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清,天刚刚亮,趁着凉快,苏家的男人们扛着农具下地干活了。
不多时,东屋和西屋的房间也起了动静。
苏家人口多,居住的房间虽不大但也够住,原先只有正屋三间房间,后来苏大郎和苏二郎相继成家便将门前扩建了一番,加盖了东西各两间房间。
苏母刘氏和儿子以及乔月住在正屋,大房四口住在东屋,二房三口住在西屋。
徐氏和大女儿芸娘出了房间,她吩咐女儿去放出鸡鸭顺便扫棚舍。
赵氏收拾好放在屋檐下的大桶里的脏衣,准备去河边洗,她看看正屋,悄声问:“妹还没醒过来吗?”
徐氏摇摇头,走近窗户往里瞧了一眼,天光正亮,只见刘氏靠在床边上着瞌睡,右手还握着乔月的手,她轻叹一声,“唉,娘昨天守了一晚上,在这样下去只怕身体会吃不消。”
完,她推门进了西侧的厨房,赵氏面色也是不佳,挑着衣裳出门了。
太阳慢慢升起,空气中肉眼可见的雾气渐渐消失,金黄色的阳光照射在屋顶上。烟囱里冒出的袅袅青烟随风而散,红薯粥的香气弥漫在院子里。
苏二郎带着儿子虎子走进了院子,“嘶~好香啊,爹,我都饿了。”虎子单名苏正宝,今年十五岁,少年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在地里出了一身的力气,这会儿早已饥肠辘辘了。
苏大郎摘下草帽,走到水缸边舀了水进木盆里,洗了把脸,道:“虎子累了一早上了,一会看你大娘煮了什么早饭。”
赵氏在院子里晾衣服,苏二郎瞧了眼房间,担忧道:“妹怎么还没醒?”
苏大郎拍拍他肩膀,道:“昨儿个大夫了妹没什么大碍,这两天就会醒的。”
苏家十口人,每顿饭都要做一大锅,徐氏揭开蒸笼,拿出几个大碗,将粗面馒头装进碗中,又从碗厨里拿出几碟子菜,让芸娘端了出去。
“这个给娘和三郎送过去吧。”徐氏对赵氏道。
“嗯,知道了。”
苏彦之风寒未愈,病了这么多天,功课已经落下了很多,白日里他总是待在房间里看书写字。
“娘,吃早饭了。”赵氏端了一碗稀饭拿了两个馒头进了屋子,刘氏坐在床边,脸上尽是疲惫之色,眼下青黑严重,摆摆手表示不想吃东西。赵氏瞧了瞧床上的乔月,劝慰道:“娘,您要保重身子啊,万一熬坏了身子,月儿醒来看到了岂不是要伤心了。”
刘氏抹了一把脸,神情哀戚,她点点头,沉默地端起了碗。
饭桌上,刘氏不在,做主的就是徐氏,她端着碗分馒头,家里的男人和二房的虎子一人一碗粥两个馒头外加一个鸡蛋,女人们则是只有一个馒头和一碗稀饭,混个温饱罢了。
常年做饭,徐氏对分量的把握已经炉火纯青,这样一分,锅里连一粒粥碴子也找不到了。
众人沉默地吃饭,三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许是感觉到了饭桌上不同寻常的气氛,相互递了眼色,端着碗跑去院子里的石桌处吃饭了。
房间里,刘氏只喝了一碗粥便放下了碗,摸着乔月被棉布包起来的脑袋,忍不住眼泪又落了下来。
“月儿啊,你可一定要好起来.....”她喃喃自语着,满眼都是心疼和担忧。
吃过早饭,芸娘主动去收拾碗筷了,她今年十六岁了,性格温温柔柔的很听话,家里的活也能做的都帮着做。
徐氏和赵氏坐在背阴处纳鞋底补衣裳,赵氏低头在笸箩里找线,道:“娘对妹真的很好。”
徐氏在纳鞋底,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道:“是啊,咱们村,估计只有她日子过的最好了,却还不知足。”
前半句的语气不掩羡慕,后半句带着很明显的怨气。
也难怪,乔月算是她们看着长大的,脾气性子最是了解了,从到大刘氏对她比对二房的亲孙子还要好,明明都是庄稼人,她却十指不沾阳春水,芸娘像她那么大的时候都已经帮着下河洗衣裳了。
以前苏老爷子还在世的时候,苏家的日子还算不错,可后来苏老爷子突染疾病,家中花光了积蓄给他治病,最终还是没能治好,苏家的日子也难过了起来。
她们都是吃着苦过来的,就连自己的孩子也早早地懂事帮家里做事,只有乔月,一直被刘氏娇养着,家中什么事也不做,还偷拿东西给乔家。
若不是刘氏,只怕这个家早就闹翻了。
赵氏剪了一块藏青色的布头在苏二郎的褂子上比划了一下,听大嫂这明显不满意的语气,她也是叹气,“娘一直都偏心,在她心里只怕三郎都不如那丫头重要。”
徐氏哼了一声,似是想起了什么,抬眼瞥了一眼正屋,压低声音道:“这话也就咱们,万不可传到二郎他们耳中。”
“我知道。”
赵氏声音低低地,“嗐,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再了,娘也是可怜人。”
“是啊。”
二人沉默地做起了手中的活计,思绪飞到了十几年前的一个冬天。
那一年是苏家最难熬的一年,熬了半年的苏老爷子终究还是去了,留下了发妻和孩子们。
刘氏哭得肝肠寸断,就在一个多月前她又怀上了身孕,老来得子的喜失去丈夫的悲,一场大喜大悲差点击垮了她。
一家人的生活陷入低谷,大房徐氏怀了身孕也快要生产了,苏三郎和二房的侄子虎子还不到三岁,家庭的重担一下子压到了两个刚成家的男人身上。
靠着左右邻居的接济和亲戚的帮忙,才算熬了过去,第二年的秋天刘氏生下了遗腹子,一个可爱的女儿。
这个孩子的到来缓解了刘氏的悲痛,可惜天不遂人愿,三个月后那孩子便因病去世了,刘氏接连失去丈夫和孩子,受不了击一病不起。
次年,秋天时候刘氏去墓前给丈夫过生辰,却听人邻村乔家要丢掉一个不详的女婴,刘氏当即跑了过去,这才知道女婴因出生在七月半,右边脸颊上有一块胎记,乔家人觉得不详,便要将才两个月的女儿丢入河中。
刘氏痛失爱女,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孩子去死,眼见木盆在河面上颠簸着越飘越远,她不顾危险追盆跳入河中,将才两个月的乔七月救了起来。
从此以后,乔七月改名乔月生活在了苏家。
刘氏也将所有的爱意和思念倾注在这个女婴身上,将她娇宠着养大。
正因为如此,即便乔月做了很多让家里人生气的事,他们都没有过分苛责她。
房间里。
“唔~好痛。”
乔月捂着脑袋,痛吟着睁开了眼睛。
“月儿,你醒了!”刘氏见乔月醒来惊喜地喊道。
“娘,我、我这是怎么了?”乔月皱着眉坐起身靠在床头。
刘氏爱怜地摸摸女儿的脸,“月儿,你昏迷了一天一夜了,吓死娘了。”
外面听见声音的二人放下手中东西进了屋,“妹,你终于醒了!”
芸娘和妹妹二丫也进了屋站在床前叫姑姑。
大家见乔月没事都很开心。
只有坐在床上的乔月,抱着刘氏的胳膊面色惊慌地道:“娘、她、她们是谁?”
这话一出,屋内几个女人全都愣住了,刘氏讶异地看着女儿,“月儿,你什么?这是你大嫂,二嫂和两个侄女啊!”
乔月声道:“我、我不认识。”她表情胆怯,眼神也不敢和她们对视。
徐氏倒抽一口气,“这、这是怎么回事?”
赵氏叫道:“莫不是把脑袋撞坏了?”
刘氏脸色一变,抱着乔月左看右看担忧道:“月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乔月摇摇头,“娘,我没事,就额头这里还有点疼。”
几人面面相觑,刘氏让芸娘赶紧去叫两个儿子回来。
半个时辰后。
大夫坐在凳子上给乔月把脉,苏家人都站在屋里将不大的房间挤满了。
乔月抬眸看了一圈,随即低垂眼睛盯着被子。
“大夫,我女儿怎么样了?”刘氏焦急地问。
老大夫捻了捻胡须收了脉,“她身体没有大碍,额头的伤过两天也就好了”
“那她怎么不记得我们了呢?”苏大郎急急地问。
“这....”老大夫沉吟一会,道:“许是额头遭到撞击伤到了脑袋,这才失去了部分记忆。”
刘氏问:“那还能恢复吗?”
“老夫也不能肯定,老夫从未治疗过失忆,只能靠她自己恢复了。”
不用,肯定是恢复不过来了。
乔月在心里默默了一句。
是的,她并没有失忆,只是按目前的状况来看她选择失忆对自己才最有利。
她不是原主,在这里她是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对这里也不了解,身无分文,哪也去不了。
再了,就算她看过这本书了解绝大部分的剧情,但是对原身的脾气秉性也是不了解的,短时间扮演可能不会被发现,但是时间长了肯定会露出马脚。
既然她要在苏家生活,就需要一个改变的合理借口,这次的受伤就是很好的机会,以后就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还可以把失忆扯出来做挡箭牌。
送走了大夫,刘氏叹着气拉着女儿的手,“只要你没事娘就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