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王没出声，悄悄离开了走廊。

    他走进会客厅的时候, 卡林医生正站在窗旁喝咖啡。

    “抱歉, 扰您一下。”对方虽然是外国人, 但刚才确实了日语, 仁王也就随意了许多, “听这段时间一直是由您来负责医疗设备的维持, 没错吧？”

    话音未落, 一双犀利的蓝眼睛看了过来，在他身上定格。

    “是我，仁王君。”卡林平静地答道。

    仁王不知道该不该对他知道自己的名字表示一下意外，不过卡林这副毫不隐瞒的态度, 让他觉得下面的谈话会顺利很多。

    “为什么选择了那个不点？”他问。

    “你的疑问是？”

    “是谁做的判断，白兰, 还是彭格列的哪位决策者, 七的三次方那位伽卡菲斯？或者——”仁王坦荡地迎上对方的注视。

    “你又是什么人呢？”

    卡林走过来, 将咖啡杯放在桌上，这才不慌不忙开口：“有秩序的破坏者，就有维护者，我们的工作也不容易, 还希望仁王君谅解。”

    “我们”——他们？原来还有这么一群人。

    仁王琢磨了一下：“这么，你知道纲吉为什么会被袭击了？你的秩序破坏者, 食指……”

    “要不要坐下来聊？”对方指了指沙发。

    仁王摇摇头：“不必了。”

    “我明白你的疑问。坐下来, 慢慢吧。”卡林淡淡道, 不管仁王如何反应, 他自己先坐下了，理了理袖子。

    “入侵者，不止是来自平行世界这么简单，他们来自规则完全不同的‘宇宙’，在那里，世界的基石并不是七的三次方。会产生入侵的理由往往也很简单——一般是出于，妄想，普通的妄想并不会破坏力这么强，除非是极其强烈的‘恶意’。”

    仁王愣了愣：“恶意？”

    “对纲吉本身存在的恶意，”卡林语气十分平静，“无论她是什么身份，什么年纪，或者是男还是女，只因为拥有彭格列的血统资质，就会被这份恶意视作目标。”

    或许是因为嫉妒，因为愤怒，因为一些可笑的理由，他们冲动，又目的明确，就是想毁掉这一个人。

    “但是它没有成功，”仁王冷静地分析，“所以他们失去了方向，随意地造成破坏？”

    “可以这么吧。”医生点点头。

    “那么，按照你的，”他思索了一会儿，慢慢地，“你们跟他们一样，拥有这个世界法则之外的力量？——那么，怎么证明不是你们做的？”

    冰山外表的男人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似乎是欣赏他的谨慎和周密思维。

    “因为我是‘守卫’，”他，“守卫只能救人，不能伤害别人。”

    “……哈？”

    “不过准确地，并不是我救了泽田纲吉。”卡林补充，“守卫只能提前选择保护对象，在事情发生后，只有女巫的药能够救人。”

    仁王微微茫然，想试着挤出一个“我get到你的玩笑话了，那我配合一下”的笑容，失败了。

    这是什么，狼人游戏吗？

    “认识德拉·温菲尔德么？在你们的时代，她应该已经很出名了。”卡林叹了口气，似乎突然换了个话题。

    仁王点点头。

    当然有印象了，这可是前几年的大满贯得主，无愧于她的名字“温菲尔德”，从澳网到温网，几乎将一整年的冠军都收入囊中。而且年纪不大，正处于职业生涯的高峰期，不过因为伤病休赛了一段时间，暂时退出了活跃的舞台。

    九年后？仁王算了算，就算状态保持得好，也差不多要退役了吧。

    “意外是在纲吉去看温网比赛的时候发生的，是越前龙马的比赛，德拉也在现场观赛，刚好来得及。”卡林顿了顿，才，“但当时准备不足，出了点差错……我是医生，所以被找过来帮忙。”

    仁王不得不花了些时间接受这些碎世界观的信息。

    他缓缓舒了口气，揉揉额头：“呃，好吧，我先当作是真的。回到我原来的问题，为什么是龙马呢？”

    “她当然不是第一选择。”卡林，“除非必要，黑手党是不会随便牵连普通人的。”

    “可她不太一样……”

    “是不一样。”医生继续解释，“火炎燃烧的是生命本身，它是如何产生的，到现在科学家也没有完全弄明白。人体本身的奥秘从来没有被完全认知过——正因为复杂，看上去同属性的火炎在不同人的身上也有细微的区别。

    “他们第一时间就找了所有大空火炎的能力者，全部试了一次。但是——”

    他斟酌着怎么解释这种现象，顿了顿才道：“就像是输血一样，会发生排斥反应，仁王君能够理解吧？而火炎的情况比输血还要更复杂得多……”

    “拥有活性和治愈能力的晴属性能力者也有很多吧。”仁王忍不住道，“他们那些身经百战的战士，怎么都要比龙马的火炎更加地、强大？”

    卡林摇头：“你还是有一些误会。火炎是由觉悟决定的，黑手党世界的人或多或少会受到‘影响’，他们的信念和觉悟不一定不够强烈，但很复杂，没有纲吉那么纯粹。所以，我想这可能就是其他人的火炎无法被接受的原因。”

    纯粹……

    仁王似乎明白了。

    到纯粹，龙马确实拥有无与伦比的资质。她拥有不屈不挠的意志力，迫切的胜负欲，以及最重要的一点——最单纯的目的。

    她想要赢，因为网球很快乐，而胜利会更快乐。

    网球界的强者很多，但像这样的恐怕数不出几个。不单只是内心，实际上，她也很强，强到整个日本国中届的高手们都输得心服口服。

    就连幸村，也不得不承认那场比赛的精彩——他输给了一个只想着快乐网球的姑娘，这还不能证明对方的强大吗？

    “事实证明，在这个世界的范围内，她就是唯一的选择。”卡林心平气和道，“你和泽田纲吉认识很久了吧？她看上去很普通，但拥有的力量可不是普通人能够想象的。就算是在里世界，这也是独一无二的。”

    因此，放到全世界，能够和她达到同样“资质”的，他们只找到一个人，那就是龙马。

    “她五岁的时候，被复仇者找到，那时她只是拥有这份资质，而真正让她拥有这个力量的……”卡林想了想，“要感谢她的网球部部长，还有你们这些人。”

    是无数次的对战让龙马成长起来，才有了现在的她。

    ……

    仁王从会客厅里出来，正看到不二背着龙马从电梯里走出，身旁切原焦急地探头张望，真田等人也跟在后面，神情严肃。

    “解决了？”

    幸村“嗯”了一声：“泽田姐需要点时间调整，龙马也需要休息……”

    仁王的目光投向不二的后背。

    龙马已经睡过去了。火炎的燃烧靠的是生命力，再怎么年轻，一下子消耗了这么多，她也到了极限，此时闭着眼睛，表情十分平和，嘴唇微张，呼着气。

    看上去是那么纤柔、弱……

    谁能想象得到呢？

    就是这样一个孩子，间接地拯救了很多人。仁王哑然失笑，摇摇头。

    幸村显然猜到了他消失的去向，笑着看过来：“你问到了什么？”

    仁王理了理头发，恢复了从容不迫的模样：“嗯，等会儿跟你们。”

    *

    龙马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很久，而且什么都没梦见，相当地安静。

    然后，她被从英国包机赶回来的乾和迹部吵醒了。

    她着哈欠坐起来的时候，乾正在很着急地跟不二“讨价还价”：“一定要补充一些营养啊！”

    不二微笑着：“但是，乾汁真的不适合。”

    从不二学长的口中也会听到这句话！

    龙马立刻精神了，就要翻身起来去凑热闹——比如欣赏乾前辈史无前例大受击的表情——被旁边的迹部一句话按了回去：“你没觉得贫血吗？”

    她顿时放慢了动作，迟钝地歪头，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好像是有点晕。”

    “真是乱来。”迹部翻了个白眼，双手环胸盘腿坐在榻榻米上，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怎么每次都会昏倒，你一个十二岁的鬼，能不能惹这么多麻烦？”

    龙马对他的教置之不理，抓起边上的水杯一口气喝完，舒坦了，她才想起来表示一下久违的关心：

    “你们回来的路上没遇上什么吧？”

    “嗯，有个人在天上乱飞，差点撞机，除此之外也没什么。”迹部轻描淡写地回道。

    看来他们也经历了很多一言难尽的事情，至少能够面不改色地出“天上有个人乱飞”这种话来。

    龙马同情地看着他，随即被瞪了一眼。

    这时候，不二才推门进来，后面跟着乾。他手里端着一个餐盘。

    龙马被丰盛的猪肝震惊到了：起来，她也不是真的贫血吧？这些真的有用吗？

    但想要违逆不二也是很难的，更何况肚子也很饿了，她不情不愿地拿起筷子，吃得差不多了，才想起失去意识前的正事。

    “对了，我想去看纲吉前辈，他们怎么样了？”

    “两天前她就已经完全恢复，和她的同伴们赶往意大利主战场了。”不二答道，“现在这个基地里只有我们。”

    “那现在……”

    “嗯，没什么好做的，再等些时间，等彭格列解决了主谋，你们就可以回去了。”

    龙马不出是高兴还是失望：“哦，就这样啊。”

    “不好吗？”迹部挑眉。

    “嗯，总觉得自己还可以做得更多。”龙马沉思，“保护世界，人人有责？”

    “行了，他们还用不着你这个丫头上战场。”迹部没好气道，“乾，拿你的蔬菜汁来。她嫌没事做。”

    乾推了推眼镜：“这个嘛，其实我还没有来得及做……”

    龙马：“那真是太好了呢。”

    她突然觉得不对，又扭头看向迹部：“你刚才——”

    “怎么了，”迹部，“本大爷的意思是，入侵者有黑手党的人解决，世界各国也有自己的政府管理，不需要孩子管——有什么问题么？”

    “可是，”龙马终于想起那天被自己遗忘的，很重要的事情，脸色微微变白了，“之前牺牲的那些志愿者呢？”

    迹部和乾互相望望，还没反应过来，最后看向了不二。

    不二的脸色有些凝重，但还算平静：“白兰走之前，让你们等到他回来，他还有一个任务要给你。”

    龙马大概已经猜到了，但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低落，像是被针扎过了搅成一团，十分难受

    她躺回去，把被子捂住头，然后翻了个身。

    “越前？”乾以为她不舒服，连忙起身，被不二拦住，茫然地回头，“不二，怎么了？”

    “龙马那天，应该见到了她的扭蛋哥哥……”不二微微蹙眉，“这个时代，牺牲的志愿者有很多。”

    他们都知道，所谓扭蛋，是指那些年轻人死亡之后，被收集起来的灵魂封印在扭蛋中。之后，他们成为了扭蛋哥哥。

    ……

    几个人静悄悄地离开了龙马的房间。

    幸村在走廊尽头等着他们，微微一笑，看向乾：“手冢君没有和你们一起，我都感到意外了。”

    怎么想，错过这个机会都很可惜呀，他真能忍得住？

    乾愣了下，答道：“手冢他和逗留在温布尔顿的其他选手在一起。因为事发突然，当地出现了很多伤员，需要照顾……”

    “责任感还是这么重啊。”幸村点点头，表示理解，“不愧是他。”

    “等通讯完全恢复以后，也不是没有机会。”不二完，自己也愣了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现在已经有信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