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Chapter3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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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晚吟没能在江南待太久,周濂清带着她玩了一整天。第二天她就被带回去了。

    将古董店交还给谭爷爷之后,周濂清比她晚一天离开。走之前他回住处收拾行李,杨丞给他过电话。

    通话时他已经在火车上。

    周濂清和他,“玉坠收好。”

    “知道。”杨丞沉默着,只听得见车厢内稍杂的声音。半晌后他终于再次开口,“周先生,对不起。”

    周濂清没什么反应,只道,“你叫我什么?”

    闻言,电话那边传来轻声的低笑。杨丞笑了半天,语气变得轻松,“哥,谢谢。”

    “不谢。”

    杨丞站在车厢交节处,靠在一边的墙上。外面什么也看不见,旁边站在一起聊天。耳边有很多不同的声音——火车轰鸣声,交谈声,孩的吵闹声,火机点燃香烟的声音,鞋子踩在车厢地面上的声音......

    “清哥。”杨丞没有行李,只背着单肩旅行包。他着话,摸出一支烟咬在齿间。

    周濂清听到火机的声音,他安静地等着他点燃香烟,再开口道,“等我把玉坠交上去,你......”

    他话没完,咳了两声。杨丞以前从不抽烟,三年前开始,到现在依旧不怎么会。可是这东西有用。

    周濂清没在意他的话,只,“不会就别抽烟,跟谁学的。”

    杨丞笑了声,“学坏还不容易。”

    “三年就学坏了?”

    “三年很长。”杨丞声音低下来,“清哥......”

    他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山野,看不到任何光影。想的话太多,到最后反而什么也不重要了。杨丞认真地,“好好休息。”

    周濂清,“我知道。”

    “还有,替我谢二姐。”

    “嗯。”周濂清道,“你一路平安。”

    “好。”

    断了电话,杨丞看着手上的烟,再抽了一口之后掐灭。将烟蒂扔进烟灰器里。

    火车漫长行进。

    这夜,祝晚吟早已经在北城的城郊别院里。

    她昨天就到家了。

    却这会儿才躺在沙发上昏昏沉沉。祝言迟来接她回城时,看见她的样子不由拧眉。

    “二姐。”

    “嗯。”祝晚吟勉强睁开眼睛,看他的目光有些涣散。

    她脸颊泛红,还出了些薄汗,像是感冒。可祝言迟拿手背碰了碰她的额头,不烫,而是发冷的。

    “怎么了,难受?”

    祝晚吟应了声,蹙着眉头迷糊道,“头晕。”

    祝晚吟没意识地挠了挠脖子,白净的颈上出现几道红印,这样子像是过敏。祝言迟拦住她的手,感受到她微快的脉搏跳动。他想到什么,正色问,“你喝酒了?”

    “酒......”祝晚吟含糊地,“喝了一点点......”

    祝言迟抿着唇,很想叹气。

    他起身去一边的柜子里拎出药箱,找出抗过敏药,再倒了杯水。

    祝晚吟十八岁的时候,为了庆祝自己成年,第一件事情就是跑去喝酒。谁料喝完之后第二天就起不来了,不是醉的,是酒精过敏。医生她属于轻微的过敏症,严重的会诱发休克。因此从那之后就再没让她碰过酒。

    祝晚吟被扶起来,祝言迟揽着她的肩把药喂她吃下去,再重新让她躺下。

    他去楼上卧室拿了条毯子下来,盖在她身上,再拿湿毛巾给她擦了擦额上的汗。

    祝晚吟吃完了药没一会儿就彻底睡过去。可能是药物的原因,她睡的很沉。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冷冷清清的一座寺庙,没有人。落叶铺在石板路上,菩提落地。她好像在找什么,但是始终没有找到。

    她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隔着雾传来。

    直到眼前的景象全部幻化,耳边的声音也变得清晰,她醒了。

    祝晚吟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恍惚着。

    “晚晚?”祝沉林在叫她。

    她怔了一会儿,从梦里清醒回来,看到眼前弯着腰的男人,“哥。”

    祝晚吟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毯子,掀开坐起来。她记得昨晚好像是祝言迟在这里。

    “醒了?”祝沉林直起身子站在那儿,一只手扶着沙发靠背,“身上好了没有?”

    外面的天已经大亮,她一整夜睡的很好。祝晚吟清醒一会儿,抬手摸了摸脖子,不痒了,手上也不红了。她讨好地朝他笑笑,“好了。”

    “你喝酒了?”

    “就一点点。”

    “谁让你喝酒的。”

    她放轻声音道,“也没喝多少。”

    祝沉林看着她不话,祝晚吟悄然噤声。

    “你要是想和我作对,不如当着我的面喝。”

    “没有......”她低头瞅着自己的拖鞋。

    祝沉林不多什么,抬手去按了一下她的脑袋,告诉她, “你的工作室已经装修好了,还要不要?”

    祝晚吟豁然抬头,“当然要。”

    “开瓶香槟庆祝一下?”

    “......不庆祝了。”

    “那还不快去换衣服。”

    “哦。”

    她转身跑上楼去。

    祝晚吟的工作室就在离她城中住处不远的地方,三条街,她走路就能到。简单的纯色系,整个空间从线条到陈设都很温和,人会静的下来。

    她以后就可以独自生活了。

    祝晚吟当天就搬去了城中住的房子,不过其实也不需要搬什么。那里什么都有,她只背着个包包空手就去了。

    这段时间有事情忙,她两点一线,几乎整天都待在工作室。

    祝家长辈,祝晚吟是这一代的同辈传承服饰手艺中最有天分的一个。其实她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天赋,只是这件事情是她喜欢做的。

    她安分,祝沉林就省心。

    之后等祝晚吟终于有时间喘口气休息下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天气晴朗的时候,工作室里总是亮堂地铺着半屋子的阳光。

    祝晚吟画设计图画的手酸,坐在椅子上放空,整个人往后仰,靠在那儿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她接到祝沉林电话的时候才收回神。

    “喂,哥。”

    “晚晚,吃午饭了吗。”

    “没呢。”祝晚吟这才看了眼对面墙上的时钟,已经十一点了。

    祝沉林提醒她,“别忘记吃饭,胃会饿坏的。”

    “知道了。”祝晚吟转了圈手上的美工笔,视线落在墙边桌上摆在那的南天竹。灰色的玻璃花瓶里,清水折射光影。

    她看着,想到了周濂清。

    他过会再见的,可是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有见到。

    祝晚吟犹豫地想问问祝沉林,但没等她开口,电话里的声音就先一步传来。“还有一件事情,我问你。”

    “嗯?”

    “你之前在江南是不是遇见周先生了。”

    周濂清?

    她怔了一下,不自觉地坐直身子,“哥,你见到他了?”

    “嗯。”

    昨天在祝家见到的。两家关系虽然不错,但对周濂清却是十分陌生的。他很少出现在各种场合,寻常也很难见到。

    昨夜人特别多。是两家每年约定俗成的相聚,今天过后就会相继离开。

    周濂清没有忘记祝晚吟的话,他真的认真在院子里四处找了找,没有见到她。后来遇到祝沉林,他特意问过一句。

    “明天周末,我来接你,带你去见见周先生。”祝沉林沉吟道,“你好像还没有正式见过周家的人。”

    祝晚吟答应,扬起笑,“哥,那我等你。”

    “嗯,好了。”祝沉林催她,“你快去吃饭。”

    “好。”

    放下电话,祝晚吟觉得身上的倦意都散了一些。她原来想点外卖的算也消,起身收拾东西,准备去外面吃。

    工作室附近的街道祝晚吟到现在也不怎么熟悉,除了回家的路,没有出去转过。今天有闲情逛一逛,才发现隔着一条街有所中学。

    祝晚吟步子慢下来,看着校门外的几个字。

    她了然,原来第一中学就设立在这里。今天是周五,这个饭点校门口来来往往都是学生。穿着清一色的白色校服,青春都带在风里。就两个字,养眼。

    她不自觉停下来看了一会儿。

    十七八岁,这个年纪光听着就十分美好,跑也好笑也好,不管怎么样都是好看的。

    祝晚吟回想自己的十七八岁,那几年好像就那么莫名其妙地过去了。

    ......

    ——“周老师好。”

    “好。”

    她站在那,旁边传来学生的声音,还有......

    祝晚吟下意识地转头看过去,愣住。

    那边,周濂清微笑着和三三两两问好的学生点头,他走出校门,抬眸时目光在她身上停住。

    他看到她了。

    周濂清微抬了下眉,显然也很意外会在这里见到她。

    祝晚吟又去看了看校门外的字,再看看从他身边经过时礼貌问好的学生。一时不出话。

    周......老师。

    他怎么又变成老师了。

    她没反应过来之前,周濂清已经走到她跟前。

    “好巧。”他斟酌一下,称呼她,“晚吟姐。”

    祝晚吟抬头看他,呼吸轻屏,脸有些热。

    “你......”她默默伸手指了指他,迟疑道, “周,周老师?”

    周濂清看了眼胸膛前的手,不可置否。

    “又见面了。”他。

    她随之轻笑,看他的眼神亮莹莹的。周濂清问, “笑什么。”

    “没什么。”祝晚吟摇头,“就是觉得......觉得......”

    觉得什么,她一下子也不上来。

    恰巧这时候从校门口走出来几个学生,目光一致地往这边看。其中一个男生瞧了两眼,拎着瓶水边走边扬声道,“周老师,您女朋友真好看——”

    他们笑闹着很快走远,简单随性,让人什么也来不及解释。

    周濂清是讨学生喜欢,可以和学生做朋友的老师。他寻常平和温柔,大家和他的距离也就变得近。

    他闻声欲言又止,淡笑着收回视线,却对上了祝晚吟坦荡的眼睛。她一点也没有躲开话题的意思,清晰的嗓音平铺直叙,看着他道,“周老师,你的学生我是你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