色古怪地看着她,用手指着离她家最近的那处山头:“你当真不记得在那里发生过的事?”
江羡云觉得谢盛辰才是奇怪的那个:“能有什么事,我曾经把那座山当做修炼场所,谁让全天下就我自己没有灵根,有了被动体质后就不再去了。”
谢盛辰深吸一口气:“如果我我在山上见过你呢?”
江羡云下意识反驳:“不可能,那个时候除了许言清根本没有同龄人愿意理我,再谢家和它是两个方向,你到这边来做什么?或者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谢盛辰反问她:“这天底下有几个可以抵消别人修为的姑娘?”
江羡云:“...”那倒没有,恐怕就她一个。
时间回到江羡云11岁那年,彼时的她被邻里当成百年不遇的废柴已经长达5年。
“哟,江家那个废物又要胡乱折腾了。”
江羡云不用猜都知道带头起哄的是石家公子。
江黎偶尔会出门,短则一天,长则一周,期间江羡云寄宿在许言清家。
“什么呢!有本事当着我的面再一遍。”
许言清一出现,那些混蛋就散去了,他们都知道许言清是方圆百里唯一的变异灵根,将来不定有望进万灵宗。
他转脸看向江羡云:“你又要去山上吗?其实你不用这么在意灵根的,我以后保...”
江羡云没有丝毫犹豫:“我要去。”
目送江羡云离去后,许言清挠挠头,眼里满是担忧。
他不是不想跟着她,然而他要顾及江羡云的自尊心。
一个没有灵根的人为了破僵局所做出的无谓努力不会想让谁看了去。
今天的江羡云有了不一样的发现,和她自己无关,一个浑身是伤的少年居然躺在她的秘密基地里。
这种时候她应该作何抉择呢?江羡云想,当然是——把他丢在这里不管了。
莫怪她没有爱心,像她这种自身难保的爱管闲事无异于引火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