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Chapter1 江南。
早上九点十分,阵雨停歇。
这雨来的毫无征兆,淅淅沥沥下了将近半时,七月天的热气被洗散一半。
江南蒙上烟雨变得更加温婉,青山四处缭绕着云烟。
这里是一座古镇,来往多是游山玩水的旅客。行人大多步履悠闲,那是一种处在自然风光里的惬意。
“雨停了。”
不知是谁了一声。
闻言,亭桥下闲聊的人们纷纷走出去望了望天。躲雨的工夫,有些人已经交起了朋友。
祝晚吟走到桥上扶着石栏往下看水,微微入神。清澈的河水静的像一首诗。
等到水面被船划开涟漪,她才看向远处,随后问身边的陌生人。
“你是本地人吗?请问。”
雨停后有人从桥上来往离开,也有许多游客站在这里看风景,拍照。
身后有孩子嬉闹的声音,祝晚吟旁边有一对情侣,左边站着两个男人。离她近的那个戴着帽子,听到问话,侧头看过来。
半个时的躲雨时间里,男人第一眼就注意到她了。这个姑娘不像是本地人,也不像是来旅游的,不拍照,也没有带任何东西。连手机都没有。
她长发散落着,发尾柔软地卷着些弧度。高腰长裤,短上衣,一截白瓷的腰身露在外面,身材修长地亭亭玉立。
她身上有不上来气质,和别人不太一样。一种很干净的气质,形容不出。
她的音色就像方才雨水落在青石板上。
祝晚吟看着他,话问完之后顿了顿,加上一句礼貌的敬辞。
年轻男人回道,“不是。”
他的普通话很标准。
祝晚吟若有所思,笑了笑又问,“那你知道这里离百间楼远吗?”
这座镇来了三次,这他倒是知道。
“不远。”男人抬手往她刚才看的方向指了指,“沿着河再往前就是了。河岸上的长廊一眼就可以看到,很好找的。”
祝晚吟了然地点点头,和他,“谢谢。”
“不客气。”
“第一次来吧?”另一个人笑着问她。
祝晚吟也笑了笑,“是,第一次来。”
两个男人怕她还有什么要问,暂时没有离开。她想到什么,低头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两颗糖递过去。
“给。”
她这个举动让人家愣了两秒钟,才接过, “谢谢。”
陈皮糖。
接地气的糖果。
祝晚吟笑着,“好吃的。”
这是她在一家酒馆拿到的,在吧台上,装在透明的果盘里,和其他零食放在一起。她看很多人吃,也尝了一颗,酸酸的很有味道,就揣了几颗。
她完话就转身走下桥,离开这里。本来还想再看一会儿景,但边上有人开始抽烟了。
祝晚吟踩着潮湿的石板路,不疾不徐地往前走。
灰瓦白墙,青砖旧色。连排的屋檐还滴着雨水,落在地上是低沉的。周围的安静和喧嚣都恰到好处。
再往前,祝晚吟在转角处停下来。
她背着手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半分钟后,听见一道浑厚的声音,“二姐。”
祝晚吟转身,看到来人。
男生个子很高,长的很清爽。生面孔,以前没有见过。
她认真看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杨丞。”他回话时低着眼睛,看着地面有序平铺的青石砖。
祝晚吟走向他,“你是言迟找来的?”
“不是。”
“那就是哥哥?”
杨丞没话。
性子和祝言迟一样,木头似的。
祝晚吟到他身前停下来。
她皮肤很好,脸,脖子,手臂,还有腰。都是冷清的白。近了,杨丞看见那一抹颜色,视线压的更低。
“你不要跟着我了。”
祝晚吟和他, “哥哥不会知道的。”
杨丞没什么表情,只,“在古镇我会保证二姐的安全,还有安排游玩的行程。”
无聊的辞,一板一眼。祝晚吟对他的反应意料之中,也没算服他。
“我想去哪里玩都可以吗?”
杨丞,“只要二姐在月底之前回去就可以。”
祝晚吟问他,“为什么要在月底前回去?”
他停顿了一下,,“不知道。”
她道,“那我下个月再回去。”
杨丞又不话了。
祝晚吟绕着他走了半圈,站在他身后量, “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
他个子真挺高,年纪看不出来。
“我很久没有回过北城。”
“你会和我一起回去吗?”
“大概会。”
祝晚吟觉得他过分拘谨。
她笑了声,“我长得不好看吗?”
杨丞一顿,随后道,“不敢。”
祝晚吟绕回他身前,弯腰凑过去想看他的眼睛, “那你为什么不看我。”
她离得近,身上淡淡的少女香气萦绕而来。杨丞退后两步,抬起眼看向她。那目光一丝不苟,他,“二姐,百间楼就在前面,我带您去。”
他比祝言迟有趣一点点。
祝晚吟笑笑,不多什么,“好。”
他在她身侧带路,步子落后半寸。杨丞似乎对这座镇很熟悉,问他什么都能答上来。
很快,祝晚吟就看见两岸百间傍河建起的楼。高低错落,封火山墙。长板石桥连接两岸,东起东吊桥,北至栅桩桥,随道道劵门纵深沿河岸蜿蜒四百米。
雨过后云层散开,又照下阳光。光影在影壁上,走在长廊下百转千回。
岸边一片绿,枝叶茂盛,古树参天。那里有一盏路灯,对着一扇陈旧不起眼的木门。
祝晚吟站在门外看了看,抬手推开门走进去。
屋子里截然不同。
很乱,琳琅满目的乱。不宽敞的地方,从天花板到地面各处的角落,每一件都是充满故事性的古董。
地上的空间有限,几乎走动不开。最长的过道尽头有一道窄门,垂落珠帘。
祝晚吟走马观花地扫了几眼,在门前回头对杨丞,“你在这里等我。”
“是。”
她看他一眼,撩开珠帘往里走。
里面像是进了另一家店,格调仿若让人到了欧洲某个宫殿。
有半扇法式门靠墙立着,又隔出一个地方。祝晚吟随手把挂在雕塑娃娃手上的菩提拿在手上把玩着,倚在古董柜上唤了声, “谭爷爷?”
这家古董店的店长是一位古稀之年的老爷爷,除了喜欢研究收藏古董之外,还是极出色的玉雕师。
祝晚吟曾经辗转得到一块上好的和田玉,她不太懂,只听价值连城。后来她自己画了一尊低眉菩萨相,让谭爷爷帮她做成玉坠。
今天特意来取。
不过——
“谭爷爷今天不在。”
那半扇门后走出来一个男人。
深沉的声音,平静如水。安稳得就像无风的寺庙里三两菩提落地声。
祝晚吟愣了一下,抬眸看到声音的主人。
如画的眉眼。
他生的是含情目,目光却很静。他的眼睛让她想起了方才雨停后,她站在石桥上所见的春水。
他的声音再次传过来,“你好,二姐。”
祝晚吟看着他,手上的菩提绕了一圈。她可以确定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人,否则只凭这双眼睛就能够让人印象深刻。
“你是谁?”
“我姓周。”他,“算谭爷爷的半个学生。”
周家的人。
祝晚吟有些新奇,她很少见除了祝家以外的人。他话时一边朝她走近,停在离开两三步的地方。
祝晚吟有很多问题想问他,理了一下思绪之后,先问,“你姓周,叫什么名字?”
名字。
他捡起一边的玉镯,看她的目光定了定。他像是在思考。思考自己的名字。
祝晚吟见他如此,更觉得有趣,她笑了笑, “你不愿意告诉我吗?”
还是有人自己的名字也会忘记?
她想不愿意也没关系,不过下一刻就听到他——
“周濂清。”
他他叫周濂清。
廉清?
祝晚吟斟酌着他的名字,菩提在手上绕一圈又松开,在指尖一颗颗慢慢数过去。
真是清白的名字。
可是这两个字,和他的人比起来好像差强人意。
周濂清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刚才犹豫是在考虑要不要真话,用真名字。后来想,她是祝家二姐。他们以后会再见面,骗她不好。
“我叫祝晚吟。”
她礼尚往来,也告诉他名字。
“我知道。”
屋子里开着灯,他手上的玉镯变得更通透。祝晚吟看着,却觉得他的手比这清代的玉镯更有观赏性。
“你认识我?”
她显然对他完全陌生。
他平淡的眼里出现笑的温度,周濂清想了想道,“按辈分,你可以叫我叔叔。”
祝晚吟一愣,不知道哪来的叛逆,微抬起下巴问他,“你多大?我怎么从没听过有你这样一个叔叔。”
这孩。
周濂清放下玉镯,一只手搭在她靠着的古董柜上,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和她,“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该有二十一岁了。”
他的话又让她陷入沉思,起来,祝家清楚她到底多少年纪的人都很少。
祝晚吟漫不经心地把菩提绕到手腕上,轻声道,“叔叔?”
“嗯。”他淡淡应声。
她轻飘飘地又道,“周濂清?”
他没应。
祝晚吟乐了,轻笑了声。
她找回话题,想起正事。谭爷爷不在,她只能问他,“我今天是来拿东西的,你知道吗?”
“玉坠。”
“对。”
周濂清看看她,侧身,示意她进去坐, “喝口茶?”
祝晚吟没动,她摇头,“我不坐了。”
谭爷爷不在就算了。
她还想出去玩,就不在这里多待了。
“拿到玉坠这就走了。”
她不坐,他一时没了借口。周濂清看着她的神色,问了一句,“你很喜欢那块玉?”
喜不喜欢倒是也谈不上,找乐子罢了。
这么问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祝晚吟无可无不可的,“喜欢。”
喜欢,那就不太好办了。
周濂清搭在搭在古董柜上的手顺着下来,将她手上的菩提在自己手上绕一圈,慢慢地拽过来。
“二姐,商量件事情。”
祝晚吟低头看着被他拽去的菩提根,在最后将要被他全部带走时收紧指尖牵住。
他的手在灯光下质美如玉。
周濂清的声音从头顶自上而下,干净的没有杂质。
“我想买你的玉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