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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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时前,首都星最高的办公楼中

    席慕年正坐在会议室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众人,底下的众人呼吸都放轻了许多,站在屏幕前做汇报的男人更是低着头不敢出声。

    忽然,首位的男人不知道光脑收到了什么消息,微微低头查看,而后整个人仓皇站起身,夺门离去。

    留下还坐在位置上的众人面面相觑。

    悬浮车停在首都星郊区的一片别墅区前,这里的位置有些偏僻,但是风景很好,席慕年从悬浮车上下来,径直走向其中的一栋别墅,刚走进去,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迎了上来:“席少爷,您来了。”

    席慕年皱眉:“他怎么样了?”

    中年男子从光脑上调出一串数据展示给他看:“刚才显示精神力波动异常,有可能是醒来的征兆。”

    纠结了片刻还是开口:“也有可能是精神力崩溃。”

    穿过宽敞的客厅,中年男子在书架旁按下一个隐蔽的按钮后,挂在墙上的一幅星空图后面突然开一道暗门,席慕年大步走进去,脚步没有丝毫停留。

    穿过长长的走廊,里面是一间异常宽敞的卧室,或者是实验室更为恰当。而最中央的大床上正有一道身影无声地躺在上面,身上接满了各种颜色的导联线通向旁边的仪器,此时正有两个同样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在仪器上操作着。

    席慕年大步走过去,先低头看了一眼闭着眼睛的男人,而后看向旁边的仪器,其中一台显示的正是精神力情况,屏幕上的线条杂乱无比,表示着男人的精神力正处于一种极其狂躁的状态。

    他皱眉,难以维系平日温柔的面孔,控制不住声音里的怒气:“怎么突然这样,前几天不还是好的吗?”

    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穿着白大褂的老人正弯腰观察着男人生命体征,听到他情绪失控的话也没有生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情绪化,连他自己对于这种事情都不奢求,你又在不甘什么呢?”

    老人这句话犹如当头一棒将他敲醒,对啊,他又在不甘些什么?

    但是,只要一想到精神力崩溃面临的后果,他还是不甘心。

    席慕年走到男人的身旁,看着他紧紧闭合的双眸,想到了那天在黎宁面前提起他时,黎宁眼里掩饰不住的关心,他声音颤抖:“程宿,你知道吗,黎宁醒过来了。”

    似乎是听到了这个名字,男人如鸦羽般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同时,精神力检测仪器显示屏上的线条起伏波动增大。

    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的老人出声提醒他:“继续,不定刺激刺激他就醒过来了。”

    席慕年想到了自己第一次遇到男人时的场景,那是他很的时候。

    在大家族里永远都少不了暗昧之事,他的父母因为星舰偏航恰好撞上陨石风暴,整艘星舰里的人都没有救回来。

    他那时不知道这是不是意外,父母离世后他和更加年幼的弟弟一下子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况,而那些所谓族老的真实面目也全都暴露出来,将父母留给他和弟弟的权利和财产以卑鄙的手段占为己有。

    而同龄人之间,就连孩子似乎都少不了对于曾经占据高位却跌落泥潭的人落井下石。

    当你陷落泥潭,而周围只有冷嘲热讽时,那双挽救你于水火之中的手就成为了一生的救赎。

    男人将被踢到在地,衣服布满脏污脚印的他从地上拉起,习惯性地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忽然想起什么,又将手帕放了回去,转而拿出一张纸巾带给他,声音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你是席冠清的儿子吧。”

    “擦一擦吧,就算被欺负了也坚强啊。”

    一声长叹,柔和的目光似乎透过他在看另一个身影。

    年幼的他止不住地好奇,那一刻他在透过自己回忆着谁呢?

    程宿将他带到那群占权夺势的族老面前,见到男人时,那群平日里仗势欺人的老家伙们全都掩饰不住地满脸惊恐,态度却毕恭毕敬,在见到跟在旁边的他时更是脸色无比僵硬,在男人将他父母的权利收回一部分还给他时,嘴角都控制不住地颤抖。

    那一次,程宿清醒了大概三年的时间,在这两年内,席慕年也迅速地成长起来,将之前被族老夺走的大部分势力都收了回来。

    席慕年第一次见到除了父亲以外如此雷厉风行的男人,仿佛那天眼神和语气中抑制不住地温柔都是幻影,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冷漠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而程宿从那时起就一直住在首都星的这片郊区里,每天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就连席慕年很少有机会来这里。

    直到男人再次坚持不住,陷入沉睡前,席慕年才得以进入这间隐藏在地下的实验室,躺在那里的男人面无表情,仿佛即将陷入沉睡的人并不是他。

    程宿将放置着[黎明]机甲的空间钮交给他,让他等待一个来自垃圾星,名叫黎宁的女生,等时机成熟后就将这枚空间钮交给她。

    提起这个名字时,他冷峻的眼眸中再次流露出温柔之色,仿佛回到了他第一次见到男人的那一天,浑身散发着同样无法掩藏的温柔。

    他突然明白了,那天程宿是在透过他看谁,是这个叫黎宁的女孩吧。

    在闭上眼陷入沉睡前,程宿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不要让她知道我在这里。”

    旁边的仪器“滴——”地一声响起,检测到他平缓的精神力,仿佛没有一丝生机一般躺在那里。

    那时站在他旁边的老人还不像现在这么苍老,头发也没有完全花白而是淡淡的浅绿色,他习以为常地走向旁边的仪器,不知道在记录着什么,只有席慕年还呆呆地站在那里,握着手里的空间钮不知所措。

    不知过了多久,他站得腿都有些僵硬酸疼,男人也没有再次睁眼,他慢慢走向旁边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他记得这个男人,两年间他只来过这里三次,每次都可以看见这个男人的身影,只是当时他穿着的并不是白大褂。

    “伊特伯伯,他还会醒过来吗?”席慕年声音有些哽咽,他的父母当时就是这样躺在治疗舱内,然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了。

    瓦格纳看到他眼眶红红的样子,又看向再次躺到那里的男人,声音很轻:“我也不知道,这要看他自己。”

    “情况好的话也许明天就醒来了,也或许是一年后、两年后,情况不好的话,有可能我们都走了也等不到他醒来。”

    毕竟,可能在这个重塑的过程中,只要他稍微不注意,神经松懈一些,那就彻底消散在这世间了。

    这些年来,席慕年隔一段时间就会来这间实验室看一看。但是他在慢慢长大,逐渐走向成熟,甚至在无形中往自己身上套上了他的影子,而男人却一直是这般模样躺在那里无声无息,仿佛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席慕年恨不得现在就将黎宁拉过来:“我把机甲交给黎宁了,她和我听过你的消息,但是我没有告诉她,我还记得你嘱托过的话。”

    “我知道你是怕自己醒不过来,怕她得到希望后又失望,不想让她体会失去你的痛苦。”他的思绪有些乱,想起一些就一些,“你不想见一见她吗,她在比赛中表现很好,还带着凌越学院得了第一名。”

    旁边的仪器发出“滴滴”的警报声,瓦格纳制止他还想再的话:“够了。”

    这点刺激就够足够,再多反而适得其反。

    男人清俊的眉毛微微皱起,领口处露出的一截白皙脖颈上青筋暴起,仿佛正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而后猛然睁开了眼睛,黑瞳中透出刺骨的冰冷。

    下一秒,幽深的瞳孔无神地注视着上方,额头不断地有冷汗冒出来,他剧烈的喘息着,瓦格纳和两名助手见状,连忙将他身上连接着仪器的密密麻麻的导联线都仔细拆下来。

    席慕年手忙脚乱地从空间钮里掏出一张手帕递给他,程宿坐起身接过来后擦干了额头的汗水,眉头还紧紧皱着,看向苍老了许多的瓦格纳和面前有些陌生的男人。

    “席慕年?”低沉沙哑的声音在空荡的实验室响起。

    席慕年点点头,不自觉地站直了身体,神情紧绷,仿佛回到了时候被父亲检查功课的场面。

    程宿手撑在床上,忽略掉大脑传来的一阵阵刺痛,想起自己刚才沉睡中恍若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你刚才是不是黎宁醒过来了?”

    席慕年再次乖乖点头,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不过她现在不在首都星,我查到的消息她去了一颗偏远星。”

    听到这句话,程宿猛然站起身,站起来时那阵头痛感更加剧烈,身形有些踉跄,旁边的席慕年赶紧过来扶住他。

    程宿稳住身体后:“帮我准备一艘星舰,去找黎宁。”

    席慕年应声,然后又犹豫道:“您刚刚醒过来,不需要休息一下吗?”

    程宿微微眯了眯眸,感觉到心脏一阵紧缩,莫名的恐慌感传来,黑眸泛出冷光:“不用,越快越好。”

    走出去前,男人的脚步忽然顿了顿,转身对着瓦格纳道:“记得把这里收拾一下。”

    ?

    作者有话:

    程宿:为什么十五万字了才把我放出来?!

    卑微作者:弱而无助(咬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