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百里之所以没有发现玄离的身份,是因为玄姬常常回魔族拿魔神水晶的碎片回来,借助力量帮忙掩盖。
但是这样的玄姬终究引起了魔尊的怀疑。
接下来的场景十分混乱,顾白卿眼睁睁的看着祥和的村落逐渐变得人心惶惶,衰败不堪。
因为玄姬在此,这里自然成了魔族主要的攻击目标。
虽然百里安排了很多修士来保护这里,但是都抵不过魔尊亲自带人进攻。
而百里也拿到了诛神剑碎片锻造的神器赶来这里战斗。
玄姬知道自己逃不掉,也不能在百里面前出手,只能带着孩子躲在家中,期盼着丈夫能平息这场战争,期盼着魔尊什么都没有出口,早日让一切恢复原状。
百里家的屋舍内也住进了很多家园被破坏的难民。
顾白卿站在院子中看着玄离东奔西跑的照顾着大家,明明才六岁,却懂事的如同大人,对每个人友善,得到大家的夸奖和称赞,玄离还能露出笑脸,根本不知道危险即将逼近。
而当顾白卿转头看向角落抱着玄月哄的玄姬时,却面色一沉。
那女人正用一种怨恨的眼神看着玄离。
直到玄离端来水给这对母女时,见到母亲看自己的眼神,敏感的玄离不由的后退了一步。
他的不安和害怕都写在了脸上,让玄姬惊醒过来,又陷入了某种自责中。
但是很快,战斗还是波及了这里,百姓四散逃跑。
百里宗主及时赶来,因为是弟弟求他过来救妻儿的。
虽然对弟弟私自成婚生子不满,但是自娇惯弟弟的百里宗主,自然还是愿意帮优秀的弟弟办事。
见到弟妹和一双儿女的时候,觉得弟弟的眼光还算不错,妻子漂亮,儿女都很精神,尤其是玄离,当时百里宗主看玄离的眼神尤为满意,跟弟妹的唯一一句亲近的话就是“我也有两个儿子,都不及这子长得精神。跟大伯一起回天元宗,日后好好相处。”
玄姬内心有些防备,毕竟人外有人,不知道会不会遇到识破他们的,但是眼下这个情况也不得不走了。
眼看着玄离即将被百里宗主带走,就在此时,魔尊和百里到了这里。
百里宗主立马迎上去帮忙。
而魔尊却在一瞬间看到了院子中的妹妹和那一双儿女,尤其是的那个。
顾白卿就站在玄离的身边,本能的想要挡住玄离,但是终究还是徒劳。
只见魔尊癫狂的看着玄离狂笑道:“找到了,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那种疯狂的眼神令玄离害怕,试图往母亲身后躲。
但是魔尊就跟发了狂似的,很快击倒了百里两兄弟,冲向了玄离。
百里拖着重伤的身体,疯狂来救援,挡在玄离的面前。
可是若是保护了玄离,百里很可能遭受致命伤。
玄姬哪能看见自己的丈夫受伤,疯狂的冲上去。
而看到这一幕的魔尊突然顿住,似乎明白了什么,哈哈大笑起来。
“我以为是瞒着我想要自己独立,没想到……没想到……我的好妹妹,你可真是令我失望!”
此话一出,玄姬的脸色就变了。
百里更是微微一愣,“什么?”
魔尊挑眉轻笑毫不犹豫的揭穿了真相。
玄姬是魔族,是他的妹妹,多年前,魔尊派玄姬出来勾引修真界厉害的修士,借此创造出厉害的混种,试图凭着强强联合唤醒元始魔。百里玄月就是混种,而百里玄离更是独一无二的特殊混种,是魔尊宁愿发动战争都要抢回去的元始魔继承人。
百里不敢置信的听着一切,魔尊看他不信,更是笑得猖狂。直接攻击了玄离……
而遭受精神重创的父母这一次没有一个人去救玄离。
顾白卿就眼睁睁的看着玄离被飞撞到墙上,的身影疼得蜷缩了起来,最后随着一阵光芒从身上散开,抬起头时,泪汪汪的双眼已经是一黑一红。
混种的气息铺天盖地。
那一瞬间,百里以及倒在一旁的大哥都瞠目欲裂的盯着墨玄离。
混种在他们那一代还有一些存在,也是他们奉命绞杀的对象。
他们见过很多混种变成魔族,为祸人间。猎杀混种不是任何情绪问题,就是习惯,本能,责任使命。
所有生出混种的修士都被钉在了耻辱柱上,一旦被发现,不仅自己要以死谢罪,连整个门派都会受到牵连。为修真界所唾弃。
天元宗作为修真界四大仙门之一,更是要做表率,门内也从未有过此劣迹。
所以他们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他们身上,还是最为天之骄子的百里金仙身上。
更糟糕的是,不是一般的混种,而是特殊混种。他们身为百里嫡传,自然知道关于元始魔的秘密。百里一时间真的无法面对这个事实,转头看向玄姬和玄月。
玄姬哭的梨花带雨,抱着瑟瑟发抖的女儿,“夫君,你听我解释,我是真的爱你的,我不是想要骗你,我……”
“混账东西,竟敢欺骗我弟弟,难怪我觉得你气息不对,原来你是魔族!”百里宗主大怒,直接攻击了玄姬。
强力的攻击让玄姬以及玄月终于也露出了真正的气息。一个魔族,一个混种,再也无法辩驳。
这一下,百里差点没有站稳,自己以为幸福纯粹的家庭,原来一切都是骗局。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娇妻和一双宝贝儿女竟然是这样的存在。
魔尊趁着他们的不备立马抢走了玄离。
玄离哭喊着叫爹娘,百里本能的想要救人,却被百里宗主一把拉住,“二弟,追上,杀了他,他是元始魔,他必须要死,你明白的!”
这个百里宗主还真是多少年都不变,顾白卿气愤不已。
但是画面转动的很快,顾白卿来不及生气,就被一幕幕触目惊心的画面给刺痛了内心。
百里跟魔尊的激烈,玄离受伤坐在地上,玄姬发疯一般的冲了过来。
那一瞬间,玄姬做了完全相反的事情,她没有帮助百里,而是选择帮助了魔尊。
不是因为她有背叛之意,而是从百里追出去前看她的最后一眼,她就明白,她的夫君再也不可能回心转意了。若是这一战,修真界赢了,夫君赢了,那她什么都没有了。
为了百里,她疯狂的赌了一把,帮助魔尊获胜,统治三界,这样百里就完全掌握在她的手中了,她可以编织幻境让一切恢复。
可以她对百里爱的疯狂。
面对兄妹夹击,百里自然是怒不可遏,这时候天照宗的人也赶来帮忙,百里趁机先是重伤玄姬,再来迎战魔尊。
玄离在下面看见自己母亲被击落,哭着爬过去想要救自己的母亲。
但是看着玄姬这样疯狂的样子,顾白卿真的很想阻止玄离过去。
别过去,会受伤的。
顾白卿不停的站在玄离身边心疼的着,但是玄离还是来到了母亲的身边。
可是玄姬只是狼狈的抓着玄离的手臂,疯狂的责备,质问,将自己所有的不幸都归咎到玄离的身上。怨恨的语言如同利箭不断的射出。
“为什么……为什么你是这样的?为什么是这样……你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你会毁了一切幸福,你不该来的……”玄姬痛苦的怒瞪双眼,抓着玄离的手臂,几乎掐出了青紫的印子。
但是这些疼痛都不及一句‘我就不该生下你’彻底让玄离面如死灰,连哭都不会哭了。
顾白卿都不忍心听,也不想玄离听,他颤抖着手,试图蹲下捂住玄离的双耳。只能徒劳的着别听她的,别听她的。
可是玄离只知道拼命的道歉,也许他根本还不能完全理解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觉得肯定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所以必须要道歉。
可是玄姬还是抛下了他,要去追百里。
玄离拉着母亲的衣摆,求她不要抛下自己,但是玄姬还是拉开了玄离,头也不回的走了。
玄姬单独缠住了百里,其他人则是去围攻了魔尊。
一对恩爱夫妻相爱相杀,战斗激烈。
百里怒斥玄姬冷静,他要去解决魔尊。
可是玄姬只想留下百里。
夫妻争吵越来越激烈,玄姬直接发疯的出要激发玄离的元始魔,以此威胁百里顺从她,听她的话。
百里感觉他们之间的夫妻情谊在这些话之后都消耗殆尽了。
百里身为天之骄子,一直被人仰望追捧,他内心也坚定的认同自己的强大是对这个世界的责任。
玄姬的疯狂似乎也提醒了百里什么。
百里一瞬间心就沉了下来,想起这些时日的战斗,想起无辜枉死的道友,百姓,想起这水深火热的世界,想起若是元始魔觉醒会发生什么?
他痛苦的看着自己曾经挚爱的妻子。他其实一直没有下狠手对付妻子,而当他真正下手的时候,玄姬完全不是对手,被落在地。
百里本算大义灭亲,但是看着妻子那张落泪痛苦的脸时,终究还是没有狠下心。
刺眼的光芒闪过,最高级的封魔印施展而出,就见魔尊妹妹玄姬永久的被封印在此处。
追赶过来的玄离,看着自己的母亲凭空消失一般,顿时受到了惊吓,一下子爆发了惊人的力量,几乎席卷了整个仙藻乡,也让百里这等修为的人都被冲击了很远。
百里咬着牙等这一波过去,飞速来到了玄离跟前,目光阴郁。
呆滞的玄离轻声唤了一声,‘爹。’
接下来的画面,对顾白卿而言如同凌迟一般。
那个试图跟儿子建立良好关系的父亲,终究为了他所谓的大义,对儿子下了杀手。
“别怪我狠心,你必须得死!就当我欠了你,来世再还。”
看着百里咬着牙,痛苦的出这一句的时候,玄离只是呆呆的看着,仿佛已经没有了魂魄。
顾白卿却觉得百里虚伪至极,他自私不懂百里所谓的心中大义。只觉得他是一个保护不了自己的家庭,自己儿子的废物!
一击下去,顾白卿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不忍再看,但是玄离似乎悲伤过度,面对死亡,一瞬间激起了半元始魔形态。
看着只受轻伤的玄离,百里双眼布满了挣扎的红血丝,这样的情况再一次验证了玄离的特殊,这样的能力若是真的觉醒,那就是世界末日。
百里刚刚的一击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情绪,先封印了妻子,又杀儿子,他作为一个正统教育下长大的人已经极近崩溃,若不是那一身责任心驱使着他。他真的再也动不了。
元始魔力量在身,玄离注定杀不死。
但是杀不死,不代表不会疼,不会痛,不会难过。
玄离缓过神来,看着面前跪着的父亲,却来不及反应,只是捂住伤口,疼得在地上翻滚,根本想不起来逃跑。
可是当百里再度抬眼时,噩梦降临。
顾白卿曾经无数次猜测,无数次想要开口询问。
但总是害怕在墨玄离的眼中看到一丝痛苦的回忆,所以从未开口询问过,毕竟他是真的见过元骨被挖出的过程。
他不知道墨玄离的元骨是何时没的,是谁挖的。
他宁愿是半步仙为了帮助他,不得已却在墨玄离的允许下挖走的。
至少这样一想还算是一种自保之下的无奈宽慰。
可是事实总是比他想的还要残忍。
百里跟玄姬一样,不是不想杀掉自己的儿子,也绝后患,而是根本杀不掉。
玄离是不死之身,若是想要杀他,只能用特殊的办法。
可是他们谁都做不到。
百里也觉察自己是强弩之末,他还要去对付魔尊,所以唯一不给这个世界添麻烦的办法只有一个。
他用术法困住了玄离的手脚,了一声对不起。
玄离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疼得尖叫起来。
一个六岁孩童的叫声凄惨的仿佛令周围空气都颤抖了。
“……疼……好疼,别杀我,我不想死……爹,别杀我……我好疼,好疼啊……”
百里不敢看自己儿子的脸,只能撇开头,但是他的手已经残忍的穿入玄离的后背。
顾白卿看着眼前的一切,愤怒的浑身都充斥着雷电。
眼泪却还是忍不住滑落了,他上前从正面抱住玄离颤抖的幻影,却一句话虚假的安慰都不出口了。
顾白卿此时脑海中回想起了跟墨玄离相处的很多细节,原来那些细节的背后都是血淋淋的回忆。
原来他是带着这些记忆走到自己身边,求一份永不抛弃的爱。
顾白卿很羞愧,为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还不断的伤害墨玄离的感情而感到羞愧。
他为什么没有一开始就对玄离好,应该从见面的第一眼,就对玄离倾尽全力的好,抚平所有的伤口,把玄离宠上天才对。
为什么他要那么迟钝才发现该对这个孩子好呢?
玄离凄烈的叫声在耳边不断,终于镶着金色边的淡红色元骨被取了出来。
墨玄离虚脱的倒在地上,就跟他之前的一样,他这样的不会因为被挖出元骨就昏迷不醒好几日。因为他经历过了,所以他才可以再挖出来,也不耽误事儿。
他醒着,残忍的清醒,看着父亲拿着他的骨头,转身就走。
百里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玄离拉着百里的衣摆,还是做了一样的事情。
“别丢下我!爹,求你……”
怎么痛苦,怎么折磨,怎么伤害都行。
他不想再回到一个人的山洞生活。
他不想……失去家人。
可是百里丢下了他,走了。
顾白卿闭上双眼,以为痛苦到此为止,可是一个身影靠近,几乎压垮了顾白卿,也压垮了墨玄离。
玄月已经哭蒙了,她摇摇晃晃的走到了墨玄离的面前,看着倒在地上的墨玄离,拳脚踢。因为她已经看到了一切,也看懂了一切。她明白现在的情况是谁造成的。她明白罪魁祸首是谁。
她原本幸福的家庭,恩爱的父母,就为了这个来了一年不到的弟弟,全部没了。
父母反目,母亲被封印,刚刚还和颜悦色的大伯带着人要追杀她,可能父亲也要杀自己,这一切,玄月都觉得是玄离的错。
玄姬和百里对战时的对话,她都听见了,玄姬最后嘶吼要让玄离变成元始魔,报复世界的最后一言也钻进了玄月的心中。
“都怪你!都是你的错!为什么你要出现,为什么你不去死!你就该消失!你毁了一切,你害死了所有人,去死!去死!去死!!”
突然天地间变色,电闪雷鸣,世界仿佛一瞬间黑了下来,周围都变得阴沉了起来,大雨浇下疯狂清洗着世界。
玄月看着远处的天边,有一种预感。
父亲……死了。
玄月崩溃大哭,冲了出去。
玄离拖着残破的身体在大雨浇湿的泥泞地面爬着,看着最后消失的姐姐身影。
“……求求你,别让我一个人……别抛弃我,我怕……我怕……”
又疼又怕。
而当玄离醒来的时候,仙魔大战结束。玄离还来不及消化一切,抓捕混种的行动开始了。
一开始有幸存的村民见到了玄离,救回了家,可是当天元宗的人大肆搜捕时,他们背叛了玄离,将玄离交了出去。他们对着玄离,“都是你的错,我们都听了,这一切的灾难都是因为你,你害死了我们的亲人,你该死,即使你不是坏孩,你也该死。因为你的存在害死了很多人。”
看着昔日对自己慈爱的乡亲如此痛恨他,玄离只有无尽的绝望。经历反复背叛之后,玄离终于学会了不再相信任何人,永远将自己隐藏起来,像一个叫花子,进行着疲惫的漫长的逃亡。
顾白卿一路跟着,看着他跟狗抢食物,看着他喝肮脏的污水,看着他被普通恶人们欺负,看着他被修真界追杀,久病不起,被当成尸体丢进乱葬岗,看着他无数漆黑的夜里,蜷缩着抱着自己瑟瑟发抖,哭到再也没有眼泪。
顾白卿感觉心力交瘁,脑海中不断的反复着一个想法,为什么自己没有早点穿过来。
他多么希望自己在玄离一出生的时候,就过来,抢走玄离,他的宝贝,他自己养大。绝对不给任何人伤害他的机会,绝对不给。
他看着玄离这样长大,只感觉心碎,终于玄离遇到了半步仙。
那个老头在玄离的记忆中算是唯一有光芒的存在。
玄离以为自己会被杀,但是老头没有,只是询问了他未来想要如何。
其实玄离根本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逃亡,为什么要活着,一切皆是本能。
可是当被人问起的时候。
他有一种强烈的欲望。
墨玄离想要家人,想要回到仙藻乡那段虽然是寄人篱下,但也是唯一开心过的生活中去,他还是觉得一切都是自己错了,所以父母乡亲朋友才会那样对他,他想要改变自己,不想当魔族,更不想成为元始魔,只想当跟大家一样的正常人。这样大家都不会因为他受到伤害,就可以接受他了。
半步仙帮他封印了血脉,告诉了他唯一的办法。给他指引了一个方向,让他去紫霄宗拜师学艺。
终于十岁的墨玄离来到了紫霄宗,却因为封印了血脉,导致无法很好的运用灵力,在外门一待就是六年。
所幸没有血脉困扰,他逃开了追杀,也算是过上了安稳的日子,直到落枫仙尊挑选弟子。
看着少年玄离跪在台下,台上的人……那个清冷的仙尊缓缓点头,收下了弟子。
所有的画面在这一刻开始消散。
顾白卿知道幻境没了,眼前的一切变成了破败的仙藻乡。
顾白卿又重新感应到了墨玄离所在的位置。
顾白卿往前赶路,却突然脸色微变,所以……刚刚的一切……墨玄离都经历过了?
幻境是重新挖开了墨玄离的伤口,让他再感受一遍疼痛?
为什么?只是为了折磨,还是……
该死的!
痛苦的一切是在试图逼疯墨玄离,唤醒元始魔!
顾白卿瞬间暴怒,咬着牙,速度前进。他要去见玄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