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做那个实验吧◎

    她们真的做到了替对方看, 替对方听。

    顾藏会给姜在虞描述着她看到的画面，姜在虞也会在顾藏耳边轻轻着她听到的那些声音。

    虽然顾藏还是能够听得到充斥在室内的音效声，可她觉得, 她应该是听不见的，她感觉, 她的知觉，她的感官里，只剩下姜在虞的声音。

    她的世界, 仿佛只剩下一个姜在虞。

    “手不酸吗？”顾藏尽量忽略窝在自己怀里, 脸正对着自己, 冲自己眨巴眨巴着眼睛的姜在虞，将视线投在前面的电影上, 血肉模糊的场景和画面, 总能把她心里的那些脏心思压下去不少。

    姜在虞大概是有点累了, 手肘没再抬起来, 虚虚地搭在顾藏的肩膀上, 头也找了个合适的地方搭着，但总的来, 姿势比较扭曲。

    她听到顾藏这句话, 眨了下眼, 将手松了开来，甩了甩, 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沙发里, “酸，累。那你凑合一下, 假装听不到声音。”

    顾藏能凑合, 可姜在虞调整姿势后, 就离她远了点，她怀里空了许多，正正好好少了一个姜在虞的大，这种感觉凑合起来有点不适。

    “好，我假装听不到。”可从喉咙里冒出来的还是“好”，还是“可以”。

    顾藏勾起唇笑了笑，她没办法拒绝姜在虞的请求，或者是姜在虞的每一句话。即使她心里想要的更多。

    姜在虞盯了过来，头歪在沙发靠背上，也不眨眼，也不出声。

    顾藏视线紧盯着电影画面，可还是能感觉到姜在虞那一双琥珀色眸子里的亮光望了过来，能感觉到姜在虞忽闪忽闪的睫毛一颤一颤，能感觉到姜在虞轻轻的呼吸，和顺着呼吸缓缓拂过来的热度。

    她忍不住，她吃不消。

    顾藏轻阖了一下眼皮，伸出掌心覆到了姜在虞还在看着她的眼眸上，盖住了她透着亮光的全世界，“那我给你遮一会，你可以正着坐，这样坐久了对血液循环不好，特别是对你的腿也不好。”

    因为姜在虞现在是把腿伸在前面，上半身扭向她这边的。她欲盖弥彰地找了一个正儿八经的理由。

    “好～”姜在虞愣了一会，应了一声，身体直了过去。

    这本来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回应。

    可姜在虞偏偏，在做这个再普通不过的动作的时候，缓缓眨了下眼睛，轻轻把住了顾藏的手背。

    于是，顾藏的掌心里多了几个扑扇着翅膀的、翩翩起舞的蝴蝶。这是姜在虞的眼睫毛。

    手背上多了几千几万个蚂蚁，爬来爬去，爬得她心痒难捱。这是姜在虞温温凉凉的掌心。

    “顾藏～”姜在虞喊了她一声，嘴角挑起了好看的弧度，“你是不是觉得很无聊，是我要看丧尸片，然后还一眼都不看，还让你配合别听。”

    顾藏瞥了一眼姜在虞嘴角的弧度，也勾起了唇角，“是有点。以后别看了。”

    姜在虞嘴角的笑容马上敛了起来，唇抿着，“行吧。”

    “骗你的。”顾藏笑出声，“怎么会无聊呢？这么有趣。”

    姜在虞也跟着笑出了声，身体歪七八扭的，然后又坐正，清了清嗓子，“我知道，我也觉得很有趣。这是我看过最好看的一场电影了。”

    “可你一个片段都没看到呢？”顾藏轻声细语地问。

    “是。可还是有趣。”姜在虞瓮声翁气地答，也不扭捏。

    “那《怦然心动》呢？《情书》呢？就不好看了吗？”顾藏扬着眉梢，明知故问。

    姜在虞估计是没想到这两部电影，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呆了一下，身子扭了扭，没答话。

    顾藏能感觉到自己掌心的蝴蝶又扑腾了起来，她忍不住扬起了唇角，好脾气地想给人解围开口，“我——”

    刚了一个“我”字。

    蝴蝶们突然动静大了起来。

    姜在虞倏地把她的手掌拿下，露出了完完整整的一张脸，翻着眼白，鼓着腮帮子，嘴巴歪着，扭扭曲曲地、呲牙咧嘴地看着她，配着音响里恰恰好好传来的一声嘶吼，还真有点张牙舞爪的感觉。

    顾藏没什么反应，姜在虞眨了眨眼，动了动手，“嘶吼～”

    顾藏眨了眨眼，“哇哦，好吓人。”

    好可爱的一“头”丧尸。

    姜在虞一下子泄了气，把动作和表情都收了起来，“没意思，我还酝酿了好久呢。”

    顾藏只顾着笑了，等笑完了还得哄这“头”没吓到人的丧尸，“是挺吓人的，我心脏怦怦跳了都。”

    “不信，你可以来听一下。”她指着自己的胸口，坦坦荡荡。

    姜在虞不坦荡了，清清嗓子，别过头去，“不听，不信，不看。”

    姜在虞在耍无赖，姜在虞可可爱爱。

    顾藏眼神柔着，看了看已经接近尾声的电影，轻声开口，“电影快结束了。”

    “你今天晚上算怎么办？”她指了指姜在虞的腿，“昨天晚上郑不在吗？你自己收拾自己洗澡的？那后来还拄着拐杖去了1503？”

    姜在虞嘴动了动，终究还是没避开这个问题，顿了顿，“不在，自己收拾的，去了。”

    好一个干脆利落的回答，答得顾藏没话可。她怔了几秒，“我又不会骂你。”

    “知道。”姜在虞闷闷地了这么一句，抿了唇，“怕你担心我，怕你想太多，怕你……自责。”

    顾藏愣了愣，指尖不动声色地颤了颤，刚回来看到姜在虞伤了腿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涌上来的情绪是夹杂着心疼的自责。明明昨天还了电话，明明昨天觉得有点不对劲，可她还是没发现，而且还提出了让姜在虞上楼去睡的建议，这对当时的姜在虞来，不是件易事。

    她有时候也知道，她这种自责，反而会让别人心里难受。所以她并不会轻易表现出来。

    但姜在虞还是发现了。

    她看了看已经黑了的幕布，松开了手，轻松地笑了笑，“我不自责，我不想太多。”

    “我只是担心你。担心你一个人怎么办，骨折不是件事，一不注意就会影响后面的恢复速度。”顾藏停顿了一下，继续开口，“这阵子，我来照顾你。如果你不想麻烦郑的话。”

    姜在虞看了过来，眼眸里的光晃了晃，轻咬着下唇，犹犹豫豫的样子看上去是想要开口拒绝。

    “你知道的。”顾藏等姜在虞开口之前断了她，“对郑来这是麻烦。对我来并不是，如果看不到你，我会担心，我会自责。”

    “这对我来，是件好事。”她就差把是“求之不得”给了出来。

    姜在虞像是听到了她还没出来的“求之不得”，红了脸，攥着手指望着她，眨巴眨巴着眼，“我不会拒绝的，但也不能耽误你的事情，比如上班什么的。”

    顾藏点点头，“当然，你去剧组的时候我就把你交给郑，回家的时候……就由我负责。”

    姜在虞松了口气，嘴角弯了起来，“那就麻烦……顾博士啦～”

    “不麻烦～”顾藏弯了眼梢，“照顾葡萄，顾博士是专业的。”

    顾藏照顾就真的开始照顾。

    扶着姜在虞去洗漱，给姜在虞收拾了衣物，挤好了牙膏，拿好了毛巾，搬好了椅子，就差没替姜在虞直接脱衣服和上手洗了。

    她倒是想脱，可她刚把衣服放好，姜在虞就红着脸、瘸着腿把她推了出去。

    顾藏笑着被推了出去，可也没敢走远，就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窸窸窣窣传来的声音。

    姜在虞把拐杖放下了，坐在了椅子上，解了第一颗扣子，慢慢地脱了第一件衣物，不知道是裤子还是衣服。

    她又稍微拉远了点距离，注意着门里的动静，掌心扣紧在腰侧，热度传到了衣物上。

    她不是很平静。

    她无可避免地，无处躲藏地，想到了上次在医院给姜在虞换衣服的时候，她在所难免碰到的细腻柔滑的皮肤，她哆哆嗦嗦伸出去的手，她疯狂跳动的心脏。

    还有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的姜在虞，闭着眼睛，睫毛卷翘，皮肤苍白，带着点苍白的唇色，湿润卷曲的发丝。

    她尽量维持着分寸感，闭着眼睛，实在是慌乱了才稍微睁开个缝看看情况，幸好她近视，半眯着眼睛的时候看不太清，朦朦胧胧的。

    刚脱下衣服的姜在虞，身上还是湿的，黏黏糊糊的水滑在她手上，姜在虞整个人都像是个滑来滑去的泥鳅，在她怀里让她心慌意乱。她慌里慌张地给人擦干，手足无措地把衣服套了上去，才松下了那口堵在喉咙里的气。

    所以姜在虞醒来去厕所清理的时候，她直接站到了病房外，不敢站在门口。

    可现在，姜在虞腿还伤着，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她在外面不一定听得到，所以她得站得稍微近一点。她给了自己这样一个理由。

    直到门里声音了一些，哗哗啦啦的水声传了出来，她脑子里的回忆才停了下来，静了下来。

    顾藏深深呼出一口气，估摸着坐着洗澡这会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于是又站远了一些，站在姜在虞出声就能喊到她的地方。

    水声过了半个多时，了下去。

    再过一会，姜在虞开了门，热气扑面而来，雾蒙蒙的，姜在虞穿着整整齐齐扣紧了扣子的睡衣，拄着拐杖走了出来，睡裤扎起来了半截。

    可头发还是湿的，发尾滴着水，一滴一滴滑进了睡衣衣领。

    “好像有点久……”姜在虞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眼里的水分充足，水汪汪的，像是嵌着一汪潺潺溪流。

    脸蛋白嫩嫩的，像刚剥了皮的鸡蛋，滑糯软嫩。

    嘴唇红润润的，饱满娇腻。

    顾藏走到姜在虞跟前，也没急着扶，等她自己拄着拐走，就跟在她身后，注意着路况，喉咙微动，“不久，去卧室吧，我给你把头发吹干。”

    “噢噢～”姜在虞应了几声，又加快了自己移动的速度，可这一加快，平衡就难保持得住，所以她不出意外地失去了平衡，拐杖倒了下去。

    眼看着人又要摔了。顾藏连忙上前扶稳，轻叹口气，“慢点，不急。你再摔，我就直接抱你进去了。”

    姜在虞被扶稳，保持住了平衡，可人还是懵懵的，只呆呆地眨了下眼睛，好一会才缓过来，听到顾藏的话又红了耳根子，“你这么瘦，抱不动我。”

    “我可以背。”顾藏把倒在地上的拐杖捡起来，塞到姜在虞怀里，盯着她轻笑一声，“放心，背得动。”都背了两次了。

    姜在虞唇动了动，接过拐杖拄着，又继续往前走，“那也还是我自己来吧，毕竟你也不能天天背我。”

    “嗯。”顾藏把那句“我可以”吞进了肚子里，姜在虞要是天天在家里她可以背，可姜在虞在剧组她就没办法了。”

    姜在虞之后的每一步都迈稳了，都踏稳了，丝毫不给顾藏背她的机会，最后一屁股安安稳稳地坐在了卧室的梳妆台前。

    顾藏有点惋惜，可还是若无其事地把吹风机拿了出来，开了一档暖风，慢条斯理地给姜在虞吹着头发。

    姜在虞享受着顾藏的服务，眼睛眯了一会，长舒一口气，过一会又拿起桌上的护肤品开始擦脸，“果然，我们顾博士的服务，真是体贴温热，无微不至。”

    顾藏把姜在虞的头发拢起来，拢到后面吹，好让姜在虞能够安安心心擦脸。她挑起唇角，动作轻轻柔柔的，“你发量挺多的，一只手都拢不完。”

    “那是！”姜在虞停了擦脸的动作，骄傲地挺了挺胸，“我对我自己身上最骄傲的，就是发量。”

    顾藏不动声色瞥了一口姜在虞挺起来的胸，轻咳一声又收回眼神，收回自己的脏心思，点了点头，“是。”

    可姜在虞和她相处久了，也知道了她现在的眼神，现在的话都不太对劲。

    姜在虞看透了她的不动声色，挺起来的胸缩了缩，脸越擦越红，没再继续开口。

    顾藏也静了下去，认认真真地给人吹干头发，收起了吹风机，嗡嗡的声音停了下来。她清了清嗓子，揭过了刚刚那个话题，“那我现在……扶你到床上去？”

    “啊？”姜在虞抬眼看顾藏，又垂了眼下去，攥着手指，“噢，好，行，可以的。”

    姜在虞不动。

    顾藏伸出手，扶着姜在虞的胳膊，支着姜在虞站了起来。

    她把姜在虞扶到床上坐着，姜在虞就顺势地躺进了被子里，斜靠在床头，垂下的眼睫颤着，唇抿着没话。

    气氛安静了下去，到了该睡觉的时间。两个人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开口。

    顾藏走了几步把姜在虞的拐杖拿了过来，轻轻靠在床边，喉咙微动，“我等你睡着再走，怕你有什么不太方便的事。”

    姜在虞绕着手指没话，停了好一会才望了过来，只望了一眼又垂下了眼，从喉咙里不情不愿地蹦出了一个“嗯”字。

    顾藏顿了顿，拿了个枕头过来给姜在虞垫着那条受伤的腿，又俯下身给姜在虞扯了扯被子，“我把灯关了？”

    姜在虞没回答。

    顾藏动了动唇，也没继续话，直起身子准备去关灯，可还没完全直起来，手就又被拽住了，她迎上了姜在虞眼眸里的光，晃晃悠悠的，左看右看，最后定在她的眼睛里。

    “我们，来做那个实验吧。”姜在虞这样。

    “嗯？”顾藏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就这么看着姜在虞，没继续往下。

    姜在虞被看得心慌，手上的力气松了点，人窝进了被子里，只留下了一双流转着眼波的鹿眼，亮着眼看过来看过去，最后又缩了回去，支支吾吾地开了口，“我的意思是，你今晚，要不就别上去了。”

    姜在虞用的是陈述句的语气。

    姜在虞弄乱了她屏在喉咙里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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