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夜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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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着皎洁的月光, 顾潜一眼便看到了蜷缩在锦被中的那张脸。

    肤若凝脂,莹白如玉,几缕青丝掠过光洁的额头, 长眉入鬓, 巧挺立的鼻子微微翕动,呼出满室馨香。

    想到那一晚,她在自己耳边呼了一夜,他的耳根又不自觉跟着热了起来, 忙将目光移开,落在那微微张开的薄唇上,却见唇角闪过一丝晶亮。

    听还没到十四,到底还是个孩子!

    他嘴角微弯, 微微向前倾去,想要再看得仔细些, 谁知, 床上的人忽地睁开眼, 翻身跃起,将身上的锦被劈头扔了过来。

    顾潜后退伸手接住, 一抬眼却又是寒光闪闪, 只得后仰闪过,同时出手如电,一把将她手里的匕首夺下。

    沈熙这才后悔, 自己不该逞强, 再顾不得其他, 张嘴就要呼救。

    谁知, 对方却似早已明白她的意图,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她大怒, 抬起胳膊就往后捣去。同时,左手的刀片顺势划上了勒住自己的胳膊。

    手下一片温热,禁锢自己的胳膊却没有松开,不待她再动作,就听耳边传来顾潜那低沉而威慑的声音,“若是不想让人知道你的秘密,就不要声张。”

    沈熙浑身一僵,心下大骇,秘密!

    他得秘密,不会是她想的那个吧?他又如何得知?

    瞬间,她想到自己昏迷不醒的那两日,立刻急红了眼。

    这登徒子!

    顾潜见她不话,慢慢将人放开,见她一脸要吃人的模样,想到自己做过的事,脸上都顿时一片热,抱拳道,“对不住,我,并不是有意冒犯。”

    见她脸上怒意不减,他迟疑了一下,开口道,“我自会对你负责,待你及笄,接你进府。”

    进府?做妾?

    沈熙真想一口呸他脸上,果然跟璞玉是对奸夫,都是一样的妄自尊大,目中无人!

    他个断袖还好意思娶妻纳妾?弄回去做蜡像吗!呸!

    沈熙被他这一句气得倒忘了之前的事,脑子也清醒了过来,“侯爷客气了,永安候府高门大户,侯爷更是天之骄子,人品贵重,哪是我一个外室之子敢肖想的,进府的话还是算了,也请侯爷忘了这事吧!”

    “只是,看在我九死一生救了侯爷一命的份上,还请侯爷为我保守秘密,如此,便不甚感激了!”

    顾潜哪里看不出她眼里的嘲讽,可他不明白,自己又哪里得罪了他,怎得倒比先前还怒上几分?

    “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毕竟,你我,有了肌肤之亲,日后。”

    “考虑你个头!”沈熙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忽地又闭了嘴。

    “公子!”窗外还是响起了铁柱警惕而不安的声音。

    半晌,沈熙才着呵欠,含糊不清地问,“什么事?有事不能明天早上再吗?困死了!”

    静默了片刻,窗外才传来铁柱平板无奇的声音,“是!”

    顾潜看着她一边冲他飞眼刀,一边装着被吵醒的不耐应付厮,不由得笑了起来。

    沈熙见他笑,气得牙痒,偏还不能发出动静。

    等外面再没了动静,她转头,“还不快滚!”

    顾潜眼睛一眯,又回头看了她一眼,翻身跳出了窗外。

    第二日一早,石奎便上了门,“三公子,昨夜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沈熙摇头,“没有啊,一觉睡到天亮,发生了什么事?”

    石奎看了她一眼,“昨夜三更左右,护卫在西院看到有人影闪过,便追了过去,谁知,那贼人跳入杜御史家后,便没了踪迹。

    府里巡查了一遍,发现你这院墙外有一双男子的脚印,长约八寸,贼人身量定然奇高,又能甩掉护卫,我担心他要对公子不利!”

    “当真?我倒是没听到动静,金戈,你们听到了吗?”

    金戈摇头,铁柱依旧低着头,不话。

    石奎看了主仆三人,只当自己想多了,也不耽搁,又去别处查看了。

    沈熙在屋里转了一圈,立刻去了练武场,挑起了来。

    他顾潜下次再敢趁夜吓人,她就将他射成个刺猬!

    倒是隔壁的杜御史听自己府里进了贼人,还是从昌平候府过来的,吓得直喊报官。

    武将人家,杀戮过重,谁知道惹了什么人,连候府都没抓到人。可想而知有多厉害,这槐树胡同当真不太平!

    青羽见侯爷一大早又黑着脸,心里又是一喜,忙去收拾房间,见床上干干净净,衣裳上却血迹斑斑,吓了一大跳,忙要叫大夫来,却被顾潜拦下了。

    “一点皮肉伤,不必了。”

    墨棋听了这话,立刻也跟着看了过来,想到昨日候爷的行踪,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顾潜这会儿却顾不上他们的量,满脑子都是沈熙嘲讽的眼神,还有那句算了。

    怎么能算!

    她一个女子,就算年纪再,也是与他有了肌肤之亲,就是他顾潜的人!

    哪能她算了就算了?难不成她以为她成了他的人,还想再嫁给别人?

    休想!

    她就是死,那也是他顾潜的鬼!

    老夫人看着自家孙子食不知味地吃着早饭,以为他是为了城中的流言焦心,给窦妈妈使了个颜色,将几张薄薄的纸推了过来。

    “瞧瞧,这些都是京里有名的大家闺秀,这是礼部尚书家的长孙女,听知书达理,恬静贤淑,写得一手得簪花楷,连皇后娘娘都夸过。”

    “这是太常寺戴大人的女儿,从就长得明眸皓齿,光彩夺目,性子也温婉可人,还有一手好厨艺。”

    “还有这个,这位刘姐是太医院刘太医的孙女,门第低了些,可自幼聪慧伶俐,年纪,熟读医术,人也孝顺乖巧,咱们虽是候府,可也不一定非要看门第。”

    顾潜看着祖母一页页地翻,忽然有些烦躁,起身道,“祖母看着挑合适的就是,我先回去了。”

    完,行礼告退。

    窦老夫人看着他大踏步走出院子,有些不敢置信,转头问窦妈妈,“他这是什么意思?”

    窦妈妈也是一脸不可置信,见老夫人问,忙大声喊道,“老夫人!大喜啊!侯爷同意了!”

    窦老夫人欢喜得差点儿掉下泪来,这么多年了,日日盼着孙子娶妻生子,开枝散叶,总算盼到这一天了!

    可一想到城里的传言,老夫人又有些担心,儿郎们寻花问柳乃是寻常,可若是传出好男风,谁家还会愿意把闺女嫁进来。

    窦妈妈忙安慰她,“老夫人别担心,流言而已,清者自清!咱们候爷什么人,那可是京城第一公子,只要候爷点了头,哪家姑娘会不愿意?您就紧等着抱孙子吧!”

    墨棋见候爷出来,忙紧跟一步,心问道,“侯爷,那几个人怎么处置?”

    顾潜脚步一停,手臂上的伤隐隐作痛起来。

    大树巷那几个推车的都是沈熙的人,自己若是将人抓来,照着她那睚眦必报的性子,还不知又要怎么报复他!

    算了,何必再惹她不快!

    想到此,他淡淡了句,“不用管了!”

    可一想到她手下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他的脸又黑了起来。

    墨棋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侯爷竟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将那件事给揭过去了!

    这事儿,有些不对劲啊!

    满京城的人都等着永安候知道流言后的反应,却发现不管是昌平候府,还是永安候府,都平静地如同忘了这件事般。

    就在大家以为这是场恶作剧,转眼,醉仙居的门墙上又挂上了那装着半截儿袖子的鸟笼。

    消停了几天之后,满城又开始议论起了永安候的断袖来,连带着还到处听这醉仙居跟永安候的过节,可这事儿,谁也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皇宫里,崇文帝听完手下的报告,一向威严肃穆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无奈。

    “胡闹!让安平有空去劝劝老四。”

    太子心里叹气,脸上却不敢显露,恭敬地应了。

    沈熙听璞玉将那鸟笼和醉仙居的大灯笼一左一右挂在门墙上,也叹口气,转身接着苦练武艺。

    日子一天天过,天气也一天天地冷了下来。

    这天一早,天阴沉沉的,竟还飘起了雪花,沈熙又收到了璞玉让人送来的地契。

    只是,这次除了一张地契,再没了旁的。

    沈熙捏着地契想了半天,到底跟老夫人告了一声,出了门。

    还没到醉仙居,一眼便见到那只做工精细的鸟笼,以及鸟笼里随风猎猎作响的袖子,她忽地停住脚,随即转身。

    别人的悲苦喜乐又与她何干,自己若是走不出,别人又能奈何?与其浪费时间在此,不如多想想怎么给自己多赚几两银子。

    可还没等她跨出两步,就听璞玉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沈三!还不给我过来!”

    沈熙转头看去,醉仙居二楼的窗子撑开,璞玉探出大半个身子,正冲着她怒目而视。

    她扯了扯嘴角,酒桌上的戏言,他还真当了真,真以为自己是老大了!

    可一看手里的地契,想想一墙之隔的炉灶,到底扬起笑脸,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