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雾蓦地后背发紧， 下意识偏头去看江上雪。

    她今天穿的翻毛领蓝色大衣，头发一丝不苟盘在脑后，目光平视前方， 整个人优雅而沉稳。

    应该没听到谷遥在什么。

    压低眉眼看向谷遥， 妘雾用极轻的声音回道。

    “昨晚在讨论一些往年的竞赛题， 因为太晚了， 怕扰到你们休息，就重新开了一间房休息。”

    妘雾正色时，五官很冷， 加之她没什么情绪的表情， 谷遥哦了一声， 识趣的放过了这个话题。

    听妘雾这样，家里长辈给辈私下开灶， 好像无可厚非。

    只是谷遥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好像只要江教授在， 妘雾整个人都会变得好交道一些。

    难道这是来自家长的威压？

    有江上雪在， 谷遥还是有些紧张的， 脑子里胡乱的想， 嘴上却老实的将话题带到了比赛上。

    今天是单人资格赛， 上午考完，下午出晋级名单。

    一百多支来自世界各地的队伍， 汇聚涌向格林威大学。

    华国的队伍人数最多，30个参赛的学生， 妘雾一眼望过去， 大多数队伍只有15个人左右。

    考试的证件一早就发到了每个人手上， 学生自行去考试的教室，各国的带队老师则被安排去格林威大学的中央礼堂等着。

    分开前， 江上雪走到妘雾身边，弯唇对着她笑，“我相信你。”

    简简单单四个字，让妘雾原本平静的心开始沸腾，一个又一个泡泡止不住的往外冒。

    “江阿姨，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大着胆子，妘雾往前一步，轻轻的环住江上雪。

    少女用只能彼此听到的声音轻轻道，唇挨在耳畔，激过一阵撩人的沸痒。

    江上雪忍着没动，眼眸盈笑，漏下明晃晃的宠爱，目送妘雾消失在人流中。

    她该长大了，也真的开始长大了。

    转念思及妘雾昨晚吐露有喜欢的人了，江上雪心中怅然的情绪悄然浮动。

    格林威大学的中央礼堂是从内至外，皆是环状布局，

    礼堂中央的展台上是360环幕投影屏，屏幕上正在切换播放相关报道。

    ARM数学联赛在开始与结束会专门举行一个开幕式与闭幕式，开幕式在线上举行，闭幕式与颁奖典礼一同在大礼堂举行。

    因为多年都未获过奖，华国内的媒体对这场赛事的关注度不高，相关报道也少。

    按照往年惯例，只有蓝站这家弹幕视频网站会实时转播，站内浏览量很低。

    江上雪与其他带队老师坐在前排，前后左右都是其他国家的带队老师。

    才刚开始考试，等结果还要等很久，便有外语好的老师开始和其他国家的老师攀谈。

    “你们学校的挖涅斯基与挈所夫很不错啊，年纪轻轻的，都拿过阿梭兹奖了。”

    “是啊，我看他们俩都在HUY上发表过论文了。”

    HUY是数学领域的顶尖学术期刊，在上面发表一篇论文，比在普通期刊上发表无数篇论文都有用。

    话的领队老师许越，他正在和R国的领队老师话。

    如果是以前，R国的老师肯定谦虚低调的接受奉承，但是今天他的反应似有深意，拐外抹角的问。

    “我听你们这次来了个很厉害的学生，誓要带奖牌回去了？”

    R国老师是论坛那条数学帖子里跟帖的一员，他让自己学校的学生跟着做，解题速度与准确率明显跟不上N25楼。

    凭空冒出来一个生猛的对手，对有意拿奖的R国来，显得格外上心。

    许越诚恳的否认，“没有特别出挑的，不过这几年一直在准备，希望这次能看到明显的进步。”

    R国的老师明显不信，拿出手机等进论坛去，让许越看N25楼ID前的华国国旗。

    许越哭笑不得，“我也看到了，只是我们队里真没这样的学生。”

    着，许越顺手那条帖子的链接转发到了带队老师的群里。

    江上雪就在边上听着他们话，见他们讨论的越来越热烈，随手点进了帖子里。

    聊胜于无的看完，江上雪竟有种莫名的直觉，N25楼或许是雾雾。

    妘雾在数学一途上已然开始崭露头角，只是目前没人知道她的天赋到底有多惊人。

    除了江上雪，一个看过剧本的剧外人。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答题的时间则截然相反。

    妘雾正在写倒数第二十题，此时距离考试结束还有45分钟。

    这份试卷并不容易。

    参加ARM晋级赛的学生约莫有上千人，按照往年的数据，晋级赛过后，可能五百人都留不下，淘汰率近百分之六十。

    考场里的学生都是在数学领域颇有天分的人，但今天，桌上这张薄薄的试卷显然难住了不少人。

    纵观整个考场，妘雾答题速度是最快的。

    在绝大多数人停留在第4页时，妘雾已经做到了第8页。

    她的答题速度甚至让旁边坐着的考生开始自我怀疑。

    实在是答的太快了，难道就没有一个题目难到她吗？

    还是自己准备的不够充分？

    好几个考生不约而同的看向妘雾，见她一刻不停的写，默默收回目光，继续死磕自己的试卷。

    在妘雾放下笔时，旁边的考生跟着她落笔的声音屏住了呼吸。

    答完了？

    可是还有半个时啊？

    惊愕过后，是深深的怀疑，不会是做不出来干脆乱写吧。

    虽然不太可能，但是提前半时一个不漏的答完ARM的晋级试卷更不可能啊。

    妘雾放笔的动作很轻，她扫了眼，信息没填错后，直接起身去交卷。

    晋级赛而已，妘雾并不紧张。

    在讲台上监考的是一位约莫四十来岁的男老师，算上这次，他共监考了五届ARM的晋级考试。

    这还是头一次碰到提前半时交卷的。

    监考老师显得很惊讶，在他的监考生涯里，没碰到过这样的特例。

    将妘雾写的满满当当的答题卡来回看了两三遍，监考老师忍不住道。

    “你确定不再检查了吗？”

    “我确定。”

    监考老师张嘴，似乎还想再些什么，不想再拖延下去的妘雾直接道。

    “对我而言，只是一场晋级赛而已。”

    考场内其他众人：？？？

    只是一场晋级赛而已？

    这么狂这么傲的吗？这可是ARM的晋级赛？

    考场里不乏有被誉为数学天才的考生在，妘雾的声音其实很，但教室里异常安静，凸显的她的声音尤为清晰。

    教室右边后排正答题的某位考生抬头看向讲台边的清瘦女生。

    他轻轻挑了些眉，如此轻慢，想必侥幸进了决赛也拿不到多好的成绩。

    那位考生的名字叫挈所夫。

    很多年以后，挈所夫经常会和朋友提起这年晋级赛考场里的事情。

    “第一次见到她，我就对她产生了很深刻的印象，我以为她只是一个有天赋的选手，她的轻慢狂妄注定让她无法走远，可是就在第二十天，我知道我错了。”

    “她是天才中的天才，极具叛逆精神与创新思维，我始终坚信，如果她没有过早的离开，一定能够再次掀起自然科学领域的革命。”

    “当然无法否认的是，在她短暂的三十六年生命里，她已经给我们留下了近百年来数学史上尤为光辉灿烂的一笔。”

    妘雾神情严肃，并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监考老师一时语塞，格林威大学提倡开放式教育，力求解放每一位学生的天性。

    最终挥了挥手，监考老师让妘雾出去了。

    只是依旧不能离开这一栋教学楼。

    妘雾在一楼大门前静静等着，远处广场上插好了各个代表队的队旗，等到考试结束，所有考生都会去那里与自己的带队老师集合。

    分开不过一会，妘雾竟又开始想江上雪。

    想她刚才的笑，她的鼓励，与她在一起时的所有细枝末节，想的妘雾心口滚烫。

    昨晚将上雪“若是真的喜欢，不管多麻烦，都算不得麻烦。”

    妘雾很想告诉江上雪，她无一刻觉得麻烦，她只是害怕，害怕江上雪不会接受，害怕她会像梦里一样露出恶心的神情。

    可昨晚妘雾似乎看见了希望，江上雪是不排斥同性恋的，甚至态度坦然的让妘雾侧目。

    她们不是亲母女，她们是有机会在一起的。

    余下要做的，便是谋划与等待。

    结束铃一响，妘雾便快步走了出去，径直走到了南州大学的队旗后，她是第一个。

    江上雪与其他带队老师提前十五分钟到的，看着妘雾第一个走出来。

    妘雾看着江上雪。

    江上雪也在看她。

    其他老师还的惊讶了一下，妘雾走了百米远，其他学生才开始涌出来。

    江上雪站在队伍外侧，妘雾直接走过去牵住了江上雪的手，朝其他老师乖乖喊了声老师好后，才又贴着江上雪轻轻喊了声。

    “江老师。”

    饶有兴致的量着妘雾，江上雪问她，“开心是因为考的很好？”

    点头，妘雾不动声色的动了动手指，勾住江上雪的手指。

    勾的紧紧的，见江上雪反应平常，妘雾心里似是裹了蜜般甜。

    南大其他学生都是一块走的，只有妘雾紧跟在江上雪身边。

    考虑到她年纪，以前又没参加过这样国际性的比赛，其他老师都只是笑笑，没什么。

    起码住宿这一条，如果不是江上雪临时申请要来，她们肯定住不到这么好的酒店。

    至于江上雪为什么要来，众人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为了陪妘雾。

    中饭被统一安排在格林威的食堂吃，牛排、沙拉、水果、还有红葡萄酒。

    晋级结果下午两点在中央礼堂公布，江上雪吃了些沙拉与水果，妘雾爱吃肉一些，吃完了整块牛排。

    用完餐众支队伍有序的赶往中央礼堂落座，精神都很亢奋，盯着中央的大屏幕，唯恐错过自己学校的消息。

    话痨许老师也不话了，安静的等着晋级名单出来。

    一点二十八的时候，绝大多数人几乎是一秒一秒的数过去的。

    妘雾喝了口水，神情淡定，在她身边的江上雪亦是。

    两点整，乌泱泱的礼堂瞬间安静下来，针落可闻。

    作者有话要：

    提醒一下，是HE！

    今天腰痛的很，无二更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