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一把邪恶古剑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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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郁的举动让云鸿碧稍稍惊讶了一瞬。

    该不愧是冷酷无情的剑灵吗……他显然不乐意被任何人拥有。

    云鸿碧也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判断是对的。

    谈郁根本不喜欢这些人。

    云鸿碧手腕一翻,从空中甩出了一道红菱,狠厉直奔另一个井克枫而去。

    谈郁与他配合,向不断躲闪的黑衣青年逼进。

    剑刃几乎擦过井克枫的手臂,撕裂了一道尖锐的伤口,满眼鲜血。

    “你是想杀我吗。”

    井克枫全然不在意那些伤,用左手持剑挡住了谈郁袭来的一击。

    谈郁低头看向他。

    青年乌黑的眼眸流露着复杂情绪,眼神钉在他脸上。

    “你是希望你别再找我了,你做不到吗。”

    谈郁对他。

    “嗯。”

    话已至此,谈郁也不算继续与他解释。

    他不知道眼前人是秘境外还是秘境里的井克枫,但是都一样,他骨子里流的都是偏执的血。

    另一边的战斗也悄然停止了。

    云鸿碧手中缠着红菱,朝他看了过去。

    穿白衣的井克枫则是径直走到了二人之前,他嘴边染着血,呼吸不稳,但他垂下眼帘一如往常那般的专注地盯着谈郁,问道:“你们在什么?”

    “让你别再找我。”谈郁又重复了一遍。

    白衣的井克枫不假思索:“不行。”

    “你到底想做什么?”

    “与我一起到北方去,”井克枫低头牵住了谈郁的手,一滴血砸在手背上,他浑不在意地擦掉了,“这阵子见不到你,让我很不安。”

    一分为二的井克枫,与那些角色如出一辙,像一抹散不去的疯狂意识。

    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他不关心,只固执于追逐同一个人。

    谈郁耐着性子:“这对你没有损失。”

    “如果把这座山庄屠了……或者云鸿碧死了,你会再见我吗,在大火和浓烟里走出来。”井克枫低垂着眼帘,语调很轻,仿佛是在什么寻常的事而非威胁,或者在他看来这不是威胁。

    “……你在想什么?”

    “字面意思。你不疼吗,你被封印的地方还没有恢复,即便这样也要对我动手。”井克枫抬高了唇角,仿佛是在笑,“我发现你对弱者更在意一些。”

    云鸿碧难道很弱吗。

    或者按井克枫的思维,被他杀的都可以归类为弱者。

    那他又算什么,一把使不上力气的剑,废铁?

    谈郁往四周扫了眼,一片狼藉,几个山庄的修士正如临大敌地站在不远处,被云鸿碧拦了下来。

    云鸿碧抱着双臂,朝谈郁走去,风扬起他的面纱,裸露在外的眼睛眨了一下,问:“你们完了吗?”

    “快了。”他回答。

    他转头对这两个不速来客:“如果你真的做了那种事,我以后都不会再见你了。”

    井克枫握住他的手慢慢收紧,像是不自觉的反应。他的目光落在谈郁脸上,良久,:“可我总觉得你会彻底消失。”

    “你的错觉。”

    井克枫重复道:“是错觉吗,可我好像梦过不止一次这种事,你消失了。你知道这种梦都是预兆。”

    他又流露出那种复杂而不安的眼神。

    谈郁望着他许久,一寸寸地将自己的手抽离,答道:“是你多想了。”

    敷衍。

    井克枫这样想着,眼看着谈郁与另一个人并肩回到门内。

    “你和他了什么?”

    一进门,云鸿碧就叫住谈郁发问。

    事关云鸿碧和山庄,谈郁斟酌片刻,将刚才井克枫的威胁了一遍。

    云鸿碧颔首,又盯着他看了须臾。

    谈郁不知师从何处,招式灵活而诡异,这倒是让他想起井克枫。

    即便是被人找上门抢夺,谈郁面上没有多少表情,甚至自己出去正面对上井克枫……不要命了似的。

    云鸿碧对他:“他出了修行山那件事之后,很多人都觉得他有问题。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偶遇。”

    “你也不必担心,万刃山庄不至于被他掀翻。”云鸿碧开了个玩笑,看起来问题并不严重,又低头看了看谈郁沉思的神色,,“比起这个我更担心你。他的目标不是我……是邪剑。”

    他盯着谈郁,对方反而是不甚在意,答道:“他不会把我怎么样。”

    云鸿碧并不苟同。

    谈郁似乎不明白旁人看他的眼神是怎么样的。

    井克枫看着谈郁的时候在幻想和揣摩何事,云鸿碧很清楚。

    谈郁这种性格,冷漠,不情不愿,对他心生爱慕仿佛一场酷刑。

    想把这个人抱在床上,宠爱他,占有他,让他那张嘴除了喘和男人的名字之外不出来别的话。

    把这个人日夜锁在屋子里,把他弄脏。

    除了自己,谁也见不到。

    云鸿碧的视线缓缓落在谈郁的双手上。

    少年支着下颌,正凝视窗外,他似乎格外钟情于树上那窝雏鸟,手臂抬起,露出袖子下的细白光洁的皮肤,像一截温软的玉。

    云鸿碧将目光挪开,也去看那窝鸟,又:“你先住在我院子里,他不会轻易罢休。”

    谈郁也预感井克枫会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把邪剑夺走,除此之外,别的修士也将参与。思及此,他对云鸿碧解释了情况,告知他如果留下自己将有很多麻烦。

    “所以?”

    “我不算留在这里,计划四处看看,先回斛州。”

    谈郁对他。

    这话语气一如往常平淡,甚至神色也毫无变化。

    “你想离开了,”云鸿碧睨着他的脸,先是应了声,又嘴边冷冷地勾起露出一个笑,走上前轻轻抱住他,在他耳边呢喃似的问,“你到底是在拒绝我,还是不希望给我带来麻烦。”

    “都是。”

    谈郁近距离地望着云鸿碧,对方已经沉下脸了。

    他以为云鸿碧会因此发火。

    “你明日再走吧,我送你回斛州,这总可以吧。”云鸿碧沉默片刻,指腹碰了碰他苍白的脸,垂下眼帘,,“我知道他们会来抢邪剑的,他们都想要你,可是邪剑只有一把……有些人注定只能看着你。”

    事实上,最后谁也无法拥有邪剑。

    他被销毁了。

    谈郁向他道谢,云鸿碧听罢,在他耳边轻轻:“你不需要谢我。”

    这个话题无法继续,谈郁推开他,与他起今后的安排,算回一趟斛州。

    邪剑的来历,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然而他也许就是这把剑曾经的灵识。

    【可以去故地重游。】

    许久不见的系统这时候发出了声音。

    它的声线不是电子音,而是男人的音色,这经常让谈郁产生错觉,对面不是个系统。

    【不出意外的话,马上又有几轮争夺邪剑的剧情,然后你就被销毁了。】

    【你被谁销毁了,故事里没有提及。】

    ‘兴许是那些抢邪剑的角色之一痛下杀手。’

    【不是,他们喜欢你到都快发疯了,怎么可能毁掉。】系统轻笑,【肯定是别的缘故让你被销毁了。】

    ‘为什么你不知道?’

    【因为书里没有写出来,那是留白、想象,怎么解释都可以。】

    ‘你也是留白吗。’

    【是的。】

    【我不是那些你看得见的角色……跟他们哪里一样呢,他们不过是一抹随着剧情而凝固停滞的意识罢了。】

    谈郁有些疑惑,这个系统实在古怪。

    维护他,不惩罚他,与之前的系统大相径庭。

    而之前的系统却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为什么?

    夜里,山庄里很热闹。

    谈郁坐在卧房里坐,时不时听见外面孩子的声音,他起身往窗下看,瞥见楼下好几个孩正在议论什么。

    “姐姐已经有郎君了,我今日见到了,他长得……”

    “真的吗?”

    “可是姐姐不是不嫁人吗?”

    “姐姐可以娶郎君吧。”

    谈郁下楼时听见他们这般对话,心中莫名,原来其他人压根不知晓云鸿碧的身份。

    他刚看向远处一抹青色身影,云鸿碧的声音已经朝他传来。

    “你怎么下来了?”他问谈郁。

    谈郁在楼阁里待着无趣,本是计划在山庄里走一圈。

    云鸿碧看出来他的想法,提议道:“干脆到外面转转吧。”

    谈郁之前只在堇州待过一日,也有这个念头。

    也许会碰见井克枫,但两人都不在意。

    山庄里的孩子见到谈郁,很是好奇,跟在两人后面望着他瞧,声议论他是谁。

    “这些是你的弟弟妹妹们吗?”他问云鸿碧。

    “算是,是家里亲戚送来修行的孩子。”

    云鸿碧完,就见到他与孩子们道别。

    “我们要出去一趟。”他又语气认真地对孩子解释,俯下身,与其中一个孩子了自己的名字。

    云鸿碧难得见谈郁这样一面,又想着若是他待在山庄里也不错,谁都会喜欢他。

    可惜谈郁不愿意。

    两人御剑到了城外,云鸿碧领着他到一处村落围着的一口湖,此时是夜里,乍一眼望过去,湖面几乎与昏暗的夜色融在一起。

    云鸿碧捏了个决点火,照亮了四周。谈郁站在湖边,见湖水半融半冻,隐约能见到鱼游过的影子。

    这时远处传来些许嘈杂的声音,似乎是一个人正被推搡着,另三两个人正在骂他。

    “这半点都不会,买来做甚。”

    “我当他是个仙人,原是坑蒙拐骗……”

    他们几乎把那个人推到湖边。离得远,谈郁瞧不见那几个人的形容,被围起来的那个却是瘦削单薄,忽地抬起头。

    云鸿碧的火光这时照亮了对方的脸。

    乌黑沉沉的一双眼睛,面容俊秀而惨白,很瘦,模样只有十七八岁。

    他的名字顿时在谈郁心中浮起。

    池祯……或者该叫他井克枫。

    他怎么会在这里?

    池祯大概是看见了谈郁,一直望着那一边。

    谈郁听见那几个人已经讨论着要把他沉湖了,眉头皱了皱,提剑朝那边跃去,几个汉子一见是修仙之人,顿时面露惊恐做鸟兽散。

    谈郁没上前追他们,也与池祯保持了一段距离,甚至在池祯朝他走来时往后退了,以至于撞到身后云鸿碧的身上。

    云鸿碧扶了他一把,问:“这是怎么了。”

    池祯是个可怜模样,一双眼已经噙着泪水,啜泣着问:“主人为什么不要我了?”

    谈郁皱了眉:“我不是你的主人。这里没有别人,你不必扮演池祯的角色。”

    “我不知道主人在什么,扮演?”池祯半走半爬地靠近他,轻轻拽着他的袖子,满眼泪花,流着眼泪,一脸委屈,“主人为什么如此对我?”

    谈郁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冷淡道:“你没必要这样。”

    罢,他无趣地转头对云鸿碧:“走了。”

    云鸿碧不知发生何事,但看得出来谈郁不怎么高兴,应了声也跟着他往外走。这时刚才的少年已经站起身,摇摇晃晃走到湖边,宛如风筝断线一般整个人跌入湖中,被湖水和碎冰淹没了。

    谈郁听见了落水的声音,转头看过去,湖面正扬起水花,那个人已经如石子般沉没了。

    ……井克枫在发什么疯?

    他在旁边站着,等了一会儿,却没有见到那个人游上来。

    他顿时心中一凛。

    若不是井克枫,这是谁的身体?

    “谈郁?”

    云鸿碧正想问他跳湖的人是谁,便见到谈郁宛如鲛人整个人没入湖中,一下子将刚才的陌生人捞了起来。

    他彻底纳闷,这个池祯何许人也?

    今夜的游乐泡了汤,云鸿碧叫了马车将二人带回山庄。那个落水的陌生人醒来一次又睡了过去,只喃喃叫着谈郁主人。

    云鸿碧听得莫名:“这到底是谁?”

    “我不认识。”

    谈郁如实。

    这辆叫来的马车并不宽敞,腾出了位置让池祯躺下休息之后便没有多少活动的空隙,云鸿碧在旁看着池祯,猜想也许是谈郁的随从。

    但他本质上是一把剑,为什么还有随从?

    云鸿碧正欲与谈郁询问,身后传来谈郁的声音:“衣服放在哪儿?”

    他转过头,瞥见剑灵正弯腰褪下身上湿了的衣物,在晃动的车厢里,以一幅苍白的裸背对着他。一对肩胛骨微微随着他更衣的动作而凸起,腰柔韧而细。

    这让他幻想男人的手抚上去的画面。

    谈郁的衣服,云鸿碧已经一下子快要忘了,一直到他骤然反应过来,猛地将视线投向另一边,不自觉地倒吸了口气,:“换的衣服?”

    “嗯。”

    “……在这里。”

    不多久,淅淅索索的动静日益弱了下去,更衣已经到了尾声。

    云鸿碧背对着更衣的谈郁,面对着马车的车壁,玻璃的窗户在烛灯下映出了少年半着衣的身影……一双赤足正踩在暗色的椅子上,雪白的脚踝纤细骨感。

    窄晃动的车厢,少年的身影也是微微晃动的。

    这时候云鸿碧反倒不感兴趣那个睡在位上的神秘陌生人了,不论那人和谈郁是何关系,都觉得对方碍事。

    少年很快随意披了件外袍,坐进了椅子里,又撩起眼皮问他:“他醒了吗?”

    过了好一会儿,谈郁也没有等到云鸿碧的回答。

    谈郁转过身,自己去看了眼池祯,对方并没有醒来。

    他起身时忽然被一双手摁住了。

    云鸿碧已经走过来,垂下眼帘,在很近的距离看着他,俯下身,几乎将他堵在椅子里。

    谈郁不明所以:“怎么了。”

    云鸿碧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一会儿,又一边低头摩挲着他微微张开的湿润嘴唇,一边在他面前低语:“你喜欢马车吗。”

    “为什么问这个?”

    “若是往后你我到斛州,得走陆路……骑马,或者坐马车。”云鸿碧仿佛自言自语,话时暧昧热气拂过他的侧脸和耳垂,“有很多时间。”

    眼前的年轻男人呼吸微微沉了些。

    这种呼吸声,谈郁不久前也曾耳闻过。

    他的手腕被云鸿碧捏在手里把玩,仿佛当初玩邪剑似的。

    云鸿碧甚至对他:“你的手滑得像浸过牛乳。”

    马车上没有几件换洗的衣服,谈郁只松松垮垮穿了外袍和裤子。

    云鸿碧的指腹一寸寸缓慢地逡巡,没多久就被少年皱着眉摁住了手,下一刻,又被屈起的腿和膝盖抵住了上身,腹被膝盖撞上,又因为马车不规律的颠簸而缓缓往下。

    云鸿碧登时呼吸一滞。

    谈郁不耐烦:“你在干什么?”

    云鸿碧眼神晦暗地盯着他,深深缓了口气,慢慢松开手。

    然而二人之间的距离仍然很近,在马车的颠簸里,两人已经几乎快吻在一起,呼吸交融。

    这时候座位上昏迷的池祯忽然醒了,捂着头低低地叫道:“主人……”

    池祯坐了起来,一抬头,映入眼帘是那位黑发白肤的少年,衣冠不整、被男人捏着下颌,身材高大的男人正俯身贴着他。

    这个角度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们仿佛正在接吻,在他昏迷的时候。

    被撬开嘴了吗,像一个上了岸的蚌壳,被迫张开最柔软的地方。

    那个男人只是略微侧过脸,看了池祯一眼,他正攥着谈郁搭在扶手上的手,十指紧扣。

    云鸿碧理了理谈郁身上弄乱的衣服,低声:“你怕他看到?”

    “……”

    怕?

    谈郁自己起身走向了车厢的另一边,低头看着池祯。

    他看起来很是可怜,湿漉漉地从冰湖里捞出来,浑身湿透,面色惨白,那双黑漆漆的眼珠也像是被冻住,森冷而阴郁,此时他正仰头凝视谈郁,被这么一看,顿时下意识地抿了一下嘴唇,问:“主人为什么这般看着我?”

    站在他面前的,一个披着外袍的黑发少年,半湿的长发垂落在腰间,肤色如雪,敛下眉目,投来的审视的视线宛如霜雪不近人情,即便对方刚刚不顾寒冷入水救下他,现在也神色淡淡地盯着他量。

    手臂,脖颈,裸露的所有皮肤都苍白而细腻,这个距离,池祯甚至能看见他脖颈下淡紫的血管痕迹。他垂下睫毛,冷冽的蓝眸静静注视他,良久,方才启唇问道:“你是池祯,还是井克枫?”

    池祯问他:“井克枫是谁?”

    “你的另一个身份。”

    谈郁着,瞥见矮桌上放着的一只匕首,随手捏在手中,将刀刃贴在池祯的侧脸上,下颌线的位置轻轻比划。

    “如果从这里割开,你的脸会变回井克枫的模样吗?”

    他轻声问。

    他疑惑,眼前人就是当初那个哭泣的半魔奴隶,也是井克枫默认的另一个身份,他化身为池祯来到自己身边……甚至重新换了魔血印。

    也许池祯是别人的身体?

    池祯望着他,抿了抿嘴唇,乌黑的眼睛顿时蒙上了水雾,眼泪要掉不掉地盈在眼眶里,眼圈也红了,声线颤抖道:“原来主人待我这么冷漠,是误会了什么吗,我根本不认识井克枫是谁……仇家?可我是爱慕主人的。”

    完,池祯往前抱住了他。

    尽管谈郁挪开了手里的匕首,刀刃仍然在他侧脸划开了一道红线,而他双手抱着他的腰,脸靠在他身前,微微颤抖着:“我的是真的……”

    池祯哭得可怜,谈郁一时也弄不清楚对方到底是不是井克枫。

    他身上很痛,手上动作顿了下,把匕首挪开了。

    如果池祯就是另一个井克枫,他得到的是来自同一个灵魂不同身体的偏执爱意。

    匕首在谈郁右手上转了一圈。

    他用刀背挑起池祯的下颌,凝视着这张脸。

    透过池祯的面孔,谈郁甚至可以幻视其他人……那些来自不同世界的迥异角色,那些爱慕和执念的眼神。

    一瞬间,他也感知到胸腔里一刻微妙跳动。

    【那些都是以前的事了。】

    系统在他耳畔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