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 24 章 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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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如果是我,我就嫁了。”

    赵氏不明白苏知鱼为何别扭至此,要知道他们商贾人家哪里有什么机会结交官宦, 就算有, 那也是要捧着顺着人家求人家办事。

    虽苏家有钱,但自古士农工商, 这商人在社会上就是没有地位,像苏知鱼这样的身份, 能嫁给柳长风做妾已经是很不错了。

    柳长风虽然现在只被圣人封了一个翰林编修,但他有永宁侯府这个京城勋贵保驾护航,句前途无限也不为过, 不定日后还能封侯拜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呢。

    “伯母想嫁, 就自己嫁去吧。”苏知鱼不阴不阳地瞥她一眼。

    赵氏被苏知鱼一噎,也忍不住阴阳怪气道:“我若是年轻个二十岁,我就嫁了, 省得在这里受你们苏家人的气。”

    “胡什么呢。”苏町田瞪了赵氏一眼, 将人赶了出去。

    赵氏走了, 苏町田却没走,他背着手在苏知鱼面前来回踱步, 最后开口道:“知鱼,民不与官斗, 柳大人对你是真心实意的,别人想要这个福气还没有呢。”

    “伯父真觉得这是福气?那不如您自己嫁去?”现在的苏知鱼满身都是脾气,碰到谁怼谁,哪里还管什么长辈不长辈的。

    苏町田见劝不住, 还要被一个辈骂,登时拉了一张脸,甩袖不管了,只留下一句话道:“当初若非你逞强去招惹那温岚儿,现在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看来连苏町田都知道,如果苏知鱼入了永宁侯府,一定会被温岚儿磋磨。苏町田都知道,柳长风会不知道吗?他或许知道,可现在的柳长风风头正盛,他认为自己完全有能力保护苏知鱼。

    也或者他根本只是垂涎苏知鱼一时的美色罢了,只要能得到一时,根本就不会管她的死活。

    苏知鱼下意识攥紧手中巾帕,她想给父亲写信,可现在连信都寄不出去。柳长风这是准备生米煮成熟饭,让苏家没有后悔的余地。

    只要她入了永宁侯府,就再也没有出来的可能。

    她会像一株被移栽了的牡丹花,烂死在永宁侯府那块恶心的宅院里。

    苏知鱼从苏州带来的人手虽然有,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更何况,她也不是强龙。

    这一刻,四周寂静,苏知鱼突然发现自己就如站在悬崖之上,孤立无援。

    从前,她如雏鸟一般躲在父亲身后,现在,父亲不在身边,四周之人皆如狼似虎,想要将她吞噬殆尽。

    夜渐深沉,屋内也没有点灯,雀蝶看着自家姐这副憔悴模样,心生不忍,一边抹着泪儿,一边点燃琉璃灯。

    屋内一瞬亮了起来,苏知鱼已经习惯了黑暗的眼睛下意识眯起,然后缓慢适应。

    琉璃灯的光色很亮,照得苏知鱼面庞发白。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盏琉璃灯,突然站了起来。

    苏知鱼走到雀蝶身边,伸手拨开站在琉璃灯前的雀蝶,然后伸手取掉琉璃灯上的罩子。

    “姐,怎么了?是不是灯太亮了?”

    “不。”苏知鱼摇头,黑白分明的眸子被这抹灯色照得越发清晰,像天然凝聚了一层淡色的光。

    “是不够亮。”

    .

    “失火了,救火啊,姐还在里面!”

    丑时,人睡得最熟的时候,苏家绣坊失火了。

    厚重的浓烟从院墙里涌出来,一捧接着一捧,火舌舔着木料,刚刚才修筑好的苏家绣坊再次被烧了,绣坊里面的人都急着起来水救火,就连守在外面的永宁侯府的人也被扯了进来。

    只因为主家让他们看着的娘子听被困在了里面,所以为了那位娘子,他们也加入了救火队伍。

    混乱中,两个瘦弱的少年郎抱着两匹抢救出来的绸缎料子冲出来,然后不着痕迹的隐入隔壁暗巷内。

    那边,柳长风得到苏家绣坊失火的消息,立刻赶了过去。他到时,火已经灭了,人却不见了。

    “大人,我们只想着要救人,却没想到人早就不在里面了,还……跑了。”奉命看守苏知鱼的奴仆领头人神色慌张的解释,生恐受到责罚。

    柳长风深吸一口气,吩咐他道:“带人去城门口守着。”

    “是。”

    现在城门还没开,如果苏知鱼要逃,一定会在城门开启的第一刻逃出去。

    “等一下,常乐长公主府,也派人去盯住了。”

    “是。”

    .

    “姐,我们不去城门口,要去哪里啊?”

    “傻呀你,柳长风一定猜到我们要逃出京师,我们当然不能往城门口跑了。就算跑出去了,出城的路就一条,我们就两个人四条腿,他那边派人一追,一查,一堵,我们不就变成瓮中之鳖了吗?”

    “那,那我们要怎么办呀?”雀蝶一脸茫然。

    苏知鱼一边擦着自己沾着黑灰的脸,一边左右环顾。

    其实她也没想好要怎么办,在京师城内她举目无亲,若稍微有点瓜葛的就是公主府。可人家是她的主雇,跟她非亲非故怎么可能帮她?

    “姐,不如我们去求常乐长公主吧?您上次不是还救了长公主一命吗?”

    “那只是凑巧。”虽如此,但苏知鱼心中却隐约升起一点希望。

    现在她也实在是想不到其他的帮手了,不如就死马当成活马医,找常乐长公主帮忙?或许还能碰到沈庭安,贵公子搭救落难美人,成就一段绝世姻缘。

    不错,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走,去公主府。”

    .

    苏知鱼和雀蝶只是一双腿,京师城又大,当她们绕到公主府时,柳长风早已派人盯住了角门。

    “姐,您看。”

    角门处柳长风派来的人行动异常,时常盯着路过的年轻娘子瞧,就算苏知鱼想不注意到都难。

    这公主府是进不去了。

    苏知鱼和雀蝶只好再次回到暗巷里躲着。

    夏天亮得早,已有摊贩出来做生意。

    苏知鱼跟雀蝶漫无目的地游走在暗巷内,雀蝶道:“姐,不如我们去城门口瞧瞧?”

    “行吧。”苏知鱼刚刚答应,突然,她眼尖地看到从前方不远处策马而过的柳长风,身后竟还跟着五城兵马司的人。

    “嘘。”苏知鱼立刻把雀蝶拉回了暗巷内,然后朝反方向跑。

    两人在巷子里跑,巷子又黑又长,苏知鱼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因为不怎么喜欢运动,所以她的体力不算好,跑了这么久,已经快喘不上气了。

    “姐,跑不动了……”雀蝶率先放弃。

    苏知鱼也跑不动了。

    她们两个这样像无头苍蝇似得乱跑,一定会被柳长风找到的。

    两个人靠墙停住,努力平缓呼吸。夏天很热,吸进来的热气粘在喉咙上,像糊了水的面粉似得,根本就咽不下去。

    “姐,现在要怎么办啊?”

    “你家姐要是知道,早就办了。”

    雀蝶:……

    “咔哒,咔哒……”前方传来车轮之声,苏知鱼吓得赶紧一把拉住雀蝶往角落里躲。

    那边,推着板车过来的两人一边走,一边话。

    “哎,刚才怎么看到五城兵马司的人急匆匆往城门口那边去了?”

    “谁知道呢,一天到晚正事不干,专门搜刮我们老百姓的血汗钱。”话罢,两人骂骂咧咧地推着板车从苏知鱼和雀蝶身旁路过,然后商量着去巷子口的摊贩那里买两个饼子吃。

    果然,柳长风不仅让人盯住了公主府的角门,还派人堵住了城门口。

    “真卑鄙!”娇气气地骂了一句,苏知鱼看着眼前路过的这一车新鲜水灵的瓜果蔬菜,突然灵机一动。

    她上前询问,“哥,这菜是往哪送的?”

    “这菜?喏,公主府啊。你听这个干什么?”哥看着眼前虽然狼狈,但细皮嫩肉的少年,语气还算不错。毕竟皇家贵地,保不准就遇到个什么离家出走的公子之类的。

    “我瞧你的菜新鲜,想买来着。”

    “那你可买不到了,我的菜呀,都被公主府给订完了。”话罢,那两个哥便一人推着,一人拉着板车走了。

    苏知鱼站在原地,盯着那板车看,脸上缓慢露出笑容。

    .

    苏知鱼和雀蝶跟在这板车后面,眼看着那两个人将板车停在巷子口,然后去隔壁烧饼摊上买烧饼吃。

    “我们躲进去。”

    永宁侯虽掌管五城兵马司,能全城搜捕她,但却绝对不敢搜到公主府来,那些守在公主府门口的人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查送进公主府的菜。

    天助她也。

    雀蝶眼看着自家姐将菜篮子里面的菜一顿扔,然后拽着她往那菜篮子里挤。

    菜篮子虽然很大,但里面的菜太多了,湿漉漉地滴着水还沾着泥,显然是刚刚从地里摘下来的。

    苏知鱼先进去,然后去扯雀蝶。

    雀蝶是个圆脸丫鬟,身型略有些圆润,吃力地撑着板车往篮子里跨。

    两人艰难挤进去后再把地上的菜重新盖上来,剩下塞不进来的就全扔到了不起眼的墙角。

    “让你平时别吃那么多!你看看你家姐我,纤细窈窕,该瘦的地方瘦,该丰腴的地方丰腴。”菜篮子虽大,但两个人还是有点挤的。

    雀蝶:……

    “奴婢回苏州就减肥。”丫鬟哭丧着脸憋气,努力把自己缩成球。

    那边的两个哥买完饼回来了,并未发现不妥,板车咿咿呀呀动了起来。

    .

    “侯爷,苏家绣坊失火,柳长风私自调动五城兵马司拦了城门,对外是抓贼,实则是在找那名苏家姐。”副将薛兆站在平阳侯府书房内,拱手禀告。

    “呵。”陆时行冷笑一声。

    陆时行虽然身不在京师,但对这批从科举新入官场的学子还是有几分研究的。柳长风此人颇有才气,肚里是有文墨在的。若是好好栽培,日后必有所成。

    陆时行一开始也存招揽之心,只可惜被永宁侯府先行一步。

    既然知道柳长风是温少刚的人,便难免要将人纳入自己的监视范围内。柳长风和苏知鱼的事情,陆时行经过调查,知道不少。他原以为这娘子是个可怜人,没想到私心甚重。

    他想起那日里在永宁侯府竹林内听到的对话,俊美无俦的面容之上浮起嘲讽之色。

    如果单听那天的话,他还真会以为这娘子是个真性情之人,可他最清楚她的真面目。

    这苏知鱼一边企图攀附沈庭安,一边还跟柳长风纠缠不清,可真是好手段啊。

    此次苏家绣坊再次失火,陆时行连想都没想就认为这是那娘子的苦肉计。

    外室与妾自然满足不了她,如此一闹,不定能搏个贵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