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雨过天晴逢新难(四)
江羡云迫不及待地问:“后来呢?我身上发生了什么?”
凌娘觉得她很奇怪:“你还是好好的啊, 只不过从此多了一种能力而已,当时我和言清都替你高兴坏了,要不是你娘恰好回来把你领了去, 我还想做桌好菜庆祝一下。”
江羡云重复了一遍:“后来是我娘把我领了回去?”
“当然了,不然你还能跟着谁走, 江黎她让你在家歇了整整一天,谁让阿云你回来那会儿像是和谁架了似的。”
江羡云瞬间明白, 那一天里娘亲能做的事太多了,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江黎。
“我知道了凌姨, 下次回来我给你带礼物...”
江羡云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因为凌娘突然拔出了身上的剑,朝后方怒喝道:“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偷到咱这儿来了。”
谢盛辰竟被当成贼了。
江羡云赶紧挡在前面解释:“凌姨冷静, 他是我带回来的人!”
及时住手的凌娘眯起眼睛瞧了一会儿谢盛辰, 而后她语重心长地:“是个相貌极好的,怪不得阿云喜欢,但若是家里有困难可以和长辈商量, 怎么能撺掇着阿云盗自家的东西。”
谢盛辰:“...”
江羡云只想, 凌姨快停止你的脑补!
听完江羡云的澄清后, 凌娘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上来就问我江黎的下落,可我确实不知她去了哪里。”
得不到江黎下落的江羡云只好与凌娘告别。
目送两个年轻人走远的凌娘忍不住为自己的儿子感到惋惜, 终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人家早就芳心暗许了。
凌娘在心里数落起了江黎,她肯定又去谢家了, 平时不是挺有分寸的, 这次不仅久去不归, 居然还惊动孩子寻了过来。
涉及谢家,神经大条的凌娘此时才后知后觉,阿云刚才那年轻人叫什么来着。
江黎她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凌娘回想起那个爱笑的女子,心道是冤孽果真躲不掉。
身为谢含玫曾经的贴身侍女,她知晓谢含玫的死不是江黎的错,江羡云也是她看着长大的,不管怎样凌娘都希望她能平安幸福。
凡大族纷争难免,谢家鱼龙混杂,既有好人,也有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凌娘很担心,不知站在阿云身边的少年是哪一类?
江羡云的心情郁闷到了极点:“没想到会白跑一趟。”
当视线触及到旁边的谢盛辰时,江羡云缓和了情绪道:“也许还是有收获的。”
比如她几乎可以确定她获得被动体质那天失去记忆不是偶然,可惜知情人已经远走高飞了。
思及此江羡云产生了新的焦虑:“我娘宁愿躲着我也要离开庇护她的地方,她的身份要是被正道人士发现了怎么办。”
一想到江黎有可能被人杀死的情景,江羡云就头皮发麻,她狠狠揉着额角,强迫自己看待事情积极一点儿,嘴里还不停念叨着:“没事的,放轻松。”
谢盛辰已经习惯了和江羡云并肩而行,大多时候静静伴着她并不扰人,也会在对方迷茫需要意见时倾力相助。
可是眼看江羡云快要魔怔了,谢盛辰觉得他不能再保持沉默。
然而谢盛辰不得不先解决另一件事:“为什么跟着我们?”
被强行拉回思绪却什么也没看到的江羡云:“?”
是她过于忧虑有了幻听还是谢盛辰被谢家迫害出了幻觉?
沐灵节专管结缘木牌的老人从附近的遮蔽物里走了出来,尚且清亮的眼睛盛着瑟缩:“我没有恶意,只是想知道江桃燕的下落。”
娘亲在这方圆百里叫的可是江黎,更何况从那条河过来相当远。
老人清楚娘亲是魔修,江羡云警惕地问:“你找我娘做什么?”
老人喜上眉梢:“你果然是她的孩子,我那天猜的没错,姑娘放心,我是站在圣女这边的,她的孩子我也会当成主子。”
最近她是和天道犯了冲吗?怎么猛料一个接着一个,她主动出击的人一致守口如瓶,结果一个想都想不到的人反而送情报来了。
谢盛辰替还没缓过来的江羡云做了决定:“咱们换个人少的地方话?”
他们去了老人的家里做客。
“吧,我娘她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江羡云上半身坐得板直,一只手把玩着茶杯,大概是和谢盛辰走得近耳濡目染,气势上还真显出几分侵略性的高冷。
其实她不过是装一把来掩饰慌乱混杂着激动的心情。
江羡云觉得不管老人接下来的话有多离谱她都可以接受。
“你娘是老魔尊唯一的独生女,自然是魔域尊贵无双的圣女。”
江羡云差点没把杯子扔出去,娘亲是个魔修就算了,怎么还当上圣女了。
谢盛辰难得插话:“我断一下,你知道这些岂不是代表…”
老人坦然承认:“没错,我在魔域出生,和圣女一起长大。”
对面坐着个魔修,想起在谢家的经历,两人不约而同将手按在了剑上。
江黎她就算可以驻颜,真实年龄最多也该和凌娘一样,谢盛辰怀疑他在撒谎。
老人似乎并没注意到剑拔弩张的氛围,他不自在地清咳一声:“不用怀疑我,这是个意外,我曾散尽修为才成了这副鬼样子,这是我欠圣女的。”
虽然老人透露自己没有修为,她和谢盛辰也并非上来就动手的类型,但若是随便见谁都当成好人,她和谢盛辰早就死七八百次了。
江羡云将防身的东西握紧了些:“我怎么知道你的是真的。”
老人一愣,自问他之前的确形迹可疑,只得诚恳道:“姑娘若是不信,我也无可奈何,我只求姑娘告诉我圣女她是否安好,不然我死都不会瞑目。”
江羡云忍不住问他:“我娘亲和你有什么纠葛能让你如此挂念?”
老人眼神躲闪,起了别的:“圣女她并不正常,最起码在我们魔域里是这样。”
这倒是实话,娘亲的确是个怪人,江羡云相当赞同,示意老人接着。
难得有了眉目姑且听听也没损失,江羡云有自己的盘算,反正有个能的在这里,就算是魔修她也不怂。
论起单挑,谢盛辰还是轻松吊大部分人的。
“我们魔修提升修为的方式想必二位心里有数,实际上魔域把它奉为准则从未变过,但圣女偏要逆着来,她痛恨这种形式,誓要把魔域改造成和谐之乡。”
漠视生命本就该遭人唾弃,江羡云想起了谢才良,他情愿从首富沦落到去讨饭也不愿夺走他人性命为自个铺路。
江羡云觉得自己有必要替江黎争辩一句:“我娘亲她做的没错,修为低你可以努力修炼,而不是去伤害别人。”
她叹气道:“不过娘亲的想法在魔域肯定实现不了。”
老人心中有愧,这些道理他是后来才懂的,但在当时的环境下,习惯了掠夺的魔修自然不会明白。
“其实圣女她曾经成功过。”
事情的走向越来越诡异了,江羡云雷成了一幅画。
谢盛辰适时出言提醒她:“在我们父辈那一代,魔修有段时间是安分守己的。”
江羡云忽然记起苏瑶也曾跟她过,但当时就算死她,她也想不到那是娘亲的杰作。
老人露出痛苦:“但圣女不是一个人做到这些事的,有个神秘男子一直在帮助他,后来他甚至把圣女拐出了魔域。”
终于出现了,她那素未谋面的爹,江羡云就知道他是个人,而不是娘亲描述的那什么电子屏幕。
“魔域里那些冥顽不灵的人认为是他蛊惑了圣女,我...也是这么想的,只要将那个男人和圣女分开,圣女定会走上正途。”
你确定不是走上邪途?江羡云有问题要确认,这关系到娘亲的人格:“照你的意思,我娘是受别人教唆才试图改造魔域,那她此前难道也杀人夺修为?”
“那倒没有,圣女她从憎恶...”
老人突然噤了声,他一直都知道所谓的蛊惑不过是他为自己的行为找的借口。
江羡云笑了:“看来我娘本就是这样,就算没遇到谁她也会保持下去。”
现在她有信心为娘亲平反了,清者自清,难的是找出不存在的证据。
然而江羡云并没忘记她最开始想要从老人嘴里知道什么:“可以告诉我们让你感到愧疚的事了吗?”
回去找张岚宇汇合的路上,江羡云想如果老人没有谎,那谢含玫的死,娘亲可以摆脱大部分嫌疑了。
在老人为了赎罪散去修为之前,他曾是魔尊指给圣女的护卫。
尽管和江黎意见不和,但他一直不放弃将魔道圣女变成“正常人”。
在得知江黎与正道人士谢含玫成为好友,以及爱上了和第一卫道士夜非渊往来密切的“神秘男子”后,他愈发坚定了让圣女回头的想法。
是他将谢含玫与江黎的见面时间和地点汇报给了老魔尊的养子—范统。
彼时范统和江黎都是新任魔尊的有力竞争人选。
让老人万万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谢含玫居然死了,凶手竟是江黎。
他比谁都清楚,圣女是最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
范统不仅替江黎在外界宣扬她认了罪,还趁机将她困在了魔域。
奇怪的是,紧要时刻神秘男居然没了。
那一年,正道和魔修的关系冰冷到了极点。
老人没想过他会害得圣女如此下场,他明明只是想让她回归魔域,因知道范统绝对不会放过江黎,于是他宁愿散尽修为也要助她脱困。
他随她来到了这一带定居,不敢面对江黎的他住到了临水的地方。
他成了拆散江黎姻缘的凶手之一,所以他要在这里守着,直到某日那男子回来牵着江黎的手到他这儿挂一对木牌。
而他将远远地看着,祝福着,也许那时候他的心才会有一丝安宁。
他想这是对他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