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入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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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了卢家以及楼妈妈的事,侯爷又想起什么,问沈熙,“那子你什么算?”

    沈熙知他的是猴子,也不瞒他,“猴子跟了我几年,有几分聪明,又有一股狠劲,我想留在身边,帮我跑跑腿。”

    侯爷揉着胡子点头,“嗯,把他交给石奎。”

    想到猴子已经拜了王全做师傅,正要开口拒绝,侯爷立刻朝她瞪眼。

    “放心,就是教他些规矩,你若真想身边的人得用,不能光靠着怀柔,必要时,拳头才是王道。”

    “是。”沈熙应的爽快,心里却不以为然。

    似乎听出她语气里的敷衍,侯爷冷哼一声。

    “最该学规矩的就是你!仗着几分聪明就真当别人是傻子了?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京城!天子脚下!

    老子在这混了几十年,都不敢掉以轻心,生怕一觉醒来脑袋便搬了家,你若还这副散漫随心,老子就是挣再多的军功也保不了你!”

    沈怀旭刚进院子就听见侯爷的高声,忙端着醒酒汤几步进了屋,见沈熙伸手,冲她使眼色,“祖母使人找你,你快出去看看。”

    沈熙会意过来,领了情,起身告辞,走出房门,还能听见身后侯爷气急败坏地吼声。

    “你也护着他!这样下去,他怎么死得都不知道!这一个个的!”

    话没完,就听一声闷响,紧接着,又是一声暴吼,“沈熙!你给老子回来!”

    沈熙充耳不闻,闲庭信步般地跨出了院子,远远便见沈煜提着个食盒,往宣武阁的方向一路跑,想了想,她立刻抬脚跟了上去。

    还没进院子,就听沈煜高声问,“三哥呢?”

    “回六公子的话,我们公子去了侯爷书房,还没回来。”答话的是金戈。

    “咦,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是祖父新派来伺候三哥的吗?”

    沈熙知道他是看见猴子了,忙几步迈进了院子。

    “三哥,你回来了啊!”见她回来,沈煜立刻抛开猴子迎了上来。

    “三哥快来,这是姨娘让人送来的荔枝冻,你快尝尝,夏日吃最是冰爽。”

    沈熙看着沈煜一脸期待的样子,接过金戈递过来的勺子,尝了一口,点头道,“确实冰爽,替我谢谢姨娘。”

    “哎,三哥这话了也没用,我也没法见到姨娘。”

    着话,沈煜肉嘟嘟的脸皱到了一起,“我都一个多月没见到姨娘了,就这还是姨娘让浅草姐姐送进二门的,我连浅草姐姐都没碰上,日后若是一直见不到姨娘,哎!别姨娘了,现在就连父亲见面的机会也少了。”

    沈熙只专注地吃着自己碗里的,并不搭话。

    沈煜一个人抱怨也觉得没意思,忽然想到什么,立刻将凳子朝着她的方向拉了拉,“三哥,那个木斋老人,真有这个人吗?他那什么百鸟志,除了凤鸟,还有什么神鸟?”

    “父亲都知道木斋老人,自然不会是假。至于百鸟志,我从未看过,都是听人的。”

    “这样啊。”沈煜一脸失望。

    沈熙用勺子将碗底最后一点儿荔枝冻挖起,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五哥,要是能看看百鸟志,以后若是碰上神鸟,也不至于错过了。”

    “你到书局坊市听听,这书虽知道的人少,但也不是没有,万一碰上呢。”

    沈煜眼睛一亮,立刻起身,“对,对,三哥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刚走到门外,又转了回来。

    “三哥,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魏家族学?”

    魏家是南昌府当地的大族,向来注重子孙举业,子弟五岁起,不论远近亲疏,一律入族学中启蒙受教,魏家儿郎也确实勤勉好学,多有蟾宫折桂之人。

    自本朝立国以来,魏氏一族已有进士二十三人,其中状元就有两位。

    在京为官的魏氏族人越来越多,魏家便在京中也设了族学,其内不光有本族子弟,不少姻亲好友也都慕名而来,让子孙同魏氏儿郎一同学习。

    昌平侯府二爷沈暄的夫人是魏家旁枝嫡女,因着这层关系,沈怀旭六岁时,侯爷便特意上门拜访魏氏族长,将沈怀旭送进魏家族学,后来沈源沈珏几个也跟着进去了。

    沈熙不算科举,更不愿意去什么族学。

    她看了眼沈煜,摇头道,“这事我听祖父安排,他老人家并未起这事。”

    沈煜立刻拉着凳子坐了下来,“三哥,咱家虽是武将,可带兵仗胸无点墨可不行,更不能靠着蛮力笨劲,所以,一定得找好夫子。

    魏家夫子虽古板了些,可五哥,他们都是有真才实学的。

    不然也不会那么多人想要进去,咱们能进去,那都是看在祖父的面上,三哥你千万别因为偷懒,误了终身!”

    见沈熙不为所动,他声音也有些无力,“其实,我也不乐意去,每日一早便要出门,学堂那屋子,冬冷夏热,偏偏夫子还不让放冰盆炭炉,这哪是去上课,简直就是受刑!

    若是功课完不成,夫子起板子来比半点儿不含糊,二十板子下来,手都不是自己的了!若是让祖父知道了,还得一顿。”

    金戈在一旁忍笑,猴子冲他翻白眼,“你自己都不乐意,还让三哥去?你这安的什么心?”

    沈熙闻言,看了猴子一眼,没话。

    沈煜倒也没在意猴子的嘲讽,“我可是为了三哥好,姨娘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若这点苦都吃不了,等侯爷不在了,咱们出府单过的时候就得喝西北风了。”

    沈熙没想到他竟出这番话来,点头道,“这话倒是没错。”

    见她认同,沈煜立刻高兴起来,随即又垮了脸,“可我是真的不想去。”

    话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什么,又立刻正色道,“不过三哥这么聪明,定然是不怕的。再,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这事对三哥也有好处不是?”

    “是你五哥让你来的?”

    “嗯,啊?不是,是我自己想到的,我这是为你好呢,你瞧,姨娘的荔枝冻我都留给你一份,我自己都没吃够呢。”

    “行,我知道了,多谢你。”

    沈煜面上一喜,就去拉沈熙,“这么你同意了?那快快快,赶紧去跟祖父去。”

    沈熙将他按下,“你话不清楚我怎么跟你走?”

    “什么话?”沈煜目光躲闪。

    “我看六弟年纪虽,却是大气磊落的君子,没想到竟也跟那些文人一般,话一半藏一半了。”

    沈煜脸上有些红,瞪着沈熙看了半天,终是泄了气。

    “算了,告诉你也无妨,每年十月,学中便会有个比试,这是文比,私下里,几个武将家还会有武比,我年年都是垫底,三哥你若是来了,至少武比咱家就不会输,日后再没有人会笑话咱们沈家一代不如一代了。”

    “六弟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可是从来没入过学的,哪那么容易就赢得过旁人。再,不是还有你四哥五哥呢吗?”

    “四哥被禁足了,还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呢。再,他和五哥在乙班,只我一人还在甲班。不然,哪容得钱钱那人嚣张!”

    到最后,沈煜气得连跺了两下脚。

    沈熙听明白了,起身朝内室走,“靠人不如靠己,与其想着找旁人挣脸面,六弟不如自己先把脸面撑起来。”

    沈煜急忙要跟上,一旁的猴子忙拦住他,“不准进!”

    “你干什么,这是我三哥的屋子,我怎么就不能进了。”

    一旁的金戈忙上前圆场,“六少爷,咱们三少爷不喜人进内室,别您,的贴身伺候都从来没进去过呢,您就体谅下人吧。至于入学,这是大事,哪能三少爷入就能入的,还得侯爷拿主意不是?”

    金戈这么一,沈煜倒也消了气,“那,那我找祖父去。”

    虽要走,人却依旧站在堂中,伸着脖子朝里张望,却见不到半个人影,又站了会儿,见她不像要出来的样子,只得怏怏地回去了。

    内室里,沈熙拿起侯爷送的匕首,在手里掂了掂,皱了皱眉,随即猛地冲一旁的衣架砍去,衣架应声而断,留下整齐的切口。

    她立刻将匕首举在手里看了看,越看眼睛越亮,怪不得这般锋利,竟是玄铁所制,当即在腰间仔细收好。

    她又拿起秦夫人送的玉佩,仰首抬蹄的白马上一只灵猴正挽绳拉缰,金黄的毛发似在风中飞扬,大不过掌心,上头已有厚厚一层包浆,定是常被人把玩。

    沈熙叹口气,将它包裹好,重新收回了锦盒中。

    老夫人的匣子一开,她立刻来了精神,匣子里一张张银票,足足有两千两!

    都老夫人心善,这话果然没错,有了这钱,日后她和猴子便不用走街串巷,只是不知这京城的铺子是个什么价。

    她捏着银票琢磨了半天,总算合上了匣子。

    桌上只剩了两样东西,金丝软甲仔细包好,放了箱笼的最底下,却将那一方砚台随意丢到了书架上。

    此时的柳姨娘也寻了沈昀,旁敲侧击地劝了一番,沈昀一边夸她识大体,有远见,一边琢磨着这事还是先跟老夫人才好。

    晚上,老夫人跟侯爷起沈昀想让沈熙进魏家族学的事情,侯爷皱眉,“这事是老三自己想的?”

    “瞧你这话的,不是老三还能是谁?老三再浑,熙哥儿到底是他儿子,他能不为他好?你也太看低了你儿子了!”

    “这倒是怪了,刚才旭哥儿也跟我送熙哥儿进族学的事了。”

    “旭哥儿是个懂事的,他们兄弟和睦难道不是好事?”老夫人想到大孙子,心里一阵宽慰。

    “哼!老金下午煜哥儿先是找了熙哥儿,然后又是找了旭哥儿,然后旭哥儿就来跟我这事儿了。”

    老夫人却不愿将自己的孙子往坏处想。何况还是一向乖巧憨傻的沈煜,“那,你有什么算。”

    “先看看吧,不急。”

    第二日一早,侯爷特意喊了三爷和几位公子,一齐将沈怀旭送出大门。

    临行前,当着众人的面特意交代了沈怀旭,“你是这侯府的世子,等明年媳妇进了门,你跟你媳妇就要好好担起侯府的重担了,日后底下的弟弟妹妹也得靠着你,你可得争气!”

    沈怀旭倒没什么反应,这样的话祖父了很多次。只不过是头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而已。

    其他人则没那么镇定,沈昀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亲爹,满脸的羞恼与愤恨,见侯爷看过来,嘴巴张了又张,到底低下头去。

    沈源和沈珏也是一脸震惊。

    沈源看了眼三爷,又看了眼侯爷,最后将视线落在始终挂着笑的沈熙身上,终是低下头,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沈珏紧张地盯着沈昀,看着他在侯爷的目光中败下阵来,袖子下两只拳头攥得死死。

    只沈煜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众人,心翼翼地将脚朝着沈熙的方向挪了挪。

    事情传到后院时,杜姨娘手里的针线半点儿没停,倒是陈姨娘急得跟什么似得。

    柳姨娘则生生将自己本就不长的丹蔻折断了。

    半月后,久不上朝的昌平侯上了近几年来头一封奏折,告应天卢家欺男霸女,草菅人命,侵占他人商铺良田,倒卖官府存粮等十几桩重罪。

    另外,参前任应天通判,现任高邮知州卖官鬻爵,收受贿赂,陷害证人,联合卢家将高邮粮仓存粮以次充好,赚取差价。

    跟随奏折一起的是一箱子状书证据以及应天府百姓血书手印。

    圣上震怒,命刑部及大理寺彻查,太子监管。

    两月后,高邮知州抄家发配琼州,卢家满门抄斩,应天府上下因此案落马的官员不下数十人。

    而引起后续一场动荡的,不过是此时沈熙手中一张美人鼓。

    美人鼓,成人手掌大,鼓面泛黄,当中一点猩红。

    “你,楼妈妈死了?”

    沈熙盯着在熊熊烈火中转瞬成灰的鼓,声音平稳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