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雪岛孤狱(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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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绮防备地握紧了手中的鞭子,低语道:“她想对我们动手吗?”

    白玦虽然也攥紧了双刀,但心里却是不太担心的:“没在特定的条件下,她应该没办法直接动手才是,不然我们早都死七八回了。”

    果不其然,老婆婆阴森地瞪了他们许久之后,又阴恻恻地看了一眼悠闲坐在操场外的白洛川,寻思着这次下黑手估计更没法成功,眼睛里闪过一丝恨意,转身慢慢地往主楼走回去。

    “啧啧啧,老太婆看起来很不甘心嘛,”司绮拍了拍白玦的肩膀,“你刚刚招呼他们过来干什么?不用挖了吗?”

    “对,你之前的维持面貌提醒了我,我上次看到过一个囚犯,当时总觉得他的脸很熟悉,像是在哪里模模糊糊地看见过,但一直没有头绪,刚才终于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

    白玦勾了勾嘴角,吐出一句惊人的话:“我在员工合照上面看到过他。”

    “什么!?”

    “你什么?你在员工合照上面看到过某个囚犯?怎么可能?会不会记混了?”林久难以置信,揪紧了手里的铁锹。

    “记没记混,再去看看就清楚了。”

    他们去到之前去过的一楼大办公室里,凭着记忆,在书柜中将那本相册再次拿出来。

    白玦翻到员工合照的那一页,照片上的人脸除了那位老婆婆,大多数都是模糊的,并且在最开始都不认识,所以当时一眼晃过去根本没有印象。

    但白玦这两天花费时间在二三楼观察囚犯们观察了许久,刚才在操场上,脑子里突然电光火石飞闪而过,猛然发现了这个问题。

    ——照片中稍微能隐约看清人脸的几位员工,他似乎在二楼的牢房中恰巧见到过。

    白玦指出那三个人脸,将相册放到白洛川他们面前:“你们看,这个脸的五官轮廓是不是跟二楼那几个人差不多?”

    白洛川眯着眼睛盯了几秒,眉宇间染上凝重的神色:“是有点像,之前这照片太模糊了,我们根本就没有联想到那儿去。”

    这种由荒诞之感而骤生的寒意让所有人都头皮发麻。

    司绮抬眼,呼出一口气:“谁能联想到呀,看这照片晕开的这些衣服颜色,他们估计都是狱警,谁能一开始就把狱警和囚犯联想在一起啊。”

    “可如果现在二三楼里关着的那些人都是狱警的话,那我们刚刚挖出来的那些人不就是......”林久手脚发凉,心中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

    “是囚犯。”司绮接了他的话。

    白玦垂下眼帘,看着手上的照片:“如果我们之中有法医的话,应该能检查出来操场里那些被掩埋的尸体,可能全都是被虐杀致死的。”

    他想起那些深深浅浅的伤痕,那些痕迹大概是不断地溃烂,又冻住,再被生生撕开而产生留下的,循环往复,痛苦难耐,而当身体承受能力到达一个极限的时候,人就会死去。

    “而囚犯们不断死去,则需要其他人来填充这些监牢。”林久喃喃道。

    他看着窗外的大型操场,每个角落都有刚挖出来的残破腐败尸体,这样算来,在这块泥地之下的地方,不知道还埋了多少人。

    “能做到虐杀囚犯并且换囚这两点的,应该是典狱长无疑了,”白洛川眼里透出一抹冷笑,“没想到我们这个典狱长还是个虐待狂。”

    “因为是换囚,所以这些尸体身上的衣服才都被扒下来了,没有名字,也没有过往生平,被虐杀之后,草草埋着便了事。”

    “所以它们吸食血肉,真的是为了维持自身的面貌吧?即使是一个死刑犯,大概也不想没名没姓、没有任何存在感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吧,还是这种不体面的死法。”司绮摸着下巴思索道。

    “是这个理,这应该是主线任务之一,”白玦分析,“还有就是狱警这条线......”

    “那既然真囚犯们因为埋尸地点和规则的原因,在操场范围以外的地方不能闹出什么事来,那每天晚上在我们房间外搞事情的,会不会就是这些假囚犯真狱警啊。”白洛川手指在办公桌上点了点,手背上的伤口有些痒。

    “应该是,或许他们在白天时,灵魂处于被蛊惑或者被催眠了的状态,才那么木讷,夜晚又恢复自主意识,可以自由行动,所以四处游走着寻找那个害他们的人。”白玦猜测。

    “害他们的人?典狱长吗?”林久埋怨地蹙眉,“可这个典狱长从头到尾都没有现过身呐,这都第几天了,作为一个boss,他未免也出现得太晚了些吧。”

    话音刚落,就看到面前三双眼睛好笑地看着他,让人心里怪发毛的。

    “怎,怎么了?我得有什么不对吗?”林久慌了神,问得磕磕绊绊。

    “他已经出现了啊,你今天还见过他来着。”司绮靠在书柜边狡黠地笑着。

    “什么?我见过?”

    林久快速地翻到典狱长宗茂的照片那一页,盯着照片中那个阴鸷却英俊的年轻男人看了几秒,笃定道:“不可能啊,这么有辨识度的一张脸,我要是见过,不会没有印象的。”

    白洛川像是教孩儿一样循循善诱:“那你再想想,这几天下来,最不想我们发现操场里隐藏真相的人是谁啊?”

    “甚至因为我们即将发现真相,想对洛川来一招借刀杀人来着。”司绮补充了一句。

    林久瞬间感觉脑袋被一道闪电给劈中了,惊得目瞪口呆:“你的意思是......”

    “......典狱长是那个老婆婆!?”

    完之后震惊了两秒,心里的那种荒唐感却又减轻了许多,鬼嘛,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连白玦当初有这个想法的时候,脑子里都只是一瞬间的惊诧,可随即心里的那些微妙差异感又同时有了得以解释的地方。

    ——怪不得照片中的老婆婆看起来和蔼可亲,而现在的这个却阴沉冰冷,怪不得他看着那老婆婆偶尔泄露出情绪的眼神时,会觉得有一点熟悉,原来他早就在典狱长的照片中看到过这样的眼神了。

    “照理,这个站台的范围就这么大,boss一定是存在于其中的,排除掉其他,剩下的那一个便是真正的目标。”白洛川又叹了口气,“他一直藏身在老婆婆的身体里,狱警们识别不了他的身份,他甚至还可以反过来诱导他们在晚上一一除掉我们这样的‘障碍’。”

    “借刀杀人,原来囚犯和狱警,都是他的刀啊......”林久喃喃自语。

    “唔,对啊,要不是有站台规则在,恐怕我们现在都被他拖进牢房里了,”白洛川抻了个懒腰,两条手臂耍赖地搭在白玦肩上,语调懒洋洋的,“好怕怕哦......”

    “所以咱们要怎么做?杀掉老婆婆吗?”林久苦恼地撇嘴。

    “要能杀还用得着你,大白早就在她推我进操场的时候拔刀把......你身后那位砍成十八截了。”白洛川的眼神似笑非笑地从林久肩膀边看过去。

    林久一脸茫然地转头,脸色瞬间煞白,心跳加速,方寸大乱,口不择言。

    “什么我身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是你你你——是您啊!您您您goodevening!”

    话题中心的老婆婆——典狱长本人,此时正站在他身后的办公室门旁,阴鸷地盯着他们,眼神里透着凶光。

    林久惊恐地咽了口水,第一次觉得这眼神并没有什么不妥,毕竟是他们在讨论杀不杀人家的时候被听到的,他心里一慌,讪笑着哈哈:“好尴尬啊......”

    白洛川:“......你不话比较不会尴尬。”

    老婆婆垂下眼,树皮一般的脸看着狰狞可怖,丢下一句“吃晚饭了”,便转身走掉。

    林久放软了身体,重重地松了口气,心悸地拍拍胸口,声嘟囔:“明明就是监视我们,用什么叫吃饭来做借口掩护啊。”

    “就是,”司绮一脸严肃地调笑,“还不如句晚上好,这样糊弄我们多有新意,多么傻白甜!”

    林久:“......”他心里一万个人儿都在羞愤——出去的话能收回吗?他现在才尴尬得想死!神他妈goodevening,他是不是脑子抽了?

    “吃饭吧吃饭吧,晚上记得把门关好一点,撕破了脸,今晚估计又有得闹了。”白洛川叹气道。

    如他所料,不知那些狱警是受了何种蛊惑何种诱导,还没到半夜,屋外便像是发生了暴动一般汹涌。

    今晚无一例外,每一间房中的人都听到了那些愤怒的吼声,恍惚间觉得自己似乎就是典狱长,而那些狱警正要冲进来将他们纷纷撕碎。

    整座灯塔像是浮在海里,起伏摇晃,狂风如巨龙一般呼啸,狱警们的灵魂如有实质,踩踏在灯塔地板上的咚咚声听得人心惶惶,如果此时有人开门的话,便能看到身穿囚服、带着手铐脚镣的一群人,嚎叫着、怒吼着、挣扎着想要摧毁什么。

    他们的身体囚于牢笼,灵魂困于枷锁和诅咒,没有前路,不见归途,在这荒蛮之地,大雪纷飞的无望世界里,无处伸冤,却处处是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