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马面无表情：“我听不懂你在什么。”

    “不，我觉得你听懂了。”不二得诚恳，笑容明媚。

    “没有。”

    “有。”

    跟学生吵架似的，这样下去无不无聊啊。她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想要女朋友的话，前辈自己去找好了。”

    “不是我想找，是长辈想。所以才需要应付呀，懂吗？”不二一本正经地解释。

    嗯？不想找女朋友？

    龙马眉头一皱，顿时侧目，敬而远之：“难道你想找男朋友？”

    “……不，不是这个意思。”

    虽如此，龙马还是不动声色地往右侧挪了几步。就在这时，风铃声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

    黑发少年推门而入，一身黑白制服显得气势汹汹的，披在肩上的外套随风晃动，平淡的目光扫来，接着，便与她对上了。

    原本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龙马并不会特别去关注，只因为这里是雌性生物的聚集地，被这样一个清冷隽秀的少年闯入，实在突兀。

    “啊……”身边是此起彼伏的轻微抽气声。

    可迫于他那冷冰冰的模样，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被外表所吸引的人竟然无一敢上前搭讪。

    少年巡视一般的目光扫了一圈，似乎因为龙马就在旁边，便顺口问了一句：“你这个年纪的女生，会喜欢什么礼物？”

    ？？

    怎么回事，她的装扮已经拙劣到是个路人都能发现的地步了吗？！

    龙马，呆若木鸡。

    感觉到对方不像是普通人，不二的危机意识十分强烈，眉毛微蹙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侧身将龙马挡住，微笑：“这位同学，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搞错？

    搞错什么了？那人也露出些许困惑的表情，这一来，眉眼间隐隐自带的杀气却好像消失了，这让两人都松了一口气。而他显然没把这细节放在心上，继续：“十四岁左右吧，还是要高一些的。”

    一边，他一边抬起手，随意地在龙马的头上十公分处比划了一下。

    龙马：“……”

    喂，扎心了。

    “那要看对方喜欢什么了。”不二忍住笑意，问，“她是个怎样的女孩呢？”

    “唔。”少年沉吟片刻，“喜欢……看漫画？”

    “有喜欢的人吗？”不二继续问。

    少年沉默。

    “好像是游戏里的纸片人。”

    “……重度御宅吗。”不二若有所思。

    龙马抬手，指向左侧：“手办区，请。”

    两人目送黑发少年离去，窃窃私语。

    “没想到看上去这么凶的人，还有这么心思细腻的一面。”

    “嗯嗯。”不二点头，望着远去的背影，那鲜红的袖章依旧醒目无比，“还是个风纪委员呢。”

    “风纪委员好像都很凶。”龙马回忆道。如果没记错的话，真田好像也是他们学校的风纪委员长？

    ——某次，她听剑道馆里的几个学员聊起来提到的，结果下一刻，被真田逮了个正着。

    一人给了一个暴栗。

    惨叫声中，真田面无表情道：“太松懈了！”

    他转头，凌厉的目光盯住了正算偷偷开溜的龙马。

    “我只是路过！”她立刻申明。

    真田倒没她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你太天真了。”

    “？”

    “真正可怕的，是那些喜欢披着外套的家伙。”他点到即止，一脸轻描淡写地，“你以后会发现的。”

    “……但应该，还是不错的人吧。”龙马回过神来。

    虽然看上去很中二的样子。

    “是吧。”不二笑了笑，正欲转身，头顶又传来熟悉的风铃声。

    他们齐刷刷回头，果然，又是一个不速之客。

    是个帅哥！

    门口的服务生脸红彤彤地跑上去，问：“有什么需要吗，先生？”

    这完全是废话。

    不二和龙马对视一眼，心想。

    会来这种地方的男孩子，难道还是来给自己买东西的吗？

    不过，也可能是跟不二一样，给家里的姐妹挑礼物……龙马看向身后，几个拿着手机跃跃欲试想要去讨要联系方式的女孩躲在货架旁，声地交谈着，或许她们心里就是怀着这样的希望？

    果不其然，那彬彬有礼的红发少年开口道：“谢谢，我想给人买礼物，但还不太清楚什么比较适合。有什么推荐吗？”

    “请问，是给什么人的礼物呢？”店员姐姐又问。

    “唔。”少年似乎略感困扰，停顿了一会儿才道，“是一个……朋友。”

    “生日礼物吗？”

    “非要的话，大概算是赔礼吧？”

    “哦，因为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吗？”店员了然点头，正要下去，却被对方断。

    “不是因为感到抱歉。”少年笑了笑，平静道，“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之前发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有些日子没见了。”

    店员有些茫然，只好问：“对方，是怎样的女孩子呢？”

    少年陷入沉思。

    接着，他的目光转向龙马。

    “是一个，”他慢慢地回答店员的问题，“很温柔的人。”

    龙马默默地后退到不二身侧，借住他的身体挡住那边投来的视线，声问：“我看上去跟他滤镜里的人很像吗？”

    温柔？？

    不二笑：“谁知道呢？你都了是滤镜嘛。”

    ……

    折腾到最后，不二还是接受了“买支口红送给姐姐”——来自龙马最初的意见。

    为此，她付出了相当的代价。

    被柜台的姐姐和不二协力按在椅子上，挨个给他试色。

    “嗯，这个好看。”

    龙马听着不二和姐姐交流意见。

    “这个也好看。”店员极力推销，“仙女款，今年热销的！”

    “太成熟了吧……”龙马不自在极了，对着镜子看了一眼，只觉得惨不忍睹——年代剧里的艺伎也不过如此了吧——抬手就想抹掉，被一边抓住一只手腕。

    “等等，我拍下来看看，对比一下。”不二一本正经地拿出手机，一边找角度拍摄，一边点评，“嗯，对你来是太成熟了，不过挺适合我姐姐那个年纪的。正好，你的肤色也偏白，参考性还是不错的。”

    你之前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吗？怎么突然得头头是道了啊？！

    “……”

    男人都是骗子。

    龙马开始放空大脑，眼睛盯着空气发呆。

    最后，不二心满意足地结账，提着一手的袋子，跟她往外走。

    “作为感谢，这个赠品就给你吧。”他递过来一个盒子，“是那位姐姐给的香水样。”

    “给我？”

    龙马接过，包装上印着粉色的樱花瓣，显得少女心十足。她迟疑：“我要这个有什么用？”

    “唔……不知道，感觉很适合你？”不二这个回答得没头没脑的。

    龙马忍不住看过去，只见他眉眼弯弯：“樱花不喜欢吗？”

    “也不是……”

    问题在于，正常的国中男生会给社团里的后辈（同样是国中男生——至少表面上是）送樱?花?味的香水吗？！

    给里给气的，龙马不自觉了寒噤。

    他们走到门口，又遇上方才那位少年，也挑好了礼物，被好几个店员姐姐簇拥着送出来。

    “欢迎下次光临哦。”她们脸上带这样遗憾，好像有些不甘心。

    龙马目光下移，落在男生手上的礼品袋上。里面那个盒子的包装形状……该不会是，项链之类的饰品吧！

    “大手笔哦。”不二在她耳边低声评价道。

    显然，他也看到了。

    他们刚才经过饰品区，可是见识了这牌子的价格有多昂贵的……普通的学生能够承担吗？

    土豪呀！龙马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明明也就是高中生模样的人，居然会送女生这种礼物，该不会是当定情信物？想不到，日本学生会这么开放。

    她没来得及多想，手腕被不二碰了碰，目光便收了回来。

    “不要看人家长得帅哦，他可是有心仪对象的。”不二笑眯眯地提醒。

    “……”

    不是，谁跟你一样整天盯着好看的男孩子啊。

    龙马懒得跟他争辩这种问题，索性当做没听到，径直问：“现在呢，回去了吗？”

    “嗯，我送你去车站吧。”不二。

    *

    从商业街出来，没走几步，龙马就放慢了速度，扭头张望。她有印象，这附近是有个街头网球场吧？

    渐渐地，击球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龙马不知不觉间握紧了网球包的肩带。

    “不二前辈，”她突然问，“你双还不错吧？”

    这其实是个很没营养的问题。

    地区预选赛中，因为龙马和桃城那场实在惨烈，教练很快就安排上了不二和河村的组合。同样是常年的单选手，他俩的配合可明显好得多了，不出意外的话，之后都大会的阵容应该会延续下去。

    “要去看看吗？反正，时间还早。”不二笑着，“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想碰双了呢。”

    “只是今天还没够，有点手痒而已。”龙马回道，“再了，我可没我要双……”

    走上台阶，映入眼中的却不是本以为的酣战。

    和初次到来时一样，气氛有些古怪，场边那几个有些眼熟，是不是也是上次遇到的人？对，应该就是他们。一个个神色沉闷，垂头丧气地握着网球拍，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

    而这些人目光的焦点，则在另一边——

    龙马望过去，是一群穿着灰蓝色队服的少年。接着，就听到不二的脚步停下了，轻轻地咦了一声。

    “是他们啊……”

    她扭头：“你又认识？”

    “什么叫又？”不二不知道上回那一茬，有些不解。

    “没什么。”龙马下意识地寻找帽沿的掩护，但照例摸了个空，有些不大高兴地揉了揉刘海。

    她问：“是谁啊。”

    好像很嚣张的样子呢，尤其是为首的那个一头耀眼金发的家伙。

    “他们是冰帝学园的，网球队正选。”不二答道。

    “那个呢？”龙马用目光示意。

    不二其实并没有看，但想都知道她指得是谁：“那是他们部长，迹部景吾。”

    “很厉害吗？”

    冰帝这个名字，龙马听前辈们过的，是关东大赛相当强劲的对手，一般都大会决赛就会遇到。

    既然是部长，那应该是他们当中最强的那个吧？

    正到这里，他们口中的冰帝部长就敏锐地察觉到动静，扭头望了过来，目光扫过不二，落在龙马身上，微微眯起眼睛。

    “喔，不二啊。”迹部双手插在裤袋里，挑起眉毛，懒洋洋地，“带着家里的孩出来玩吗？”

    “……”

    咔，一个井字悄然跃上龙马的后脑勺。

    不二却笑着，顺势摸了摸她的发梢，答道：“姑且算是吧。”

    龙马不敢置信地回头，瞪眼：“什么叫姑且？”

    “都是网球部的，那也算是自家人了吧？”不二面不改色地。

    对面的冰帝部长嗯哼了一声，不二便问：“你们怎么在这里？”

    “起这个，”迹部反手指了指身后那群人，“只是恰巧路过，闲来无事罢了，没想到这么弱，让人有些失望呢。”

    果然很嚣张。

    这是龙马第一个念头。就是上次遇到立海大的那个，叫什么来着？有压倒性的实力，也没这么口无遮拦吧。

    “好啦，迹部。”身后一个红发的男生凑近了，“既然你都没意思了，我们就走吧？难不成你还真看上那女的啦？”

    嗯？

    龙马和不二都是一怔，接着看向对面。

    居然也是个熟人。龙马记得她，是不动峰的橘杏，好像还是他们队长的妹妹——其实，最令她印象深刻的是，那天对方送她的冰葡萄汁，多半就是害她不舒服的元凶了。

    与之前遇见时笑吟吟的模样截然不同，橘杏此时怒气冲冲，脸颊都泛红了，双手不自觉地握紧。

    “你们太侮辱人了！”她沉声道。

    “怎么回事？”不二冷静地问，目光从这边转向那边，“他们欺负你？”

    “欺负？”迹部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双手抱胸。

    而橘杏沉默着摇摇头，但很快又：“不是我。但这家伙——”

    “这个网球场的人都是废物。”后面的玉林几人咬牙切齿地接上了话，但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看来是真的被得很惨。

    “哦？”龙马看了一圈，问橘杏，“那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她答应了！”那红发少年飞快地插话，“只要迹部败这些家伙，就要跟他约会呀！”

    橘杏被戳中痛处，气得咬紧嘴唇。

    不二对事情经过已有了判断，轻叹一声，缓缓道：“意气用事可不好呢。”

    “怎么，要反悔么？”迹部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在他身旁，还有个身材魁梧的高个男生，始终保持着沉默，一双木讷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们看，也让人有些毛毛的。

    “你……”不二对上他的目光，微微皱眉，没有很快回答。

    他逐一看过去，桦地，忍足，向日还有宍户等人都在，冰帝的正式队员全齐了。后几人悠闲地坐在场边，事不关己的样子，虽然不太支持迹部这做法，却也没算来干涉。

    只有向日岳人似乎等得不耐烦了，抓了抓头发。

    “现在到底是怎样啊？——或者，你们也想加入比一场吗？”

    “喂喂，越来越没完没了了啊。”忍足叹气，终于准备起身。

    这可是青学的不二啊，要是他上场的话，今天还能结束吗？——不过，若是能看到他和迹部的对决，似乎也挺有意思的。

    冰帝的几位交换了个目光。

    接着，被他们无视的那个不点却先一步开口：“没必要了吧，我看。”

    “什么？”

    “拿人做赌注，本来就不讲理。”龙马一边，一边了个哈欠，倍感无聊的模样，看向橘杏，“你看不上他就走呗，难道他们还会叫警察来抓你啊？”

    橘杏愣住：“可是……”

    等等，看不上——迹部？

    其他人听在耳中，脸色不由一变。

    龙马满不在乎地回头，正对上一双充满探究意味的眼睛。

    “看不上，我？”迹部的语速放得很慢，声音很轻。

    “开什么玩笑！”向日嗤笑一声，不以为然，“是我们看不上她好不好！”

    橘杏也来不及为这无礼的冒犯生气了，若有所思地看向龙马，只见她耸了耸肩：“那不是正好吗？既然互相看不上，还在这里纠缠什么？”

    “你这个鬼，倒是很有意思。”迹部笑出了声，收回那道让人不舒服的目光，随手理了理斜侧的刘海。他不紧不慢地答道，“本来只是随便逛逛，想换个口味罢了。没想到，却意外发现了很有趣的东西呢。”

    这种感觉……

    龙马正试图分辨，却感觉不二又一次握紧了她的手腕。力道有些大，她一时没能挣脱，不由困惑地望去。

    不二一向温和的表情显得有些紧绷。

    他抿了抿嘴唇，耳语般地对她：“你不该惹这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