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心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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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二急冲上前, 不等他跪下,沈熙一把将他拉住,“母亲和三妹可还好?”

    他朝着沈昀的方向看了眼, 眼里的怒火简直要将对方吞没,“夫人倒还好,三姐她遭了大罪了!”

    沈熙心底一沉,“她们在哪儿?”

    “公子跟我来!”

    沈熙立刻掉头,王充黄皮等人看了眼沈砚, 也紧跟上前。

    沈砚的眼眯了眯,一把拉住沈昀,“三弟,一起去看看吧。”

    沈昀立刻伸手去拂,“长姐,我还是算了吧, 那恶妇不愿意见到我, 我也不想看见她, 我就不去了!”

    沈砚没话,一只手却像铁钳一般牢牢地箍着他, 拽着他向前。

    “长姐, 轻点儿,轻点儿,我自己走还不行吗?”

    沈熙跟着牛二往村子的方向走, 一直走到最东头, 才停了下来。

    门里立刻有人喝到,“什么人!”

    牛二一把推开院门,“是我!”

    院子当中站着七八个的青年,皆手持棍棒, 满脸警惕。

    沈熙跟着牛二进了院子,忽听身后有人唤道,“可是,三公子?”

    她回头循声望去,靠着院墙支了个草棚,草棚下横着一张门板,上面躺着一人,面容憔悴,发丝散乱,身上盖着一床厚厚的棉被。

    “左先生!”

    左先生见确是沈熙,半支起身子冲她摆手,“她们在里面,快进去吧!”

    沈熙脚步一转,忙朝正屋跑去。

    屋门推开,一眼便见到倚杆而坐的秦夫人,半低着头,见有人进来,慢慢转过头来,素来刚毅的脸上一片死寂,眼里似乎再没了活下去的希望。

    沈熙见她这副模样,再看看床上躺着的人,心中一凉,“母亲!”

    秦夫人听到她的声音,眼睛渐渐燃起亮光,忽地跳下床来,谁知,转眼人又跌倒在地。

    “三公子,快,你快来叫醒缈儿,她已经睡了一日了,再不醒,便看不到腊梅开花了。”

    沈熙连忙上前,将她掉落在地的夹袄披上,扶她起身,“好,我们来将她唤醒。”

    沈砚看着面前这个赤足散发,语无论次的女人,不敢相信这就是记忆中那个聪明懂事的秦家妹妹,喉咙里那一声弟妹怎么也喊不出口。

    沈熙将秦夫人送上床,目光落在床上那的人上,只见她额上缠着一圈厚厚的纱布,纱布下的脸白得如同宣纸,往日灵动俏皮的双目紧闭,唇上更是一丝血色也无。

    “缈儿!”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脑中忽然闪过当初莲姨那张惨白的脸。

    沈砚也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孩子,连忙上前,伸手摸了摸沈渺的脉搏,片刻之后,声音冷咧,“来人,带三姐回府!”

    “别抢我的孩子!走开!”

    秦夫人忽地尖叫出声,一头撞上掀被子的沈砚,癫狂的模样连沈熙都吓了一跳。

    她连忙将人抱住,“好,不抢,谁也抢不走咱们缈儿!”

    屋外的王充黄皮等人听到动静,一齐冲了进来,见到屋中的情形,又连忙退了出去。

    沈熙搂着秦夫人低声安抚,见她渐渐平静下来,这才轻轻放开她,“母亲,我去给缈儿找个大夫,很快就来。”

    半晌,秦夫人才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目光却始终盯着几步开外的沈砚。

    沈砚心口一滞,转身出了屋子。

    沈熙走到外面,看问牛二,“三姐头上的伤怎么来的?”

    “姐为护着夫人,被三爷一脚踢倒,撞到了桌角,之后人就昏了过去,到现在也没醒。”

    “可找人看过了?”

    牛二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我们出不去,只简单给姐包扎了下,然后就一直等在这里。”

    她转头对沈砚道,“姑母可有法子进城?三妹妹的伤总要找个大夫看看。”

    沈砚看了眼屋内,点了点头,“我来想办法。”罢,将自己带来的女兵叫到了一旁,低声吩咐了起来。

    沈熙看了眼捂着鼻子站在门口的沈昀,问牛二,“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你们几人在这里,侯府的护卫呢?”

    “半月前夫人就将护卫遣走了,她这里没什么事,倒是侯府定然缺人手,让他们都回去了。”

    “护卫走后没几天,沈三爷就带着一帮道士进了庄子,随后夫人就带着三姐出了大门,出来时什么东西也没带,身边的丫头婆子也没跟着。”

    “因当时天色已晚,我怕路上不安全,就在村子里找了户人家,请夫人暂住一晚,算第二日送她们回京。

    谁知,第二日一早,夫人姐就全病了,折腾了三日,最后才发现是他指使人在她们的饭食里下药!”

    牛二到这儿,手朝着沈昀指了过去。

    沈昀被他这一指,吓得浑身一抖,立刻顺着墙朝沈砚身后躲去。

    “左先生当即就命我带她们离开,谁知,沈三爷却带着庄子上的人拦在村口,我只得将她们带回了左先生的院子,之后倒也平安了几天,我便托人往外头送了信,让弟兄们过来帮忙。结果,他们人还没到,就出了事。”

    “他们将三姐骗到庄子里,又拦着我们不让进,等我们闯进去时,就见三姐的胳膊上被划了好几道口子,一旁的老道士正端着个血碗。

    夫人当即就要带姐走,沈三爷拦着不让,后来就了起来。结果,左先生的腿被断,三姐也晕了过去,沈三爷这才让人开了门,放了我们出来。”

    院子里的人都朝沈昀看去,沈砚更是一脚踹到了他的身上。

    “畜生!”

    沈砚到底习武之人,那一脚力道不,沈昀当即被踹翻在地,可她依旧不解气,正要上前再补上一脚,就听沈昀哭着求饶道,“长姐,不是我,是她自己割的,我没逼她!”

    他的话没人信,毕竟,若不是傻子,九岁的孩子怎会无端往自己身上动刀子?

    一直在草棚下沉默不语的左先生却破口大骂,“放屁!还不是因为你,想要让你认她这个女儿,就得给你三碗血!若不是你逼,她又怎会自己拿刀子往身上捅?”

    沈砚闻言,一把拽住沈昀的衣领,“他的可是真的?”

    见他支吾不言,她立刻明了,举起拳头就砸了过去。

    沈昀双手抱头,高声喊道,“阿姐!阿姐,我不是故意的,都是那个贱妇!你看看,她现在还住在这姓左的家里,两人不清不白,我就想滴血认亲,看看那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

    “闭嘴!”

    沈砚一声暴喝,正要骂醒这猪油蒙了心的混账东西,就见沈熙从屋里出来,手中拿了一张薄薄的纸来。

    “母亲为人世人皆知,父亲信他人谗言,污毁母亲清誉。既如此,那就请父亲在这和离书上签字吧。”

    沈砚心中一惊,立刻扔下沈砚,上前一步拦住沈熙,“仨儿,不可!”

    男人哪有不混账的,一顿不行那就两顿,总能将人醒。

    再,秋娘忍了这么多年,眼看孩子都这么大了,这会儿再谈和离,岂不让人笑话!

    沈熙退后一步闪开,抬头直视沈砚,眼神犀利,神情冷漠。

    “母亲性情温和,为人端方,自从嫁入侯府,为父亲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谨守本分,未有一日懈怠,未曾行差踏错一步,历经十三载,却始终不得夫君关爱,甚至无端背负恶名。

    如今,她已远避庄子,却依旧连自己唯一的骨肉都保不住。就这样,姑母却还要让母亲继续忍吗?”

    “若是这样,母亲何其不幸!缈儿何其无辜!您也是女人,更是母亲,您,忍心吗?”

    沈砚看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张了张嘴,艰涩地道,“你母亲已无娘家,缈儿又,若是和离,日后只怕不易。再,你一个辈儿,也不该插手长辈之间的恩怨。”

    沈熙叹口气,“这就是母亲的意思,这也是母亲亲手所书。”

    沈砚一听是秦秋娘的意思,转头朝屋子里看去。

    屋子里却是寂静无声,半晌,她苦笑一声,“此事至关重大,总不能就这么轻率决定,还是回去禀明你祖父祖母,再做算吧!”

    她摇了摇头,“这本是母亲和三爷两人的事,与祖父祖母无关,只要母亲决定了,父亲同意了,就可以。”

    “没了母亲挡在前面,父亲日后想娶妻也好,想扶正也罢,都不会有人拦着了。”

    “我同意,快给我!”沈昀不知想到什么,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拿笔来!”

    他是真的不愿意再看到秦秋娘那张脸,他想休了她整整想了十三年,如今有了机会,哪里还会犹豫,看也未看,就在和离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写完他将笔一扔,哈哈笑了两声,就朝屋内走去。

    见沈熙挡在他前面,他叫了起来,“你干什么?”

    “父亲要做什么?如今您和母亲已两不相干,还是避嫌些地好!”

    “沈渺那可是我的女儿,我自然要将她带走!”

    沈熙指了指手中的和离书,“父亲莫不是忘了,三妹妹也跟您无关了!”

    “什么!”沈昀当即跳了起来,上前就去抢她手里的纸,见抢不过,立刻冲她骂道,“孽障,你故意的!”

    沈砚听了也不由得皱了眉,“仨儿,不得胡闹!”

    秦秋娘也就罢了,沈渺毕竟是沈家血脉,怎能让她也跟着秦秋娘走?

    “父亲对缈儿多年不闻不问,如今却关切异常,姑母还是问问父亲为什么这么急着带走缈儿吧!”

    沈砚闻言,立刻想起刚才院中人戒备的模样,以及秦秋娘那句不准抢我的孩子。

    沈昀见众人都朝他看了过来,连忙摆手,“我,我没算做什么!”

    这时,铁柱突然从外面进来,朝地上扔下一个老道士,手里的刀压着他的脖子,“!”

    老道士被割了一只耳朵,也不敢抬头,趴在地上喊道,“我,我,那位姐乃是正阳之人,又是三爷的至亲血脉,用她的心头血入药,可以活血生精,治男子断脉之症,三爷的三阳丹就只差这最后一味药了。”

    院中的每个人都惊在了当场,震惊,失望,愤怒席卷在每个人的的心头。

    左先生忍不住浑身寒战,他以为以沈昀那胆怕事的性子,三碗血已是顶天了。没想到,他竟还盯上了那孩子的心头血!

    虎毒不食子,那可是他的亲生女儿,且还是个十岁不到的孩子!

    他气得双眼通红,恨不得上去将人一口咬烂。

    沈昀见事情败露,也不遮掩,双手向上一挥,“看什么看,她是我的女儿,她身上流的可是我的血,古有割肉救母,我只要她一点心头血,这有错吗?我可是她的父亲!这是她这辈子唯一能为我做的事!”

    “畜生!”沈砚气得浑身发抖,一脚将他踹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