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雾这晚睡的并不安稳， 天微亮，就醒了。

    习惯性的往旁边看，妘雾惊讶的发现旁边是空的， 江上雪不在卧室。

    时间还很早， 想到昨晚的偷亲， 妘雾耳根微微发烫， 她赶紧揉了揉，换好衣服出去。

    客厅里没开灯，但窗帘拉开了， 江上雪站在窗边。

    “江阿姨， 怎么醒得这么早， ”妘雾奇怪的去将灯开，走过去。

    客厅里没开暖气， 江上雪已经换好衣服洗漱好了。

    妘雾轻轻蹙眉，动作自然的去碰江上雪的手。

    有些微微凉。

    抿唇， 妘雾转身去开暖气， 接着又去倒热水。

    江上雪眸光紧跟着妘雾， 洇着几分隐晦的探究与深思， 却又在妘雾发觉前， 消弭的了无踪迹。

    接过妘雾递来的热茶，江上雪浅抿了口， 温声解释道，“提前收拾一些琐碎的东西。”

    江上雪面色温熙， 语气神态与往常无异。

    其实她们没多少行李， 出发前就要一切从简， 一会就能收拾好。

    妘雾隐隐觉得恍若有哪里不对，但对江上雪的话， 妘雾一贯是听从的，没有多想。

    又因为昨晚上偷亲的事，妘雾难掩心虚，站了一会后，欲盖弥彰般。

    “江阿姨，那我先去收拾自己的行李。”

    “好，”淡声应着，江上雪再度面向窗外。

    妘雾没看见江上雪陡然变得凝邃的眸光，焦灼又克制。

    手紧攥着水杯，指腹被压出一片冷调的白。

    稍一留心，江上雪便能轻而易举的发现妘雾刻意掩饰住的惴惴不安，极为心谨慎的量。

    良久，江上雪轻叹一口气，她摇了下头，声音轻的微不可闻。

    “不应该的。”

    江上雪一夜没睡，反复回想着揣摩着与妘雾相处时的诸多细节。

    “不应该的，”江上雪又低喃了一句，目光落在妘雾送的同心结上，猝然颤了下。

    除同心结外，她们还有很多成双成对的东西，绝大多数都是妘雾准备的。

    江上雪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

    结合妘雾刚才的反应，江上雪发现竟然连安慰自己是自欺欺人的巧合都不行，妘雾的信赖亲昵，此时都被解读出另一层含义。

    可是怎么能……

    她们之间的身份是绕不过的，妘雾是自己的继女。

    心中惊涛骇浪，可是江上雪依然维持着表面的平静，震惊与难堪之余，自责的情绪逐渐将江上雪侵裹。

    是她没有教好。

    妘雾很快就从卧室出来了，江上雪飞快的调整好情绪，强压下诸多纷乱无措的念头，温和的笑。

    毫无异色，与往常没有任何差别。

    “今天早上和其他人一起去二楼餐厅吃吧。”

    “好，”妘雾乖巧的应下，望向江上雪的眸含着星星点点的光亮。

    走到江上雪跟前，妘雾再次牵住她的手，是暖的，触感柔软，让她舍不得松开。

    眼睫颤了颤，江上雪将手抽出来，“快去洗漱。”

    拿出手机，江上雪不看妘雾，走到沙发上坐下，似有事要忙。

    注视着江上雪一会，妘雾乖顺的去洗漱。

    江上雪听到动静后才转头，望着妘雾的背影，焦心不已。

    大半年的时间，妘雾依旧心思敏感，容易自卑自弃的性格似是深深镌刻在她的骨血中。

    江上雪明白，过往十几年的贫穷、伤病、校园暴力、被抛弃、被歧视……，绝非朝夕之间就能改变。

    她不是个坏孩子，她现在的心理还不成熟。

    在某些时候，妘雾已经展露出她偏执的一面，江上雪甚至不敢想，若是被妘雾知道自己已知晓她的心思，会是何种反应。

    剧本里妘雾性取向亦是普通的。

    是自己的到来才让妘雾有了现在这种悖逆人伦的心思。

    眼中再次翻涌起深晦的沉郁，江上雪觉得为难，她屈指按着眉心，在妘雾出来前奇迹般的平复下去。

    隐瞒下去，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再好好的教她，告诉她这是不对的。

    一切并非无可挽回。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两人相处的时间还不足一年，但江上雪真有几分当母亲的感觉了，她飘零半生，竟在妘雾身上体会到了遥不可及的家的归宿感。

    担忧终是压过了其他感情，江上雪镇定下来，如平常般与妘雾一同下楼吃早餐，然后去一楼集合，与其他人一起坐大巴，准备返程。

    车上江上雪仍是与妘雾坐在后面，不过一上车，江上雪便阖眸休息了。

    手交叠掩在袖子下，没让妘雾握着。

    昨晚烟花带来的欢欣感，经久不息，妘雾悄悄挪过去一点，与江上雪挨的更近。

    江上雪眼皮动了下。

    妘雾丝毫没关注到江上雪不动声色的在与她保持距离。

    举止神态依旧自然，但已不似平常那般亲昵。

    江上雪有意想避开，但是为了不叫妘雾觉察出什么，避无可避。

    好在飞机上她们的座位没挨在一起，江上雪趁着这个空档，好好缓了下神。

    但一下飞机，妘雾立刻挨了过来，不由分拿过江上雪的箱子，笑着眨了眨眼睛。

    “江阿姨肯定累了，我帮你推箱子。”

    温顺脸庞上掩不住的天真稚气，还有那一份被隐藏着的纯粹单纯的喜欢。

    当猜疑开始浮现，一切都有迹可循。

    目光在妘雾脸上短暂停留，江上雪浅浅的弯了弯唇，“好。”

    管家李叔收到消息后，立马派了车来接。

    今天是A市冬季难得的好天气，树冠上覆着薄雪，被阳光镀上浅浅的金边，浅蓝的天幕上没有云絮，微风吹风，带点暖意。

    她们回的不是妘公馆，而是南洲大学。

    妘雾起初还不明所以，后面才发现是去导师王老师家里。

    两手都提着礼物，妘雾亦步亦趋的跟在江上雪身后。

    王老他们没有孩子，一生醉心于科研，也很少出去走动，没到过年时，家里称不上热闹，大年初一之后，时不时会有学生来拜访，所以也称不上冷清。

    但除夕会来的，只有江上雪。

    当年在南州大学读书时，每年除夕江上雪都是在王老师家过的，等到第二十天下午再回江家。

    她已经有好多年没来了。

    王老他们以为江上雪今年会因为ARM联赛的事情过不来，开门时，显得异常惊喜。

    连声招呼她们快到火边上坐着。

    “老师，师娘。”

    妘雾要拘谨一些，但模样依旧乖巧，跟着喊，“老师，师娘。”

    淮秋将早就准备好的糖果坚果还有水果端上桌，神情难掩高兴。

    “还以为你今年又不过来了。”

    “怎么会，老师。”

    妘雾在一旁静静呆着，看着江上雪与二老聊天。

    心中胡乱的想，刚刚她与江上雪都是喊的“老师，师娘。”

    照这样算，她与江上雪就是同辈，她们的距离似乎又近了一点。

    妘雾心口微微发烫，凝视着江上雪的侧脸，无比满足。

    江上雪正在剥桔子，一只细白的手将橘肉与橘皮分离开来，轻轻扯断橘络，线条匀称纤长，玉般温润。

    给老师与师娘都剥了一个后，江上雪又剥了个给妘雾。

    两人的指节在空中轻轻触碰，妘雾将橘子塞进橘子，只觉格外的甜。

    交谈间，王之意话题引到妘雾身上，“既然第一次参加国际大赛就有这么好的成绩，下个学期就可以准备着常去了，实验室里一些项目也可试着下手了。”

    对妘雾，王之意态度并不热络，甚至可以有些冷淡。

    但该布置的任务，该给的资源，一板一眼的没缺过。

    妘雾边点头边笑，插不上话。

    江上雪回头看了她一眼，继而与王老师讨论起妘雾之后几年的发展方向。

    都是些可能的设想，江上雪并没明确的她该往那个方向发展，就好像是刻意给妘雾听的，然后让她自己去选。

    电视上放着很喜庆的节目，夹杂着谈话声，妘雾插不上话，但是江上雪没有一刻忽略她，余光始终都注意着妘雾。

    王老师与淮老师也不可能一直给妘雾冷脸，虽介怀江上雪与妘远道的事情，但妘雾一看就乖的很，成绩还这么不错。

    渐渐的，二老开始自己同妘雾找话题。

    有老有少，场面一度温情脉脉。

    呆到晚上九点，江上雪起身与两位老师告别。

    王老他们显然是不想江上雪走的，“不急就歇一晚吧，侧卧前天才换的新被，你们可以睡侧卧。”

    如果留一晚，就只能和妘雾睡同一个房间，江上雪沉吟片刻，笑着摇头。

    “老师，公司里还有事，得回去处理。”

    “好，那你过几天再来，秦忡他后天来，他这些年一直没结婚，总在我们面前念叨你，挺不错的，要是你也有意，可以处处。”

    王老他们一贯是不管学生私事的，但这么多年了，秦忡那子显然是对江上雪有意，淮秋又见江上雪似乎是喜欢孩子，就没忍住多念了几句。

    江上雪本欲直接回绝，想到妘雾就在边上，转而应下来。

    “好，我后天再来看您。”

    没让她们送，江上雪与妘雾自己下楼，江上雪走在前面，脚步微快，手交握着。

    妘雾快步跟上去，憋了一会根本忍不住。

    “江阿姨，你后天要来和秦忡老师相亲吗？”

    妘雾问的很直接，深黑的瞳里流转着细细的水光，还有难掩的渴盼。

    江上雪曾答应过妘雾，会少与秦忡来往。

    不好牵江上雪的手，妘雾便伸手搭着她的胳膊，视线紧锁在她身上。

    她在等江上雪的回答。

    偏头看她一眼，江上雪垂下目光，掩去了眼中细微的动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郑重道。

    “雾雾，虽然我是你的继母，但这不代表着我没可能与其他人重组家庭，你已经成年了，会有自己的事业生活，不能总是黏在我身边。”

    作者有话要：

    提示：江上雪不是纯菩萨，她是一个与江家有深重纠葛的人，只是现在还没写到那里，为什么会挨那一巴掌以及在面对江家时为什么总是忍让，是有原因的。

    还没写到那里，耐心点宝子们，虽然我怕被你们骂，但我还是会写的。

    以及你们能看虐吗？能看多虐？心如刀绞？肝肠寸断那种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