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最终,她没有机会见识到一足球队的厨子,祁正寒带了苏见青去外面共进晚餐。
开车的人是他的秘书,一位让她面生的年轻男士。在前往餐厅的途中,秘书对他道:“祁总,周先生还在等您联络。”
祁正寒将西服脱下,随意叠放在前边座椅靠背上,他松了松被苏见青拧紧的领口,懒散应答,“把他回了,今天没空。”
苏见青好奇看他:“约你的流程原来这么复杂。”
他漫不经心笑一下:“那是别人,你不一样。”
男人搁下的手随意摆在她的腿间,松松握住苏见青的手。听起来好甜蜜的特权。
她问:“是周迦南?他约你做什么?”
他言简意赅:“厮混。”
“我很好奇,你和他怎么会厮混到一起?”这是一个关键的问题,她需要仔细听他的答案。
而祁正寒想了想,三言两语总结道:“以前上学,架出来的交情。”
这是她第一次听他谈论从前的事情,半晌沉静,她静静量他的侧脸,都恍惚看出那一年的些许影子。祁正寒的改变实际并不大,但比少时瘦削沉稳许多。毕竟十年过去,又是人生中极为重要的十年,阅历会改变一个人。
她口渴,祁正寒从车门随手取来一瓶水递给她,是只剩一半的。想必是他喝的,不然他不会这样草率。
于是苏见青没有多问,拧开瓶盖就灌了一口,继续方才的话题:“你居然还会架。”
他回忆道:“是高中时候,我们结了梁子。从教室到操场,最后被教导主任抓回办公室。”
“然后呢?”她对这一类故事兴趣浓厚。
“老师叫我们握手言和。”
“握了吗。”
“握了,”又,“放了学去外面接着。”
这句话莫名戳中她的笑穴,苏见青拍手大笑,而口中含着一口水无法下咽,出不了声,只笑得胸腔在颤动。
祁正寒一手扶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虚掩她的嘴巴以防她喷出水来。见她这样前仰后合,他也不由自主跟着笑。
前面的司机听见动静,不知道他们聊了些什么,被笑容感染,也一齐在笑。
苏见青咽下那口水,继续问道:“你们为什么架?”
祁正寒在这个问题上稍显迟疑,看她一眼:“你真想知道。”
这很吊人胃口,苏见青挑眉:“我不能知道?”
“他抢我女朋友。”
真实的回答果然让她陷入沉默,苏见青愣了愣,而后接话:“你们会爱上同一个女人吗?”
祁正寒:“不会,他只是想挑衅我。”
他倾身向她,淡然讲这些往事。眼中已经没有起伏,好像在别人的事。
苏见青眨眨眼睛,忽又问道:“你会为了我架吗?”
祁正寒笑了下,“现在不了,文明人不架。”眼神倒煞是真诚。
苏见青微笑,谁需要他在这时真挚?无处话凄凉。
一时情绪催着,她开口阴阳怪气一句:“反正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跟他过架还能和好如初,我某一天总会沦落到连你的秘书也联系不上,连周迦南都不如。”
见青完意识到,她这话得过头了。两人在一起图个眼下高兴,扯远就没意思。他们不该考虑未来,是她逾越。
然而祁正寒只是歪着脑袋看她,脸上淡淡哂笑意味,倒也没有生气,轻声细语问道:“你想要我怎么回答?”
她自知失言,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简单道:“不用回答,不在乎。”
幸好她完这句,车及时到站。
享受完山珍海味,回东城的路途格外漫长,苏见青犯了食困开始盹,头点了几下,被祁正寒按在他的肩膀上。她舒适地贴在他身上:“祁正寒,一会儿我睡着了,你记得抱我下车。”
他声音低低的,只给她听见:“还用你。”
而车停下时她已然清醒,祁正寒下车,苏见青跟随从一边出,脚还没落地,整个人就被横抱起。
苏见青一惊:“喂,我醒着呢。”
祁正寒抱着她就往家门口走,他笑起来,笑容淡然却迷人,看着她掷地有声:“可是我想抱你。”
好像抱新娘入洞房的姿态,她脑中闪过这类奇怪的想法。
被他抱着,也不忘抬头去量他的欧式别墅,从外面看是三层高的洋楼,院中有家政阿姨在剪枝。
察觉到有人在,苏见青格外羞耻,她垂下脑袋,靠在他的肩头。
阿姨见人回来,迎上来为腾不出手的祁正寒开家中大门。
他背过身去用手肘将门撞开,对外面的阿姨轻笑着,用口型了句:“下班吧。”
阿姨一怔,又连忙“诶诶”应了一声,伸手从门缝中取走玄关衣架上的外套,识趣地放下手中的工具准备走人。
门被关上。寂静清寂的家中只剩两个人,苏见青从他的身上跳下来,领导莅临参观的姿态,饶有兴趣在他偌大的家中转悠。
祁正寒一边脱衣一边跟从在她的身后,望着苏见青的背影。
她走到茶室,酒厅,还有他专门珍藏一些艺术品的房间,挨个去欣赏他搜集来的好东西,一会问这是什么,一会又问那,好像故意在同他耗时间。
祁正寒答得很有耐心。
他倚靠在厅门,一身正装还没有换下,西服与领带被挂在他的臂弯。他像游客,在被导游领路。
祁正寒嘴角噙着好脾气的笑,眼神宠溺有加,看她在暗色灯光之下的倩影。这女人也是不嫌热,一件也舍不得脱,明明家中温暖,仍然裹得严实。
苏见青扶一下眼镜,又去研究壁画。
祁正寒看着苏见青清秀的侧脸,视线继续往下滑向她的天鹅颈。最终,他的耐心告罄:“我去洗澡。”
苏见青闻言,立刻脚步匆匆跟上。
他回头看她,用目光质问。
她正色解释道:“我怕迷路。”
祁正寒失笑,伸手揉了一下她的头发。
他去洗澡时,她坐在比她家还大的一间客厅等候。身边有壁炉,里边炉火熊熊,灼得她脸热。她落座的沙发是很大的。但苏见青只歪坐在一角,并不占据多少空间,她平静玩手机,耳边传来他洗澡的水声。
不一会儿,祁正寒搁在桌上的手机响起,她下意识去看,这一回来电显示的三个字是:祁江岭。
既然都姓祁,十有八九是他的亲人。苏见青也算发现他的一个习惯,那就是不管存入谁的号码,都会这样冷硬板正,连名带姓。
苏见青忽然好奇自己在他的手机里会是什么备注,等到祁江岭的来电自动挂断,她拨了一通电话过去。
跳出来两个字:见青。
受宠若惊。
偏心的亲昵令她愉悦,苏见青笑得露出牙。
“在傻乐什么?”
祁正寒穿了一件浴袍出来,她回头时,目光平行处恰是他半裸的胸口,还聚着温热水滴。他随意地抬手擦着发,湿漉漉的眼看过来,在她身侧坐下,带起一阵香气。
“你有电话。”苏见青指了一下他的手机。
祁正寒看了眼来电。
她:“是谁来的。”
他讥笑一声:“我哥,又来要钱。”
他没有回电,把手机丢沙发上,一副眼不见为净姿态。
苏见青知道他不爽,懂事地没有多问,她想起一件事,转而道:“你的家中有没有女式的换洗衣服?”
他躺在沙发上,抱着后脑,淡看她一眼,“你觉得呢?”
“我穿什么?”她严肃地问。
祁正寒:“你别穿了。”他这话诚然是出自真心。
苏见青不做声。
两人静坐一会,祁正寒终于起身,回来后拎着一套睡衣给她。是男式的,他:“将就一下,内衣真没有。”
她:“你明明可以让人去买。”
他轻哂:“你这不是为难人?”
苏见青抱着衣服,清冷眉目直直看他,一字一顿道:“祁正寒,承认自己下流没那么难吧?”
她着,背过身去朝浴室走去。听见他在身后的笑声。
……
苏见青洗完澡出来,穿着他宽松的睡衣,她一边走近一边叠起衣袖,一层一层好像摞不完,终于被拨到手腕高度。她在沙发坐下。
宽大的幕布在放伯格曼的黑白片,苏见青料到这不会是祁正寒的喜好,很有可能只是随手挑选。
她张口就挖苦:“你看起来也没什么艺术细胞,怎么看这种高级电影?”
祁正寒扫她一眼,手揽住她的腰,让苏见青一下摔到他身上。他含笑:“那你给我讲讲?”
她心跳狂乱,却故作镇定,撩了一下发,一本正经和他讲解起电影。
空气变得越发沉默稀薄,这漫长的安静让苏见青的声音显得唐突。
她抬起头——
疾风骤雨的吻落在唇上,话声戛然而止。
一时间,电影卡顿,屋里只剩下柴火崩裂,混着热吻的声音。
瓷白的珠玉被拢入掌心。
抱香枝头的野花被擒住,萧索而孤寂的净土骤然被进犯,她被掐着命门挣扎未遂,终究落入苍茫北风。
“怎么不继续,艺术家?”
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伴随游刃有余的掌控。苏见青躺入祁正寒的怀中,不再看他的眼,紧张抓住他的手臂。
她已经视线模糊,看一切都不大真切,只有他近在咫尺的容颜,十年如一日落在她的眼中。
他深情的凝视是利刃,割破她残存的理智。他温柔的吻是春.药,膨胀她的欲望。他曲起的指是鱼钩,钩住一条自投罗网的大鱼。
她握住他的手腕。最惶恐是不可控。
苏见青挺起腰,下一秒坠在胸膛,心跳在喉咙。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新鲜的跳动。她逐渐恢复理智时,祁正寒正在用纸巾一丝不苟擦拭手指。
苏见青局促地梳理头发。
而后手腕被他握住,也没有给她调整的机会,她的手被往下压。
他不怀好意:“到你了。”
她不看他,很声:“到我什么?”
男人捏住她的下巴,噙着笑看她:“白伺候你了?没心肝儿的。”
“……”苏见青被他握住手腕,手往上带,掀开他的浴袍。她克制着战栗不已的手指,谨慎地将这一层遮罩剥落。
然后她清楚地看到——他腰侧的纹身还在,十年如初。竟没有一丝褪色。
明明是意料之中,甚至是演练过的场景,却还是让她哽住许久,这□□裸的真相,不加掩饰的、对另一个女人的爱意。
她好像置身无边漆黑的深渊,呼吸不畅。
祁正寒却并没有察觉她的异样。
苏见青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情绪,她的指腹轻轻地按在他的纹身上,鼓起勇气抬眼看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嗯?”了一声,反问:“什么什么意思?”
“既然是纹身,没有意义吗?”她的声音都有点发抖。
她动作停下来,他不满意,覆在她的手背带着动,懒散应答:“没有,随便选的图案。”
“随便选的?”苏见青看向他的眼。这一双深邃的桃花眼,生来风流,英俊迷人,多情又无情。
刺人血肉,剥人筋骨。等到痛感强烈被察觉,那冰冷的温柔刀已然抵入猎物的心脏。
祁正寒挑一下眉:“不然呢?”
良久,苏见青淡淡“嗯”了一声,跪在地毯的双膝抬起,改为蹲在他的身前。
炉火在她的身后,他闭上眼,两方灼热,让她觉得无比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