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少小相识之挖心
话自李唐失祚,神州大乱,短短五十余年间,帝位更迭,江山易姓。这时西南两川正处于孟蜀统治下,蜀地物产丰饶水旱不侵,当中原地区战乱无休,这里还偏安一隅,经济持续发展,呈现民殷物阜的繁华景象。
广政二十年四月初八这天,花天锦地的益州城内更比往昔热闹,城中的天街广场正举行一场隆重的“祛邪祭典”。蜀地毗邻西南蛮夷,巫蛊盛行,苗疆第一巫蛊教——“诸天教”在当地也拥有众多信徒,百姓们平日遇到灾殃祸疾都习惯请巫师延药驱鬼,今日这场祭典更是集全城百姓的财力人力而办,献祭牲畜数百头,香花瓜果无数,典礼上上百名披头散发的巫师联袂唱祝,如花似玉的巫女们甩着瀑布般的黑发载歌载舞,法式周围人群麇集,将广场附近街巷堵得水泄不通。
如此劳师动众的祭典十年不遇,只为今年益州发生了一件毛骨悚然的怪事。从年初起城内外的人家不断丢失幼童,男女都有,大的七八岁,的未及满月,这些孩子失踪后没几天,尸体便被寻到,无一例外都被剖开胸膛,挖去心脏。官府全力追查,不久还惊动了朝廷,可是一直未找到蛛丝马迹,遇害幼童仍在不断增加,前几日已死了第四十七个。
恐慌遍及全城,老百姓们众纷纭,有妖怪的,有人人魔的,最后忍无可忍,街坊乡里联名上报朝廷,要求巫师们社坛做法,惩治凶手。
祭典上诚心祷告者居多,也不乏看热闹的,其中包括一个绮罗裹就的少年。这少年做富贵装扮,背上却攀着一只二尺来长的长尾猕猴,手里拎着锦囊在人群中穿梭,花脚猫似的这边挤一挤,那边蹦一蹦,一会儿踩了这个人的脚,一会儿撞了那个人的腰,好不顽皮,若不是他生得眉清目秀,讨人喜欢,早被狠狠教训了。
认识他的人见了摇头叹笑,纷纷知会同伴:“看看,赵都统家的混世魔王又出来了。”,又有:“他父亲已经死了,还不悔改,长大后定是个坐吃山空的败家子。”
嫌恶之情如出一辙。
这少年名叫赵霁,年方十岁,其父曾任后蜀绵州节度使,西南行营都统,是手握重兵的名将。去岁绵州民乱,赵父阵亡,赵霁被家人圈在家中守孝,服满刚脱下白孝便偷跑出来闲逛,可见顽劣成性。
背上那只猴子名叫“喜糖儿”,是家里一个当过耍猴人的仆人送他的,从养在身边,极通人性,被赵霁当做第一玩伴,到哪儿都不离身。今日钻在人堆里看稀奇,哪里热闹往哪里去,手中的锦囊装满精致果品,不时摸出来自己吃一块,再给喜糖儿递一块,一人一猴逍遥得很。
典礼各处景象大同异,正当赵霁腻烦时眼前忽然一亮,他在对面的人群里发现两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人,一个穿白衣一个着绿衫。绿衫那个秀美纤柔,姗姗可爱,白衣那个更好看,玉貌朱唇,目如点漆,皮肤似冰雪搓就,晶莹剔透,隐隐散出光彩,十分醒目。
孩子都爱美,赵霁看到这么漂亮的同龄人,就想跟人家玩耍,他又生就不知羞的无赖性格,掏出两块糕饼走过去,笑嘻嘻递给那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早瞧见这个钻来拱去的捣蛋鬼,起先便没好感,见他前来招惹,冷着脸撇向别处。赵霁也不怕他给脸色,厚起脸皮缠上去,把糕饼递到对方嘴边。
“这是鲜花饼,玫瑰酱做的,可好吃了。”
白衣少年没啥耐性,当即秀眉倒竖,照头啐道:“哪里来的流氓,滚开!”
一挥手,落赵霁手里的糕饼。赵霁是个娇生惯养的少爷,受不得外人气,见白衣少年这般凶蛮,心下着恼,又掏出一块糕饼递给他身边的绿衫少年,那少年方才看他二人话已红了脸,等赵霁递上果子,登时不知所措,白嫩的面颊洇起胭脂色,腼腆之态犹如娇羞少女。
赵霁机灵,看出这绿衫少年和白衣少年性格迥异,定是个温柔和软的人,便热情地:“这是栗子糕,又甜又糯,你尝尝。”
绿衫少年看他衣着光鲜,模样又秀丽喜人,心中大有好感,被他一再殷勤馈赠,忍不住伸手接住点心,并报以微笑。
白衣少年见状大怒,劈手夺下糕点,扔还到赵霁脸上,训责:“王师弟,你干嘛接这流氓的东西,眼皮子就这么浅?”
绿衫少年脸色红如火柿,惊慌道:“商师兄,我看他不像坏人……”
“就这贼眉鼠眼还不像坏人?下山前师父再三叮嘱别乱吃外人给的食物,你怎么转身就忘?”
绿衫少年赧然垂头,水盈盈的眼波里憋着委屈。
赵霁受了羞辱,深恨白衣少年处事霸道,大声呵斥:“爷这糕饼里又没下毒,如何就吃不得?”
边边伸手推搡,白衣少年不等他爪子近身,先一脚踹他腿上,赵霁跌地翻个跟斗,沾了一脸灰土,心想:“这子是个练家子!”,挣扎爬起时方看到两位少年身后都背着剑囊,果然是习武之人。
这白衣少年正是玄真派掌门陈抟座下的五弟子商荣,那绿衫少年是他的七师弟王继恩,前日他们和大师兄一道奉命下山,去青城县向师父的好友拜寿,路经益州城,三人都想进城游玩,正赶上城中举行大祭典。看了片刻,大师兄溜去别处作乐,撇下他和王继恩在此。
商荣踢倒赵霁,对王继恩:“这里就只人多,没什么可看的,我们去别处逛逛吧。”
赵霁看他对自己不屑一顾,这口怨气委实难咽,口中发出猴子类的啸声,这也是那位耍猴的仆人教他的训猴绝技,“喜糖儿”听到啸声,猛窜到商荣腰间,麻利摘下一个荷包,又迅速跳回赵霁身旁。
商荣先未提防,猴的动作又分外敏捷,回过神来荷包已到了赵霁手中。赵霁不客气地扯开索子,见里面装着半袋糖果,就知道商荣也好这口,方才不吃自己的点心必是惺惺作态,笑怒道:“你不吃我的,我却要吃你的了!”
抓起两块糖果塞入口中。
商荣恼羞成怒,大骂着上前抢夺,赵霁龟缩在地藏住荷包死活不还给他,嘴里加劲大嚼,除了甜味还嚼出浓浓的怪味,苦辣咸酸,类似发霉的油饼,真想不通世上会有这么难吃的糖果。
纵是难吃至极,为了报复他也执意咽下去,又挣扎掏出一颗糖果胡乱吞没,背上正好挨了一拳,那圆溜溜的糖粒长脚似的溜进喉咙,根本没尝出滋味。
商荣拳脚踢夺回荷包,开一看,脸颊怒云横飞,好像丢失了重要物品。王继恩看他抬腿要踢赵霁脑袋,忙闪身拦截,央劝:“商师兄,他年纪还,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商荣气冲冲道:“他吃了我的辟毒丹和化蛊丸,这两样都是莫松大哥送我的祛毒灵药,我珍藏了一年,原是等紧要关头拿来救命的,竟被这流氓糟蹋了!”
王继恩也知那两样丹药珍贵难得,更怕他报复赵霁,赔笑道:“他已经吃下去了,难道还能剖开肚子掏出来么?我们这次正要去神农堂向纪堂主拜寿,到时见了莫大哥,再向他讨几粒就是了。”
他一心袒护赵霁,可是对方被得鼻青脸肿,一团火气漫住七窍,竟不知死活地爬起来还手,还教唆喜糖儿帮忙。商荣不怕他猖狂,手背却被喜糖儿挠出三道血痕,因猴子太,长相又乖巧,他不忍下手,余下的拳脚一股脑算到赵霁身上,得他抱着头满地乱爬,一身上好的绸缎滚成泥猪相似。
王继恩竭力救护,好歹按住商荣,转身扶起赵霁,帮忙拍身上尘土,哄道:“兄弟,我师兄脾气急,你不该惹他生气,他了你我替他赔不是,求你回去别跟家里人。”
他已看出赵霁出身高门,不想节外生枝。
赵霁咬牙切齿:“你是好人,以后会有好报,那个人心肠歹毒,今后不得好死!”
商荣看他胆敢指着自己咒骂,又要回来暴揍,王继恩拦腰抱住,连哄带求地拖着他离开广场。走一条街,商荣气渐渐消了,看到沿路上那一张张忧心忡忡的脸,也不禁琢磨起盘踞在益州的挖心凶案,和王继恩一路讨论。
“你觉得这事真是妖怪干的?我看未必。”
王继恩也对此事感兴趣,问他有何见解。
商荣:“我听苗疆诸天教里有好几门邪功修炼时都须采生,益州也有很多诸天教信徒,死掉的儿又都被挖去心肝,多半就是被练邪功的人当成了药饵。”
王继恩:“师兄言之有理,可我听诸天教的现任掌教蓝奉蝶御下极严,胆敢修炼邪功的教徒都会受重处,这种情况下还有人敢违禁吗?”
商荣讥他迂腐:“禁令只能限制老实听话的人,你想想那邪功练成后天下无敌,夺了掌教之位也不是难事,诱惑这么大,肯定有人铤而走险。”
王继恩是同辈弟子中最谨慎微的,又熟知商荣乖张好强,凡事都不跟他争,一件事上他表了态,自己只需点头附和。
商荣以为他真心赞同自己的推断,又提议:“惩奸除恶是本门教谕,这事我们既然碰上了,理应尽一份力,反正离纪堂主的寿辰还有五日,我们就在益州多待两三天,上各处搜寻一下这个挖心贼。”
王继恩犯难:“好是好,就怕大师兄不许。”
商荣嗤笑:“他才巴不得呢,我们留在这儿,他就能多逛几天妓院,不信你现在去找他去,我保证他没有半个不字。”
商荣九岁起跟随师父师兄下山游历,深知大师兄逛妓院的嗜好,他只知道妓院里有很多花枝招展的女人,还不理解其中究竟有哪些好处能引逗得大师兄流连忘返,可能等他长到大师兄那个年纪自然能懂,是以目前还不想探究。
王继恩一来对案件好奇,二来不好扫去商荣兴致,留守的决定就这么出炉了。
二人在城里走街窜巷,到黄昏时没看到可疑人物,盲目钻进一条陋巷,前面十字路口走出一个背竹篓的女孩。女孩垂鬟双丫,身量矮,约莫六七岁年纪,衣着粗陋,竹篓里装满果菜,身子佝偻,走得相当吃力。
商荣心念一动,拉着王继恩跟上去,尾随女孩走出两条巷子,见她推开一扇柴扉,入内后即关闭院门。
商荣让王继恩待在墙根下,自己纵身跳上院落旁的大树,由高处向院内张望。这院独门独户,三间草舍门窗不全,陈设简陋,是个苦寒人家。那女孩在天井里淘米洗菜,动作很是老练,一看就是惯会操持家务的,旁边土坎上支了一张竹床,上面躺着一个龙钟老太,像是她的祖母,此外再无旁人。
商荣跳回地面,对王继恩出算:“这户人家只有一个女孩和一个病怏怏的老太婆,眼下城里各家戒备森严,那挖心贼不容易盗到孩,多半会相中这家人,今晚我们不如在此埋伏,兴许能抓到那恶贼。”
王继恩自然听他调度,两个人在附近食铺胡乱吃了些饭食,返回巷藏在院旁的灌木丛里,各人涂了些驱赶蚊虫的药水,开始守株待兔的潜伏。
暮色垂落,风儿褪去躁热,变得文静清凉,陋巷里少有灯烛,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倒是随处可见,在斑驳的树影间荡漾摇曳,像一群惺忪的梦游者。有一只不心落在王继恩鼻尖上,惹出一个大喷嚏。
商荣做个嘘声,似乎很不悦,王继恩歉然地捂住鼻子,悄声问:“商师兄,要是那贼人今夜不来怎么办?”
商荣:“不来拉倒呗,我们现下就是找不到线索的瞎猫,只能寄愿贼人自投罗网。”
王继恩又忐忑:“不知那凶手身手如何,万一我们不过他怎么办?我看,还是去找大师兄来搭把手,那样比较稳妥。”
商荣啧嘴:“大师兄此刻正在妓院寻欢作乐,没空理我们,你要害怕就先走,我守在这儿。”
王继恩不再多话,静静坐在一旁,三更过去,连虫儿都叫得倦了,四周悄无声息,风无精采吹着,吹得人昏昏欲睡。
商荣突然伸手拽住王继恩衣角,赶跑他的瞌睡虫,王继恩的注意力从地底弹向半空,一片乌云自头顶飞过,飘然落入院中,跑不了是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
商荣精神抖擞地窜上院墙,见那黑影已走到堂屋前,双手轻轻一推,门闩咔擦断裂,屋里人惊声急唤:“是谁?”
紧跟着女孩的尖叫撕裂阒静地夜幕,将惊醒的邻人导入噩梦。
商荣毫不迟疑地冲入黑暗,挺剑刺向黑衣人背心,对方没料到有人伏击,被他一击得手,剑尖却像刺在铁板上,噹的一声脆响,将他弹开一丈,撞破泥墙,摔进隔壁卧房。
借着微弱的暝光,他看到躲在墙角发抖的女孩和老妪,高叫:“快到床底下去,千万别出来!”
翻身跳起,再度仗剑杀向敌人。
此时王继恩也赶来相助,正与黑衣人短兵相接,战场从狭的草堂转至天井,月光下,凶徒显形,却是个异常魁硕的驼背头陀,长着一副肥头大耳,嘴宽三寸,张口犹如血盆,身披墨黑斗蓬,赤脚散发,手执一根生铁锡杖,随手一砸便在地上臼出个坑洞。
商荣趁他专心对付王继恩,挥剑斩他的侧腰,这次也成功得手,但仍没伤到皮肉,只割下一只牛肚腩做的口袋,挑起来一闻,血腥扑鼻,袋口积满黑色血渣,明显长期用以盛放生肉。
他由此断定此人就是猎食幼儿心肝的凶手,提醒王继恩:“王师弟,挖心贼来了,我们联手杀了他!”
王继恩性情软糯,但得名师教养,习得高明剑术,上阵时并不怯场,加上商荣助阵,拼杀分外勇猛。
师兄弟各施拿手剑法与头陀堵斗,二人人身轻,闪转灵活,头陀身体笨重,只靠蛮力一时也奈何不了他们,气得哇哇乱叫,口中念道:“叫你忍两天你不听,这下把玄真派的人引来了,看你怎么收拾!”
商荣听他操着苗疆口音,像在与人对话,乍听得一个尖细的声音凭空钻出,狞笑:“两个不成气候的毛头有何惧哉,放我出来,我帮你结果他们。”
他侧耳辨认,声音来自头陀背部,只见头陀扯落斗篷,将身一旋,露出骇异的一幕。王继恩见了失声惊叫,接连退出好几步。
原来那与之对方话的是一个形容枯槁的秃头瘦子,尖嘴獠牙,目如蜥蜴,容貌非常狰狞丑陋,更惊悚的是,他只有半截身子,腰部直接长在头陀背上,血肉相通,融为一体,平时用黑斗篷遮盖,状如驼背,谁能想到是一对罕见的连体兄弟?
商荣看得犯恶心,见那秃怪手里握着两柄长钩,想必就是用它挡住方才的突袭,看样子比头陀更辣手。
再一交战果真如此,头陀力大无比,秃怪招式阴狠,一前一后攻防兼备,商荣和王继恩一人对付一个,均难抵敌,很快都吃不消了。
王继恩情知不利,向商荣喊:“师兄,点子太硬,我们先撤吧。”
商荣决然反对:“不行,我们走了,屋里那对祖孙铁定没命,你先带他们去找大师兄,这里我顶着!”
王继恩还在犹豫,又听他厉吼:“快走!让师父给我报仇!”
商荣以剑身缠住秃怪的长钩,拼命倒拖几步,给王继恩制造脱身机会。王继恩知道留下来只会白白陪葬,咬牙耍个剑花护体,冲进卧房提起老妪和女孩撞开后窗逃跑。
那头陀去了对手,反转锡杖锤击身后敌人,商荣的剑被双钩绞住,赶紧撒手避让,抓起主人家用来顶门的木棒继续缠斗,终被杖身扫得飞起,口中喷血,落在院墙一角。
他心思机敏,自忖硬拼必死,落地时施展师父秘传的“僵蚕功”。此功能使心脉停跳呼吸中断,人陷入假死状态,可维持一天一夜,他想以此赌把运气,或许能蒙住那两个凶徒。
头陀见商荣倒地不起,上前踹了一脚,笑道:“这子不经,这便死了。”
背上秃怪狡诈,:“你再试试,别被他骗了。”
头陀又猛起一脚,将商荣踢到院子另一端,撞断一株夹竹桃,滚在泥泞里,仍是一动不动。二怪方信他死透了,那秃怪不无惋惜道:“这子细皮嫩肉,可惜大了几岁,不然也是一味好药。”
头陀:“我们在益州待得太久才会被盯上,还是快走吧,要是玄真派掌门来了就不好办了。”
秃怪嘴硬:“只要不是蓝奉蝶,谁来了我都不怕。那‘血煞经’我们已练到第三重,再吃三十二颗儿心肝就能突破第四重,这功夫练到第八重,便是蓝奉蝶也不是对手,到时我们再杀回苗疆,夺了掌教之位。”
头陀原有些让他,哄道:“这些都是后话,总之此地不宜久留,天底下遍地儿,益州的已经吃腻了,我们去别处寻那三十二颗心肝吧。”
罢捡起斗篷遮住秃怪,窜上屋顶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左邻右舍听不见动静,方才战战兢兢前来查看,撞开院门,见四处破败,进门一眼望见商荣横躺在地,上前一探,鼻息心跳均已停止,其中一位老者跌足叹息:“刚才老汉听见有个少年郎呼喊杀敌,与强盗奋勇搏斗,想来就是这位。少年英雄,又生得这般好模样,可惜竟是个短命的。”
邻居们寻遍屋内不见人,都:“黄大娘和她家桃多半被凶徒抓走了,这少侠舍身救人值得敬佩,我们把他送去义庄,想办法凑些钱,好好发送了吧。”
于是就用这家的破门板抬了尸身,连夜往义庄去了。