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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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的某个下午,午休结束之后谢诚就没在出现。

    班主任谢诚临时请了一节课的假,也没她去做什么了。

    赵舒蔓找了很久,没看到谢诚给她留的字条,手机上也没有他发的短信。

    这是谢诚第二次没跟她提前就请假,赵舒蔓心里忐忑得听课都没心思了,下意识就想到了他生病的事情。

    不会是病情加重了吧。

    可是也不对啊,上次去医院复诊的时候,医生他基本上已经可以准备出院了,好好地,怎么会突然就病情加重。

    可除此之外,赵舒蔓再想不到别的原因了。

    只是觉得整个世界好像都暗了下来,看不到一点光,担心谢诚又是好久不回来,这次她恐怕真的没办法像上次那样冷静。

    但谢诚在下午第三节课上课前就回来了。

    他看起来情绪很差,头发也有些乱,整个人心不在焉。

    赵舒蔓问他为什么请假,他起初并不想。

    后来才吐露,是被一个无赖缠上,又,这件事情他已经搞定了,让赵舒蔓不要担心。

    虽然不可能不相信谢诚,可赵舒蔓心里还是不安。

    好在后来也没发生什么别的事情,一切如常,她才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现在想想,那时候谢诚口中的那个无赖,应该就是他突然回来的父亲。

    那个男人身无分文,恬不知耻的回来缠上谢诚,想从这里拿钱,被谢诚拒绝。

    可如那个男人所,谢诚当时并未报警。

    这些年来,他一直知道是谁抛弃了他,也不会不知道对方这样做是违法的。可他从未报警。

    手上的绳子勒得她手很疼,赵舒蔓用力挣了挣,绳子勉强松开一点。

    外面雨势愈来愈大,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雨声仿佛要将天地吞噬,让人不可避免地产生一种渺之感。

    或许,她大概也能理解谢诚为什么不报警。

    无论那个男人有多么令人憎恶,可无法改变的是,他毕竟是谢诚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当年年幼的谢诚一个人在福利院的时候,那个男人抛弃了他,可在离去之前,还是给了他一笔钱。

    会不会,这些年谢诚一直都抱有希望。

    希望父亲能够回头,接他回去。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会不会愿意原谅对方,重新跟他组成一个家庭。

    或者,谢诚心底里渴望着,父亲能够回头。

    赵舒蔓的头脑发胀,被重击的伤口一下一下的钝痛着。

    她想不清楚,也明白不了,只是恍恍惚惚觉得,这些大概都有可能的吧。

    那么,如果谢诚愿意原谅他的父亲的话,她又能不能接受呢。她再次看了一眼边上的这个男人,只是看他一眼,就觉得心生恶寒。

    可是......不管害不害怕、愿不愿意,赵舒蔓知道,自己都会接受。

    因为那个人是谢诚啊。

    但不管怎样,都应该先问过谢诚不是吗——这样的念头从脑海中产生的时候,赵舒蔓混沌的大脑仿佛找到了方向。

    是啊,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也要和谢诚清楚。因为这一次,她不想要任何误会和遗憾。

    想到这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起精神,悄悄往旁边看了一眼。

    谢显峰倚靠在床上,半阖着眼,看起来很疲惫。

    被他丢掉的烟头堆成一堆,有的还在缓缓燃烧,浑浊的烟雾在昏暗的房中缓缓升起。

    赵舒蔓再次挣了挣被绑着的手,一边关注谢显峰,一边想尽办法解开手上的绳子。

    谢显峰根本没怎么防赵舒蔓,绳子勒的虽紧,可最终也只是松松地系了个结。

    很快,赵舒蔓的手便自由了。虽然如此,可她神经依旧紧绷着,一动不敢动。

    “咳咳——”谢显峰猛地咳嗽了一声,翻了个身按开手机,有些不耐的骂了一句。

    赵舒蔓脑海中那根紧绷的弦差点崩断,眉头紧紧皱起。

    她听到对方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还要多久啊,马上五点了,钱没到账这丫头怎么样我可保证不了。”

    对面,应该是谢诚吧。

    赵舒蔓被吓得心跳都要停止。

    却只能屏住呼吸,保持原来的姿势坐好。

    “行,再给你宽限三十分钟。”

    谢显峰语气不耐,“三十分钟后,我要看到入账短信。”完便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谢显峰起身往卫生间方向走,走到半路忽然回头。

    “你老实点,再有半时你就自由了,敢乱搞没好果子吃,听到了没!”

    赵舒蔓后背全是冷汗,抿唇盯着他,没话。

    “知道你是个聪明人,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的。”谢显峰呵呵笑了声,而后走进了卫生间。

    就在他走进卫生间的那一刻,赵舒蔓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

    她早就观察好了,这里是二楼,窗子也没关紧,冷风时不时能从外面吹进来,靠近窗子的地板上,都是雨水。

    赵舒蔓毫不犹豫推开玻璃窗,随即庆幸这里是一个很旧的旅馆,层高并不高,她深吸了口气,看了一眼外面泼天大雨和阴沉的似乎压在人头顶一样的天空。

    纵身跳了下去。

    “阿姨,真的抱歉。”银行门口,谢诚和吴玉玲以及赵舒蔓的大伯三人站在屋檐下,大家的脸色比阴郁的天空都还要难看。

    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偶尔远处出现狰狞的闪电。下水道早已超负荷,银行门口的水几乎汇成一条河。

    得知女儿被谢诚的父亲带走之后,吴玉玲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要天崩地裂了。

    而她还是撑住了,没有破口大骂,也没有歇斯底里,而是第一时间给赵舒蔓的大伯了电话。

    在谢诚跟她坦白一切之后,吴玉玲紧紧绷着脸,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那人要钱,就给他。你这里没有我可以去取。你问他,要多少?”

    “另外,我们不报警。”

    “阿姨,我这边有钱,已经跟他协商好了,我现在去取。”着,谢诚就要出门。

    “你再等一下,我联系了蔓蔓的大伯,他开车带我们去。”最后一个字出口的时候,吴玉玲的声音几乎哽咽,眼角也泛红,可她只是仅仅抿着唇,面色尽力保持平静。

    在这个时候,谢诚心里的愧疚、悔恨、担忧和恐惧已经沉重到了极限。

    接到电话的那一刻,谢诚人生中第一次感觉到,天塌了。

    赵舒蔓的大伯脾气急躁些,接到电话就直接破口大骂。

    他扔下手头的事情赶过来,接上两人就往最近的银行开。

    车子在阴沉沉的雨幕中开得飞快,像汹涌海面脆弱的一叶舟。

    车厢里却格外安静,只有大伯气急出的脏话。

    谢诚微微垂着头,两只手紧紧的交握在一起。

    唯一的想法就是,如果蔓受到了任何伤害,那么他就算是死,也无济于事了。

    又恨自己贪心到忘乎所以。

    他和蔓根本就不是同个世界的人,他自私的想要把她留在身边,却从没考虑到,他早晚会伤害到她。

    他周围的安全隐患太多了。

    残破的家庭,自私又没有底线、随时会出现的父亲,还有他的精神疾病。

    医生了,他恢复的不错,以后应该不会有问题。

    可是万一呢,万一他某天病情加重,去伤害她呢。

    “大哥,事情已经发生,动怒也没用,现在先去把钱给那个人,不管怎样,只要蔓回来就好。”

    吴玉玲这句话像一根定海神针,车厢里气氛很快沉静下来。

    她是最难过的那个人啊,自己的女儿身处险境,此时此刻恐怕她的心都要碎了。

    连她都在默默忍受,那这个世界任何人都没资格崩溃。

    钱已经转到了谢显峰的账上,谢诚没让吴玉玲出钱。

    吴玉玲看着谢诚,心情复杂。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个男孩子的不易,可她也没办法,对面的是她唯一的女儿,是她生命中唯一的温暖和希望。

    “不用再这些抱歉的话。”吴玉玲望着窗外的大雨,心里焦急,的话却平静。

    “你现在电话过去,就钱已经转好了,可以让蔓蔓回家了。”

    谢诚电话过去,那边过了很久才通。

    按理,谢显峰是已经收到到账短信了,不该过这么久不接电话。

    三人坐在车里,雨水噼里啪啦拍着窗子,响声让人愈发忧心忡忡。

    连着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

    “他妈的,那......那人不会把我们家蔓蔓......”大伯再也坐不住,开口就是脏话。

    可考虑到吴玉玲的情绪,他又不敢把自己的担忧出口。

    “不会的。”吴玉玲声音沙哑但平静又执著。

    “电话继续,就到他接为止。”

    “玉玲,要我看......”大伯犹豫的看着吴玉玲,也无奈。

    “不然咱们报警算了,这么长时间了,咱们连蔓蔓的声音都没听到。你这子也是的,”赵志杰是在忍不了,指责起谢诚:“最开始那人找你勒索的时候你就该报警的啊,是不是因为他是你爸你就不忍心啊,就算他是你爸,能对亲儿子做这种事那他也是个禽兽。现在好了,连累到我家蔓蔓。你知不知道,蔓蔓时候父亲就不在了,这么多年,她们母女两人相依为命,有多不容易。反正你年纪,跟你你也是体会不到。我就这么跟你,要是我们家蔓蔓有个什么事,甭你那个爸,你也跑不了干系!”

    外面雨势汹涌,谢诚一遍遍拨着电话。

    赵志杰指责的声音和车窗外的雨声混杂在一起,谢诚麻木地听着,只觉得自己身处世界的边缘,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落入万劫不复。

    “大哥。”吴玉玲制止赵志杰,“现在这些没用,先电话。”

    完,她看着谢诚,许久才:“别把蔓蔓大伯的话放心上,他也是着急。”

    话音刚落,一直在响的彩铃声戛然而止,电话听筒传出一个粗粝的男人声音。

    “喂!谢诚,那丫头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