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英雄冢(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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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辰见鬼,不吉利。”白洛川细细估算了一下时间。

    “什么时候见鬼都不吉利。”白玦好笑道,然后心中意念一动,双手指尖光华流转,转瞬间双刀就出现在手中,寒光乍现,为这幽深的夜平添一抹肃杀与锋锐。

    “这下吉利了吧。”他道,然后带着人心地往书房门边走去,心里暗自思忖,若这将军府里人人都按照生前的步骤习惯各司其职、没有变动,那这大半夜能出现在书房里、并且肆无忌惮点灯的人......哦不,鬼,估计就是那位将军了吧?

    那这位将军是不是也跟府里其他鬼一样对他们没有恶意呢?

    可若是跟表面上表现出来的一样没有恶意,那么那些能烧死人的黑色粉末又是怎么回事呢?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不至于吧。

    白玦和白洛川猫着身子绕到书房的后窗边,那窗户被杆撑起来一点,恰好可以看到屋内的情形。

    坐着的人背对着他们坐在书桌前,黑发落肩,披着一件金丝银线的黑色披风,执笔不知道在写什么,露出来的一截手腕虽然泛着常年不见阳光的青白,但骨节却看着苍劲有力,是一只可以握剑的手。

    是将军!白玦无声地用口型。

    只看背影,这种气度和风华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果然将军就算是成了鬼,也是一只风度翩翩的鬼,白洛川扒在窗户上,想凑近点看。

    这时候,房里的将军却突然起身,移开了挡住书桌的高大身体。

    窗边的两人均是心里一惊,却没有敢轻举妄动,一丝声响也没有弄出来。

    将军依旧是背对着他们的,从书桌后走出来,往前迈了几步,拿起桌边的剪子,一本正经地——剪烛芯。

    呼——白洛川轻呼出一口气,不着痕迹地拍了拍胸口,真是吓死个人了,这将军怎么这么多闲情雅致,作为一只合格的鬼,不应该习惯黑暗吗?还点什么灯剪什么烛芯呐!

    旁边的白玦突然碰了一下他的手臂,将他要偏过去的脑袋摆正,在他耳边用气声:“看桌子上那张纸。”

    声音带着晚秋的水汽,又轻又痒地喷洒在白洛川的耳廓,一不留神儿就红了一片,幸好有夜色帮忙掩护,让他不至于显得那么无措。

    定了定神,白洛川往那书桌上看去,看清楚之后,便微微愣住了。

    那是......

    一副图画?还是一副美人图?

    白宣纸上用黑墨勾勒出一个女人的模样,身姿绰约,裙摆蹁跹,柳眉杏目鹅蛋脸,唇边一抹温柔浅笑,三千青丝未束,如瀑布一般倾洒下来,好一个绝代佳人的画卷。

    是将军夫人?白玦用眼神询问。

    白洛川不屑:不定是妾呢?

    起来,他们似乎只在这将军府里看到了奴役管家,今晚连将军都看到了,可并没有看到过任何一个将军的妻妾。

    按道理,在古时候,权贵们不是应该很早就娶亲了吗?这位将军的骨骼骨架看起来应该也有将近三十了,应该妻妾成群才对呀。

    难道跟这画中人有关系?

    红颜倾城,让将军只愿独宠一人?又或者将这红颜娶进门之后才发现她脾气不太好,不让取妾?当将军非要取妾的时候美人儿就一把火把这府给烧了?白洛川转念间就在心里编排了一出府中夫人彪悍独大的凄凉故事。

    正在这时候,背对着他们的将军剪完烛芯,突然转身,正面朝向了他们。

    幸好白玦眼疾手快地将白洛川的脑袋又按下去了一点,他们站的后窗处又没有烛火,将军看上去也是正常转身而已,似乎没有发现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又抬眼,将军已经再次在书桌前坐下了,书房里的一切好像都没有改变。

    再看也看不出什么东西,白洛川扯了一把白玦的衣角,眼神示意一下,两人猫着身子,准备沿着原路返回。

    刚踏一步,屋内蓦然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

    “他们已经在行动了,诸位请多加心。”

    落地的步子瞬间僵在了原地。

    被发现了?白玦的心猛跳起来,握着双刀的手骤然收紧,手背上青筋暴起,眼神瞬间变得狠厉,像一只豹子,蓄势待发。

    然而下一刻却突然被身边的人捏住了手臂,消了戾气。

    白玦心跳漏了一拍,望向白洛川,后者脸色镇定自若,眼睛里一片沉静,朝他轻轻摇了摇头,握在手臂上的手掌慢慢移下来,轻扣住白玦的手腕,拉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书房的院落。

    快步回到了他们所住的西厢阁。

    “呼——”白洛川松开白玦的手腕,脱力似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吓死我了,冷不伶仃来一句真是要命......”

    “他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白玦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温热,外面漆黑一片,没人追过来。

    “管他什么意思,”白洛川麻利地脱了衣服,一股溜儿钻进被子里躺下,“太困了,先睡觉,没几个时可睡了,睡醒了再。”

    末了还拍拍身旁的空位:“来啊大白,床给你暖好了,进来睡。”

    白玦轻笑一声,笑那人明明是自己怕冷还不,非要拐着弯儿盼他过去。

    不过他也没有揭穿白洛川的幼稚行为,褪下外衣就上床去挨着他躺下了。

    “好暖和......”白洛川满足地喟叹一声,沉沉睡去。

    窗外的天空星辰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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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白玦二人起得晚了点,本以为正厅应该已经没什么人了,去了才发现人还不少,里面围着的两人惊慌失措地在些什么。

    “是真的,他们衣服都还是下火车穿的那身,模样也没有变,我不会认错的!”

    “就是他们!可是他们根本就没有意识了,怎么喊都喊不听,我觉得......他们可能已经不是活人了!”

    ......

    “出什么事了?”白洛川瞥见在一旁凑热闹的林久司绮两人。

    林久叹了口气,解释道:“这两人刚刚出门之后没多久,就慌慌张张地跑回来,是见到了之前火车上的熟人,但那熟人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自主意识,不听他们话,似乎也不看他们一眼,就跟行尸走肉一样。”

    “哦?”白洛川惊奇道,“跟府外的那些居民同化了?”

    他还记得那些鬼是怎样的呆滞状态。

    林久的脸色有些苍白,这次站台又是被莫名烧死又是失去魂魄的,完全没有个联系,弄得人心惶惶。

    “可能是因为他们选错暂住地的原因。”白玦道,“上一个站台如果住的是没有男孩的房子,没人摔盘子祈福,就会被怪物撕碎,至于这次......应该是没有住将军府的人身上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毕竟站台的名字叫英雄冢。

    “那不是死的人会很多?”他们这个‘甜甜圈’内应该进来了不少人,可住进将军府的人就这些。

    “可能不会这么快就死完,一点一点来,杀鸡儆猴嘛,要是另外的人发现情况不对,住进将军府,应该就不会中招了。”白玦淡淡地。

    “真是煎熬啊......”司绮摇头道。

    “对了,白玦昨天的那个阵眼符号,”司绮低声,“刚刚我和二九在后院的花丛里又找到了一个。”

    白玦微微点头沉思:“看来猜得没错,可弄个这么大的阵法出来有什么用呢......”

    吃过饭,四人把将军府到处都翻找了一遍,果然在多个隐蔽的地方又找到了那些一模一样的符号阵法。

    林久把大致位置等比缩,在纸上标注出来,全部找完之后,将每个阵眼连线,正好出现了每个阵眼符号的放大版,以它们形成的圆圈,刚刚将整个将军府给包裹在了里面。

    跟白玦猜得大致无二。

    “真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司绮抱怨道,“原来咋们是住在个杀阵里面,偏偏这个府邸还是唯一安全的地方,多矛盾啊......”

    “想开一点,万一是个防护阵法呢。”林久道。

    白玦对上白洛川的眼睛,瞬间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再去书房看看?”

    “好啊。”白洛川弯了眼角。

    再次来到书房,这里倒显得有人气儿了许多,看来其他的人也来找过了。

    白玦显得轻车熟路,两下就在书案底下发现了昨晚看到的那幅画。

    “哇哦,好漂亮的人。”司绮惊叹道。

    “是画的人有情,所以你才觉得她漂亮。”林久。

    哦?白洛川这点倒是没看出来:“画的人有情?二九你学过画画?”

    “啊?嗯,”林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时候学过一段时间,老师画画跟学琴一样,要将自己的感情放进去,出来的作品才会好。”

    “那倒是。”白洛川点点头,从这方面看的话,画中的女人确实眉目含情,极具风韵,“看来将军是很爱这个女人的。”

    “咦?”一直盯着画的司绮迟疑地开口,眼神有些茫然。

    “我怎么觉得这女人的模样看着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