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一的多了, 江上雪就有气息不匀。
不想让妘雾觉察出些什么,她便停下不了。
妘雾凝神听着,见她不了, 以为她都完了, 接话道, “江阿姨, 我都知道,我会记得。”
被江上雪牵挂着的感觉是任何事都比不了的,只要见到江上雪, 妘雾的情绪奇迹般的平和下来。
总是被叮嘱着, 妘雾想了想, 才道,“江阿姨也要多注意身体, 你的伤都好了吗?”
“好了,”江上雪望着她, 温柔到了极致, 她深邃的眼眸中有更深更不舍的情绪波动, 只是不过短短片刻, 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江上雪不话了, 妘雾舍不得挂断,绞尽脑汁的找话题。
她时而问起公司的事, 时而到妘公馆里的铃兰该怎么养,时而会露出委屈的模样, 轻轻的一声。
“江阿姨, 我好想你。”
江上雪没有丝毫的不耐, 她的眼中始终都有柔和的光芒在闪动。
妘雾想她的时候,眼中满是依恋, 江上雪的心弦被拨动了下,继而是深切的悲哀之感。
镇定的移开目光,江上雪依旧在笑,她话的少了,但每每都很及时的接妘雾的话,不会使她觉得被冷落。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妘雾都在与江上雪话,她心里是无尽的欢喜。
妘雾忧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她既欣喜又羞愧。
江上雪是这般的好,哪怕是因为药瘾发作,自己又怎么能仅凭几句话就去揣测她的心意。
眼眶微微发红,妘雾用尽了耐力克制才不至于在江上雪面前落泪。
夕阳的余晖镀在葱郁的叶子上,拖拽出柔软的光晕,江上雪被光晕拥簇着。
妘雾虔诚的望着她,仿若在望着自己的神明。
妘雾原本是不信神的,哪怕是重活一世,她也不信,这世上多少的恶人仍然活的好好的,而又有多少普通人被生活压的只能苟且偷生。
这世上惨无人道的事多了去了,天上的神又何曾管过。
可是现在妘雾信了,江上雪就是来救她的菩萨。
“江阿姨,我真的好想你。”
她们之间从未言明爱这个字,妘雾总觉得不够庄肃,不够深重。
可现在她是真的好想告诉江上雪,告诉她,她很爱她,余下的漫长的大半辈子人生,她会一天比一天深爱。
太阳落在远处的群山上,晚上的风开始转凉,江上雪咳嗽了一声,接连又咳了几句,一时间竟有停不下来的趋势。
她接过医护递来的水,抿了一口,强自压下喉咙里的痒意,哑着声音,“雾雾,我也想你。”
刹那间,长风停止,黄昏落在身上。
整个世界只余漫天的暖黄光束和江上雪,还有那被烧红的耳垂。
妘雾心脏停顿了一下,然后更疯狂,更激烈的跳动起来。
她按压着自己的雀跃,微微拉远了屏幕,“江阿姨,你该去休息了,我也该休息了。”
“好。”
笑着回应妘雾眼中的关切,江上雪迟疑了一下,然后先将电话挂断。
刚一挂断电话,江上雪喉中的痒意怎么都压制不住了,她拿出方帕,咳的满脸通红,一时间根本就停不下来。
“去找沈淮医生。”
素净的方帕从手里落下,上面是点点喷溅开的血沫。
沈淮到的时候,江上雪已经平静下来了,她抬头看了沈淮一眼,手压在桌上的文件上,极为冷静的口吻。
“沈淮,我还能活多久?”
江上雪这话时,平静的好似只是在谈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沈淮头一次体会到,原来平静到一定程度是可以称之为冷酷的,他在江上雪对面坐下,“上雪,难道你真的不怕死。”
没有正面回答,江上雪只是将目光转向了窗外。
“你看底下的树,等到冬天的时候,叶子都会落尽,等到来年,又会是一树葱郁。”
“你,对叶子来,生死有时候是不是并没那么重要。”
“哈哈,”沈淮苦涩的笑了两声,“我是个俗人,达不到你这种境界,叶子就是叶子,人是人,叶子和人怎么能相提并论。”
江上雪只是微笑,没有再继续争论这个问题,转而又问了一遍。
“我还有多长时间?”
“你要是还像现在这么劳心劳力,一年都算长,好好休养,和我去M国,或许还有生机。”
M国在心衰的治疗上的技术进展却是要比华国国内好。
江上雪沉默了很久,继而低喃了一句,“一年。”
沈淮顿时心里憋的更加难受,他忽而道,“是不是如果当年我没走,我们就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沈淮永远记得时候那个自己挨了,还会偷偷抛出来安慰他的女孩,永远会记得他们一起被关在都是蛇的房子里,他被吓尿了裤子,而女孩哪怕是被咬了,都壮着胆子把他腿上的蛇给扒开了。
“我不知道,或许吧,”比起沈淮悲苦的情绪,江上雪显得很淡漠,她不是原主,如果沈淮当年没有离开,现在会是一幅怎样的光景谁也预料不到。
深刻的后悔的情绪在沈淮肺腑中蔓延,他看着江上雪,神情忽尔变得无比郑重。
“上雪,你和我去M国吧,只有这样才有机会救你,只有这样才能活……”
江上雪望着他,叹了口气,然后将压在掌下的文件推了过去。
“你看看,如果你答应配合我,我处理好妘氏集团的事情,就去M国。”
是一沓很厚的文件,看起来是早就准备好了,沈淮一页一页的仔细看过去。
看完后,沈淮无奈的苦笑了一声,“你对她,真是煞费苦心,倾尽了心血,到现在竟然连命都不要了。”
沈淮情绪有些微的悸动,江上雪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同意就签字。”
恍若被一盆冰冷的水当头浇下,沈淮拿起笔签好名字,快步走了出去。
重新制定的计划有条不紊的一点点推进,江上雪看着沈淮的背影,缓缓闭上眼睛。
指节在桌面上轻轻叩击着,江上雪又开始想,是不是哪里还有纰漏。
就这样又养了三天,沈淮调整了一下江上雪的用药,原本胸部明显的淤塞感得到了明显的缓解。
趁着晴朗的好天气,江上雪细致的化好了妆,准备去看妘雾。
两人提前在早上通了电话,妘雾显得极为高兴,虽然妘雾什么都没,但医护都明显的感觉到了她的高兴。
妘雾让人帮忙将头发高高的扎了起来,显得更加精神一些。
背上的伤口已经在结痂了,妘雾换上了一套款式宽松的但颜色明亮的衣服。
虽然是在家庭病房里,装修的十分温馨,但妘雾这些时间给医护的印象都是阴冷冷的,不爱笑,也不爱话,总是一个人看这儿窗外发呆,药瘾发作起来的时候亦是非常骇人。
所以医护们都不会和妘雾多话,怕惹她不高兴。
但今天妘雾自己下了床,站在镜子前,反复的看了又看,一直问医护,“今天这么穿,看起来是不是有精神一些了?”
妘雾本就生的好,不用怎么扮都好看。
医护在一边真心实意的夸她,“好看。”
可是妘雾还是皱着眉头,又让人将额头边上的碎发理好才满意的点点头。
早餐过后,妘雾坐不下来,她自己拄着拐杖在病房里来回的走,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墙上的钟表,一分一秒都变得格外难熬。
又环顾了一圈病房,房间里被扫的很干净,床边的桌上摆着今早上才换上的鲜花,是白色百合花。
妘雾目光凝在上面,忽尔喊来了医护,“把百合换掉,换成铃兰,或者观赏向日葵都行。”
现在这个季节,都不是铃兰和向日葵的花期,但是妘家有钱,医护找了李叔,很快开的正好的向日葵就被送了过来。
妘雾亲自将花插好,反复的调整着位置,好不容易觉得满意了,又觉得桌子的位置不好,硬要自己将桌子挪到另一侧去。
江上雪来的比较晚,妘雾在等她的时间里,大到桌子床,到几上的装饰摆件,都被她调整了一遍。
刚走到门边,妘雾准备再看看时,江上雪忽尔推开了门。
江上雪脸上的妆容比以往要更重一些,近距离看时,尤为惊艳。
妘雾一时间连呼吸都忘了,手忙脚乱的让开,让江上雪进来。
“江…江阿姨。”
江上雪仔细端详了一番她的气色才走进去,“医生可以下床了?”
“嗯,可以适当下来走走。”
江上雪走到了被阴影笼着的一侧位置上坐下,妘雾没有多想,乖觉的坐到对面。
一时间不知道该些什么,妘雾目不转睛的盯着江上雪看了又看,手先一步握住了江上雪的手。
目光轻轻敛下,江上雪笑了笑,反握住了妘雾的手。
这似是一种默许,妘雾迟疑了好久,才轻轻俯身,将脸颊轻轻贴在江上雪手背上,而后心翼翼的轻啄了一下。
两个月左右的时间,明明没有很久,却似乎像是过了一段非常漫长的时光。
漫长到再次相见时,妘雾几度难以控制的想要落泪。
江上雪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上妘雾脸颊,温柔的拭去她眼角的泪光。
“雾雾,雾雾……”江上雪一遍又一遍的轻唤。
妘雾终是难以控制的落下眼泪,她想嚎啕大哭,想紧紧去拥着江上雪,满腹的委屈在见到江上雪的那一刻,尽数涌了出来。
虽然委屈,但无分毫怨怼。
后来她们坐到了沙发上,妘雾紧紧依偎进江上雪怀里,江上雪避开她背上的伤,心的环着她。
两人的体温紧紧相贴,而后交融,缠绕。
妘雾将头埋在江上雪脖颈处,温热的吐息痒的厉害,不过江上雪没有避开,而是轻轻的吻了一下妘雾的额头。
一个温热的吻,一触即离。
妘雾僵着不动,过了好久,她抬起头,眸中含着细碎的水光,视线落在江上雪的唇上。
轻轻的问,“江阿姨,我可以亲你吗?”
作者有话要:
写个剧场,就是在前天还是大前天,因为最近心境比较开阔,以前很多想不通的事情突然想通了,关于爱情里的困惑,我们都知道,两个女孩子在一起,特别是年纪大了以后,会有很多现实的阻挠,我曾经为这些阻挠很焦虑,但是现在我的观念变了。
如果真的碰到一个你喜欢的,你们相处也很舒服的,你们彼此深爱的人。
那就去深爱吧,不管未来会有多少阻挠,要无休止的相爱,要一天比一天深爱,要拿出漫长余生里的爱意都终止于眼前这个人的决心,不要管以后的得到失去,你纵情的去爱,以后你回想起来,一定是会觉得值得的。
江阿姨对妘雾能做到这种地步,无非就是她觉得值得,她愿意去做。
可能有点理想主义,但不是有句话的好吗?理想主义的花终会盛开在现实主义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